空气里那点粮食特有的、朴素的香气，此刻却比任何奢华香水都更能撩动人心。


    矮壮汉子也凑过去，抓起一把大米，在手里捻着，眼睛瞪得溜圆，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他猛地扭头，看向首领男人，又飞快地剐了林晚一眼，眼神里的贪婪和某种狠厉几乎要溢出来。


    他朝首领男人极轻微地歪了歪头，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那口型分明是：“干吧？”


    林晚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袖口下的指尖微微蜷缩，空间入口在意识中无声开启，随时准备吞噬掉所有货物和她自己。


    肌肉紧绷，计算着最快逃离的路径和可能遭遇的拦截。


    首领男人的目光从货物上抬起，再次落到林晚身上。


    他的眼神极其复杂。


    震惊于这批货的超乎想象的质量和数量，警惕于这个神秘供货人的深浅，更权衡着眼前这巨大诱惑背后可能存在的恐怖风险。


    这年头，能一次性拿出这种成色、这种数量粮食的人，绝不可能是普通角色。


    要么背后有着通天的手段，要么…其人本身就是个极度危险的存在。


    他看着林晚。


    对方依旧安静地站在阴影里，帽檐压得极低，看不清表情，身形看似单薄，却透着一股子诡异的沉静。


    面对他手下毫不掩饰的蠢动和恶意，竟没有流露出丝毫慌乱。那种镇定，反而更像是一种有恃无恐。


    矮壮汉子见他犹豫，有些急了，又往前凑了半步，几乎要贴到首领男人身边，喉咙里发出极低的、催促的嗬嗬声。


    首领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极厉的光芒。


    他猛地抬手，不是对着林晚，而是狠狠一巴掌拍在矮壮汉子的后脑勺上，发出“啪”一声闷响。


    “瞎琢磨什么！”他低声斥骂，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赶紧验货！少他妈给老子惹祸！”


    矮壮汉子被拍得一个趔趄，捂住后脑勺，愕然又委屈地看向首领，但在对方冰冷的目光逼视下，最终还是悻悻地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像毒蛇一样，不甘地扫过林晚和那堆粮食。


    瘦高个和另一个汉子见状，也立刻收敛了所有多余的心思，埋头仔细清点查验起来。


    空气中的紧张感骤然消散大半，但那股暗流涌动的意味并未完全褪去。


    首领男人这才转向林晚，口罩上的眼睛微微眯起，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


    “兄弟，手笔不小啊。这成色…市面上可少见。哪弄来的？”


    变声器传出的声音依旧平稳低沉，听不出任何波澜。


    “能吃就行。来路干净，不惹麻烦。”


    这话等于什么都没说。


    男人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恼，反而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那是自然。我老刀在这片混，讲的就是个信誉。兄弟以后要有货，只管来找我。价格…好商量。”


    他报出了一个比昨日约定略高一些的价钱，显然这批货的质量让他愿意出更高的价码，也更想拉住这个神秘的供货渠道。


    林晚心中快速盘算。价格确实比预期更好。她没急着答应，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点头。


    “就按这个价。清点吧。”


    老刀一挥手，瘦高个和另一个汉子立刻开始将麻袋过秤。


    他们自带了一杆大秤，动作熟练，配合默契。


    矮壮汉子则负责在旁边盯着秤星，眼神依旧阴沉，但不敢再有多余动作。


    寂静的废墟里，只剩下秤杆提绳摩擦的吱呀声、报数声和纸张清点的沙沙声。


    林晚站在原地，看似放松，实则精神依旧高度戒备。


    她能清晰地闻到对面几人身上散发的汗味、烟草味，还有老刀身上一丝极淡的、似乎试图掩盖血腥气的廉价花露水味。


    指尖无意识地摩擦着裤缝，感受着粗糙布料的纹理。


    老刀也不再说话，点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他的视线偶尔扫过林晚脚下的影子，似乎在估量着她的身高体重，判断着她的来历。


    交易进行得异常顺利。


    粮食过完秤，计算好总价。老刀让瘦高个将那个鼓囊囊的挎包递过来。


    林晚接过，入手沉甸甸的。


    她没有当场清点，只是用手掂了掂分量，又摸了摸里面纸币和票证的厚度、质感，便点了点头。


    这种时候，当面一张张数，反而显得小家子气和缺乏信任，容易再起波澜。


    她的镇定，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威慑。


    “合作愉快。”老刀吐出个烟圈，声音缓和了些，“下次什么时候有货？”


    “看情况。”林晚将挎包甩到肩上，声音透过变声器传出，依旧平淡无波，“会去找你。”


    她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脚步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踩得稳稳当当，将后背毫不设防地暴露给对方。


    她能感觉到，四道目光紧紧黏在她的背上。


    尤其是那道属于矮壮汉子的目光，充满了不甘和审视，像芒刺在背。


    老刀盯着她那逐渐融入黑暗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才缓缓收回目光，狠狠吸了口烟。


    “大哥，刚才为啥…”矮壮汉子终于忍不住，凑上来低声抱怨，“那小子就一个人，咱…”


    “闭嘴！”老刀猛地打断他，眼神冰冷，“你懂个屁！那是个硬茬子！感觉不到吗？刚才你要是敢动，死的指不定是谁！”


    他踢了踢脚边沉甸甸的麻袋。


    “赶紧的，搬走！这地方不能久留！”


    矮壮汉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和其他两人一起扛起麻袋，迅速消失在废墟的另一头。


    老刀站在原地，又吸了口烟，看着林晚消失的方向，眉头紧紧皱起。


    那个人…太静了，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还有这批货…他混迹黑市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几次成色这么好的。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他扔下烟头，用脚狠狠碾灭，也快步跟上了手下。


    另一边，林晚走出足够远的距离，直到彻底感受不到身后的视线，才猛地闪身躲进一堵断墙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