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工资
作品:《捡漏年代:开局一个鸡蛋》 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和紧抿的嘴唇,泄露着刚才那番爆发带来的巨大消耗和依旧汹涌的情绪。
屋子里死一般寂静。
王癞子喉咙里“嗬嗬”的声音变得急促而惊恐,眼珠疯狂地转动着,似乎在求救,又似乎在表达着无边的恐惧。
王癞子他老娘呆呆地站在原地,枯瘦的身体如同风中的落叶般微微颤抖。
她看着地上摔碎的陶碗和四溅的糊糊,又看看炕上那个惊恐抽搐的儿子,最后,目光死死地钉在刘招娣那挺直的、仿佛再也无法被压弯的脊背上。
那脊背,像一道宣告着旧秩序崩塌的界碑。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剥夺了倚仗的空虚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咒骂,想哭嚎,想扑上去撕打,可喉咙里却只发出几声破碎的、如同濒死老猫般的呜咽。
最终,她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佝偻着背,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弯下腰,伸出枯树枝般颤抖的手,开始一片一片,去捡拾地上那些锋利的陶碗碎片。
浑浊的老泪无声地滑过她沟壑纵横的脸颊,滴落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瞬间洇开,消失不见。
炕上,王癞子喉咙里的“嗬嗬”声,渐渐变成了绝望而压抑的呜咽,如同困兽最后的悲鸣。
……
月末最后一天的晌午,秋阳穿过供销社财务室蒙尘的旧玻璃窗,在深绿色漆面斑驳的桌面上投下几道斜长的、跳跃着细尘的光栅。
空气里浮动着纸张油墨特有的干燥气息、陈年账册的淡淡霉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新印刷钞票的油墨清香。
这香气在平时沉闷的空气里几乎被忽略,今日却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无声的诱惑。
财务室的门紧闭着,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嘈杂。
马春华坐在自己的老位置上,面前摊开着厚厚的工资签领簿和几沓按部门、职务分好、用牛皮筋捆扎得整整齐齐的钞票与票据。
她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滑落到了鼻尖,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一份份工资单和对应的现金票据间来回扫视,干瘦的手指蘸着口水,一页页翻动签领簿,发出沙沙的轻响,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谨慎感。
赵梅则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她手里拿着个半旧的铁皮饼干盒,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盒子上模糊不清的花纹,眼睛时不时瞟向马春华手边那堆小山似的钞票,又飞快地移开,咽了咽口水。
她的那份工资已经签领完毕,薄薄的一小叠毛票和几张颜色暗淡的副食品票被她紧紧攥在手心,汗津津的。
“小林啊,”马春华终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林晚身上。
那目光依旧带着审视,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但深处却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
她拿起属于林晚的那一份,递了过来。
那是单独用一张牛皮纸仔细包好的小方块,边缘折得一丝不苟,透着一股郑重其事的气息。“你的。点一点。”
林晚伸出手。
指尖触碰到牛皮纸微糙的表面,带着一种温凉的、属于纸张的独特触感。
她接过,没有立刻拆开,只是微微颔首:“谢谢马会计。”
赵梅立刻凑了过来,圆脸上满是好奇和兴奋,几乎要把脑袋拱到林晚手边:“快打开看看!快看看!咱们林大会计的第一个月工资,肯定少不了!”
她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纯粹的羡慕。
林晚的手指平稳地解开牛皮纸上的细绳,一层层展开。
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牛皮纸完全展开,里面的内容显露出来。
最上面是两张崭新挺括的“大团结”——拾元面额的人民币。
深沉的墨绿色底纹,精美的工农兵图案,散发着新鲜油墨特有的、略带辛辣的独特气味。
崭新得几乎能割破空气。
下面是几张颜色稍旧些的零散票子:一张墨绿色的伍元,一张绛紫色的贰元,还有几张印着拖拉机或水库图案的深棕色壹元、伍角、贰角、壹角纸币。
所有纸币都按照面额大小叠放得整整齐齐。
压在纸币下面的,是几张同样崭新、边缘锋利的票据:一张印着鲜红油墨的“肉票(半市斤)”,一张淡黄色的“糖票(半市斤)”,一张浅蓝色的“肥皂票(一块)”,
还有一张稍大些的、印着“向阳公社供销社职工生活补贴券”,上面用钢笔清晰地写着“粮票伍市斤”。
林晚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一小叠承载着巨大价值的纸片。
总数:贰拾叁元捌角整。外加伍斤粮票和那几张珍贵的副食品票。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凭借自己的能力,挣到的第一份实实在在的酬劳。
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般的情绪,在她沉静的心湖深处漾开。
不是狂喜,而是一种沉甸甸的、脚踏实地的满足感,一种名为“自立”的基石正在悄然落成的踏实。
赵梅已经惊呼出声:“我的老天爷!二十三块八!还有肉票糖票!林晚!你……你这顶我快俩月了!”
她看着林晚手中那两张崭新挺括的“大团结”,眼睛都直了,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叹和羡慕,“临时工啊!刚来第一个月!这……这待遇快赶上正式工了!”
马春华在对面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算盘珠被她拨得噼啪作响,声音比平时更响更急,带着一种被忽视和被比较的烦躁。
她看着林晚手中那叠厚厚的钞票,尤其是那两张刺眼的“大团结”,再想想自己干了十几年才拿到的三十几块,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憋闷堵在胸口。
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复杂地扫过林晚平静的脸,最终化为一声带着刻意的冷哼:“哼,刚起步,别太得意。财务工作,稳字当头!工资拿得多,责任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