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意念轻轻拂过那几件触手生温的羊脂白玉佩饰，温润的玉质仿佛能驱散指尖的寒意。


    目光落在位面交易面板上积累的数字上。一种沉甸甸的、脚踏实地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然而，当她的目光扫过空间沃土边缘那几株在模拟的森林微风中舒展枝叶的板栗树苗时，一种更深远的渴望悄然滋生。


    这点方寸之地，终究是借来的港湾。


    她需要一个真正属于自己、不受窥探、可以自由施展的根基。


    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手，悄然探向隔壁沉寂的废品站后院。


    在积雪覆盖下，靠近西墙根一堆被压塌的破桌椅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被油污和灰尘包裹的破旧樟木箱引起了她的注意。


    精神力穿透箱体腐朽的木板，在箱底一个极其隐秘的夹层里，捕捉到几张折叠整齐、泛黄发脆的硬质纸张。


    纸张上印着模糊的、带着旧时代印记的花纹和文字——赫然是几张民国时期的地契和房契！


    位置就在县城边缘！


    一抹锐利的光芒在林晚沉静的眼底一闪而逝，如同雪地上反射的阳光。


    她缓缓关上了窗棂。


    ……


    腊月廿八清晨。


    雪后初霁，阳光难得地穿透稀薄的云层，洒在供销社院子里厚厚的积雪上，反射出刺目的白光。


    一辆沾满泥泞的绿色吉普车碾过雪地，吱呀一声停在了供销社门口。


    审计组来了。


    领头的组长姓严，是个四十多岁、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


    他穿着笔挺的深灰色中山装，腋下夹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公文包，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抿着，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刻板。


    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表情严肃的年轻组员。


    整个供销社的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点，如同拉满的弓弦。


    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炉火不安的嗡鸣和人们压抑的呼吸声。


    张卫国亲自将严组长一行迎进特意打扫过的主任办公室。


    寒暄过后，严组长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没有任何废话：“张主任，时间紧，任务重。我们先看账目和年终报表。把负责的同志叫来吧。”


    “林晚，” 张卫国对着门外沉声道，“把东西拿进来。”


    门被推开。


    林晚走了进来。


    她今天换上了那件洗得发白却浆得挺括的蓝色工装外套，头发在脑后梳成一个利落的圆髻，露出光洁的额头。


    一夜未眠的疲惫在她眼下留下淡淡的青影，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步履沉稳，手里捧着厚厚一摞装订整齐、如同砖块般的账册和那份刚刚完成的年终决算报表。


    “严组长，各位领导。这是向阳公社供销合作社一九六九年度全部原始凭证、对应账页、票证存根归档册，以及年终决算报表。”


    她的声音清晰平稳，没有任何波澜，将手中的“砖块”稳稳地放在严组长面前的办公桌上。


    纸张与桌面碰撞，发出沉闷而笃实的轻响。


    严组长目光扫过那摞码放得一丝不苟、边角如同刀切般整齐的文件，又落在林晚沉静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他拿起最上面那份年终报表，纸张崭新挺括，散发着淡淡的油墨味。


    他习惯性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漆面斑驳的老旧算盘。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张卫国屏住了呼吸。


    门外偷听的马春华，指甲死死抠着门框的木屑，心跳如同擂鼓。


    严组长的手指落在了算盘上。他的动作很快，指尖翻飞，算盘珠发出清脆而密集的噼啪声，如同骤雨敲打玉盘。


    他对照着报表上的数字，目光锐利如鹰隼，一行行，一列列，飞速地验算着。


    从物资采购成本到零售流水，从票证核销数量到固定资产折旧，从总账到明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算盘珠的声音成了唯一的旋律，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弦上。


    马春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自己经手过的那些账目，那些可能存在的模糊地带，那些她曾以为能糊弄过去的细微疏漏……


    冷汗顺着她的鬓角滑落。


    完了……这次肯定要被揪出错了……她几乎能想象到严组长那刻薄挑剔的斥责和张卫国暴怒的铁青脸色……


    严组长的眉头微微蹙起。他的手指在算盘珠上停顿了一下，目光停留在报表“其他应收款”的一个子项数字上。


    他抬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地射向林晚：“这笔向阳大队第三生产队的农具欠款，账龄超过一年，计提坏账的比例依据是什么？”


    “依据是社里去年通过的《赊销管理办法》第七条，” 林晚的声音没有任何迟疑，清晰而平稳，


    “以及该生产队近一年工分结算记录和还款能力评估报告。报告附在原始凭证后面第三十二页，评估人是张建军同志，签字确认在报告末尾。”


    她甚至精确地指出了页码和位置。


    严组长立刻翻到后面，抽出那份报告，仔细看了看，又对照了一下签字笔迹，眉头缓缓舒展开。


    他再次拨动算盘珠，这次速度更快。


    张卫国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掌心里一片湿黏的冷汗。


    终于，严组长的手指离开了算盘珠。密集的噼啪声戛然而止。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他放下算盘，摘下金丝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又重新戴上。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林晚脸上，这一次，里面没有了审视的锐利，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赞赏的复杂神色。


    “账目清晰，勾稽严密，票证管理规范，报表编制……”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最终缓缓吐出两个字，“……精准。”


    他拿起桌上的钢笔，在随身携带的检查记录本上，在那份年终报表的封面上方，用力地写下了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无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