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了三个窝点，抓了十七个，包括那个吃里扒外的赵秃子。起获的黄金、文物，还有那本邪门册子，都移交相关部门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不甘和狠厉。


    “可惜，捞上来的都是些小鱼小虾，真正的大鱼，闻到腥味就缩回深水了。那个信号发射器指向的境外接收点，提前一步人去楼空，毛都没抓到一根。”


    线索到这里，似乎又断了。


    像一条潜入泥潭的巨鳄，只留下一串模糊的涟漪，便消失无踪。


    韩立军沉默着，又摸出一支烟点上，深吸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似乎才能驱散几分胸中的郁结。


    他的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李秘书。


    李秘书立刻起身，将一份誊写工整的报告放在他面前。


    “首长，这是对林晚同志此次任务表现的初步评估报告。”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韩立军拿起报告，却没有立刻翻看。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纸张，看向虚空中的某一点。


    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坐在仓库尘埃里安静记录的瘦削身影，那个在南方货场上精准指出异常的年轻姑娘，还有她描述那个栎木柜“空间不协调”时的平静眼神。


    太准了。


    准得近乎诡异。


    那种超越常理、甚至超越现有科技手段的敏锐直觉，简直像……


    他挥散了脑中那个不切实际的比喻。


    无论是什么，这把刀，确实锋利得超乎想象，而且……暂时握在他的手里。


    “她人呢？”他问，声音听不出喜怒。


    “在招待所房间休息。秦老师下午刚给她上完课。”李秘书回答得一丝不苟。


    “上课？上什么课？”雷同志粗声粗气地问，显然对那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姑娘能立下如此大功仍感到难以置信，甚至有些莫名的抵触。


    韩立军淡淡瞥了他一眼，没直接回答，而是翻开了那份评估报告。


    报告内容详实客观，记录了林晚在两次任务中的每一个细节：从仓库里看似笨拙实则高效的筛查，到货场上精准标记可疑点，包括她“不小心”的碰撞和之后谨慎的报告方式。


    结论写道：“该同志具备超乎寻常的观察力与直觉判断力，心理素质稳定，保密意识强。其特殊能力在特定领域具有不可替代价值。建议重点培养，并给予相应保障与约束。”


    “不可替代价值……”韩立军轻声重复着这几个字，指尖在纸面上敲了敲。


    他合上报告，看向李秘书：“她的背景复查，有最新进展吗？”


    “最新一轮外调结果刚回来。”李秘书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薄薄的档案，


    “向阳公社、大队、以及她插队期间所有能接触到的社会关系，都进行了反复核查。背景清白，没有任何可疑联系。之前的匿名举报信，笔迹核对指向一个与她有过节的大队会计，动机是私人恩怨。”


    “也就是说，干净得像一张白纸。”韩立军吐出一口烟圈，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神情，“除了……她这份太过突兀的‘天赋’。”


    他沉吟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


    雷同志有些急躁地插话：“老首长，就算她立了功，可这来路不明的本事……放在身边，怕是……”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是一把双刃剑，能伤敌，也可能伤己。


    韩立军抬手打断了他。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这把刀，刀口始终对着该对着的地方。”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至于她的‘天赋’从哪里来……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为我们所用，而且效果卓著。”


    他目光转向李秘书：“按照特殊人才引进条例，给她办理相关手续。身份要绝对保密，级别……暂定行政22级。相关待遇津贴，就高不就低。”


    行政22级！


    雷同志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这级别对于一个刚脱离知青身份、毫无资历的年轻人来说，简直是坐了火箭！


    相应的津贴和物资待遇，更是远超普通干部。


    李秘书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只是利落地点头：“是。住房问题？”


    韩立军思索了一下：“大院里头太扎眼。就在后面专家院那边，协调一套安静点的独居小院给她。生活必需品配齐，配一辆自行车方便通行。安保级别……按内部重要技术人员标准，外松内紧。”


    “明白。”李秘书迅速记录下来。


    “另外，”韩立军补充道，“从我的特供份额里，每月拨一部分粮票、油票给她。年轻人，正在长身体，消耗大。”


    这已经超出了公事公办的范畴，带上了一点长辈式的关照。


    雷同志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眉头皱得更紧。


    他知道，韩立军这是铁了心要把这把“妖刀”握在手里了。


    “老雷，”韩立军看向他，“你那边后续的清扫工作还要加紧。赵秃子这条线断了，但渠道不会只有一条。挖地三尺，也要把其他的烂根给我刨出来！”


    “是！”雷同志猛地挺直腰板，眼中凶光一闪。


    “好了，都去忙吧。”韩立军挥挥手，脸上露出浓重的疲惫。


    两人敬礼离开。


    会议室里只剩下韩立军一人。


    他独自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又点了一支烟，却没有吸，只是看着青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消散在凝滞的空气里。


    墙上那面巨大的地图，被灯光投射出明明暗暗的阴影。


    他的目光落在南方那片复杂的区域，又缓缓移开。


    棋局才刚刚开始。


    手里的棋子，每一颗都至关重要。


    尤其是这颗刚刚展现出惊人锋芒的……新棋子。


    他需要确保她足够锋利，也需要确保她始终指向正确的方向。


    ……


    两天后，李秘书开车将林晚从招待所接出。


    没有过多的解释，车子直接驶入了军区大院更深处一片绿树掩映的住宅区。


    这里的楼房明显更新，也更安静，带着一种不容打扰的肃穆。


    最终，车子在一处带着低矮围墙的独立小院门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