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王婶子

作品:《捡漏年代:开局一个鸡蛋

    周萍倚在门框上,手里还捏着没纳完的鞋底,目光复杂地在林晚崭新的衣裳和地上那堆破家当上来回扫视;


    李红梅和赵红霞挤在一起,窃窃私语,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羡慕;


    张建军、陈志强几个男知青则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看热闹的表情,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被甩开的落寞和不甘。


    吴爱红终于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她看着林晚那身刺眼的新衣服,再想想自己还挤在这破屋子里,一股浓烈的酸意混合着被无视的怒火直冲头顶。


    她几步冲到林晚屋门口,声音拔得又尖又高,带着刻薄的讥讽:


    “哟!林大会计!这是攀上高枝儿,急着要飞出咱们这穷窝窝了?瞧瞧这身新行头!瞧瞧这大阵仗!连拖拉机都雇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多大的干部搬家呢!”


    “怎么?在供销社端了几天算盘,就看不上咱们这些土坷垃里刨食的同志了?连声招呼都懒得打?这派头,啧啧啧……”


    她的声音像砂纸一样刮擦着众人的耳膜。


    林晚正将最后一把破笤帚扔在门口的杂物堆上,闻言,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直起身,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尘,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平静地扫过吴爱红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


    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辩解,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洞穿一切的漠然和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看一只聒噪的蝼蚁。


    吴爱红被她这目光看得心头猛地一悸,后面更恶毒的话竟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好自为之吧。”林晚收回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她对着院门外靠在拖拉机旁抽烟的赵铁牛扬声道:“铁牛叔,麻烦搭把手,搬东西。”


    赵铁牛掐灭烟头,呸地吐掉嘴里的烟丝,大步走进院子。


    他看都没看院子里神色各异的知青,像搬麻袋一样,轻松地扛起那个捆扎好的铺盖卷和旧木箱,又一手拎起锄头和笤帚,转身就往外走。


    林晚拿起那个坑坑洼洼的搪瓷缸子,跟在后面。


    她步履平稳地穿过人群自动分开的小道,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


    “林晚!”点长王海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在她身后响起,“你就这么走了?连个告别会都不开?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


    林晚脚步未停,只留下一个挺直的背影和一句平静无波的话,清晰地飘散在充满柴油味的空气里:“我的组织关系,会转到公社。王点长,后会无期。”


    “突突突突——”


    拖拉机喷吐着浓烟,载着林晚和她那点寒酸的家当,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驶离了知青点低矮的院墙,拐上了通往公社的土路。


    将那些压抑、窥探、酸涩和喧嚣,彻底甩在了飞扬的尘土之后。


    拖拉机刚驶出村口不远,路旁一棵歪脖子老槐树下,猛地蹿出一个人影,挥舞着一条洗得发白、却浆得挺括的旧纱巾。


    “林知青!林晚同志!等等!等等俺!”


    是村里有名的快嘴媒婆王婶子。


    她跑得气喘吁吁,圆盘脸上堆满了过于热情的笑容,两颊的肥肉随着跑动一颤一颤。


    她几步冲到路中间,试图拦下拖拉机。


    赵铁牛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刺耳的“嘀嘀”声在空旷的田野里回荡。


    林晚示意赵铁牛停车。


    拖拉机“突突”地喘着粗气停下,浓烟呛得王婶子连连咳嗽,但她脸上笑容不减,拍着胸口顺气,凑到车斗旁,仰头看着坐在铺盖卷上的林晚,小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


    “哎哟喂!林知青!可算赶上你了!瞧瞧!瞧瞧!这都要搬去公社当城里人了!出息!真出息!”


    她一边说,一边用那条旧纱巾扇着风,眼神却像钩子一样在林晚身上崭新的衣裳和沉静的脸上打转,


    “婶子跟你说个好事儿!天大的好事儿!咱公社粮站刘站长家的二小子!那可是端铁饭碗的!一表人才!家里三间大瓦房!他爹说了,就相中你这有文化、有工作的姑娘了!只要你点个头,婶子保管……”


    林晚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王婶子那张唾沫横飞的脸上,等她机关枪似的说完,才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拖拉机的轰鸣:


    “王婶子,好意心领了。老家爹娘做主,早给我定了亲。对象在部队上,是排长。”


    她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等他提了干,打了报告,我就随军。不劳您费心了。”


    “排……排长?”


    王婶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一张揉皱又强行摊开的面具,小眼睛里的精明光芒也熄灭了,只剩下错愕和难以置信,“定……定亲了?还……还是部队的排长?”


    林晚不再看她,对着驾驶座上的赵铁牛道:“铁牛叔,走吧。”


    “突突突突——”拖拉机再次轰鸣起来,喷出的黑烟扑了王婶子一脸。


    她呆立在原地,挥舞纱巾的手僵在半空,看着拖拉机载着林晚绝尘而去,半天没回过神来。


    “随军……”


    她喃喃自语,脸上那点职业性的热情彻底垮掉,只剩下被截胡的巨大失落和一丝被唬住的茫然,“这丫头……藏得可真深啊……”


    当拖拉机再次停在青石巷深处那扇黑漆木门前时,已是日头偏西。


    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废品站方向隐约传来几声金属碰撞的轻响。


    林晚拿出那串沉甸甸的黄铜钥匙,准确地找到大门那把最大最沉的,插入锁孔。手腕用力一拧,“咔哒”,门锁弹开。


    她推开厚重的大门,小院沐浴在金色的夕阳中,青石板地面反射着温暖的光泽,老枣树的虬枝在粉墙上投下静谧的剪影。


    赵铁牛帮着把铺盖卷和旧木箱搬进堂屋,看着空荡荡却收拾得异常干净、甚至窗棂上还搭着小碎花布的屋子,尤其是看到桌上那个崭新的、印着大红牡丹的铁皮暖水瓶时,这个沉默的庄稼汉子眼中也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