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临,送到流霞苑。”


    陆景桓闭目倚在紫檀木案前,烛火在他眉骨投下深深阴影,案上漆木盒中的密卷静静躺着。


    凤临抱起木匣行至雕花门边,忽闻身后一声不耐的轻叩。


    “这个也送去。”


    一只瓷瓶凌空抛来,凤临反手接住时,指腹蹭过瓶身质感,药王谷的生肌膏。他疑惑望向案前,陆景桓仍维持着撑额姿势,看不出丝毫异常。


    “......是。”


    流霞苑外,凤临盯着手中物件,忽觉荒谬。密卷是交易,这价值千金的疗伤圣药又算什么?


    阁主不是向来喜欢折磨人吗?怎么洛姑娘来了短短几日,仿佛转性了一般。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总结出一句——红颜祸水。


    可能这个形容也不太恰当,但是,能让阁主这样心理扭曲的人主动送伤药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他属实是对洛熙有些刮目相看了。


    他抬手轻叩门扉:“姑娘,阁主命属下送......”


    门扉豁然洞开。洛熙一袭素衣立在月华里,发梢还凝着未干的水汽。她目光扫过木匣与药瓶,伸手接过:“他倒是守信。”


    房门将合时,她忽然问:“青萝这几日去了哪?”


    “奉阁主之命外出。”风临道。


    洛熙淡淡颔首,门扉无声掩合。


    回到房中,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木盒,将那一沓竹简取出。


    鲜血在竹简上扩散开来,原有的字迹在血色漫过处悄然淡去,转而被全新的印记覆盖。


    不是文字记载,是图案,是千昼琴的绘图。


    她一页一页掀过去,整整十页密卷,竟全是一样的图案。她不死心的又看了一遍,发现从第六页开始,琴身和琴弦的颜色发生了变化,她认出这是七殇的绘图。


    这下她彻底确认了,群仙会赢来的那把琴,正是七殇。


    她又重新翻看了数遍,除了能确定那把琴是七殇,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的线索。


    一模一样的绘图,整整重复了五页。


    是误笔?还是某种隐晦的暗示?


    这密卷的内容零零散散,可它最终想表达的核心会是什么呢?三年前灭琴宗之人的动机又是什么?以及,她身中昙烬之毒是巧合还是身份败露?诸多烦忧之事在她脑中纠缠成团,最终化作昏沉睡意将她压倒。


    再醒时已是日上三竿。洛熙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自那日为陆景桓压制反噬后,她好像总有睡不够的觉。


    昨日的密卷毫无探查研究的意义,不如去藏书阁翻阅些典籍,许着会有些意外收获。她推开门扉,忽觉门口侍卫换了人,星宸正慌乱低头,手指来来回回的绞着衣角。


    她扭过头,并未过多理会。


    藏书阁前,守卫纷纷行礼让道。浩瀚书海令她一时无从下手,只得先抽出几册修炼心法翻阅。


    虽已入秋,但太阳还是一如往常的毒辣,洛熙看了半日也毫无头绪,脑中昏昏沉沉,吃过午膳索性回了流霞苑。


    进院就见星宸正给海棠树浇水,听见她的脚步,少年抬起头,一双如水眼眸中闪烁着几丝羞涩:“洛姑娘,你回来了。”


    洛熙点了点头。


    自那日之后,流霞苑的海棠树就被星宸日复一日得精心照料着。洛熙偶尔推开窗,便瞧见少年蹲在树下,眉目低垂,专注的拨弄着泥土。


    她本不该在意这些琐事。


    可今日推开窗,风过庭院,只余满地零落的海棠花瓣。


    她扯过外袍,刚踏出院落,便听见转角出处传来压低的争执声:


    “那琴当真邪性,阿宸不过碰了一下弦,现在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嘘,你找死吗?敢在流霞苑附近说这个?”


    下一瞬,一阵幽香袭来。两人惶惑回头,正对上洛熙寒潭般的眼眸。


    “人在哪?”


    两人慌张的低下头,不敢和洛熙对视,磕磕巴巴道:“在,在偏院。”


    “带我过去。”


    侍卫领着洛熙走到偏院时,星宸正蜷成一团,窝在床榻一角,浑身止不住的打着颤。


    洛熙:“说清楚,那琴什么来历?”


    “是、是黑市如意坊新出的宝贝。”年长些的侍卫咽了咽口水:“据说是琴宗遗物,摸过琴弦就能鸿运当头。赌坊那群人疯传,说碰过的人当真逢赌必赢。”


    洛熙眉间拢上些许困惑。琴宗遗物?可是琴宗何曾有过这等邪物?自古以来,凡事都讲究一个因果相偿,哪来平白无故的福缘?


    她复又看向二人:“那你们为何会去?也是为了赢赌?”


    两个侍卫连连否认,解释道:“是阿宸说,说是琴宗遗宝,姑娘定会喜欢。我们就想着......”


    “想着替我收入囊中?”洛熙接上他们的话,目光再次转向星宸,眼尖的注意到了他青紫的指甲。


    她俯身细看,指甲下竟流淌着一缕缕墨绿暗丝。电光火石之间,洛熙突然记起了这症状的缘由,这是琴宗典籍中记载的禁术“夺运”!


    顾名思义就是用运丝制作琴弦,制琴者只需在运丝中寄入少数气运,若有人触碰琴弦,便将运丝中的气运赋予那人。那人便会在短时间内气运大涨,逢事皆顺。


    然运丝气运有限,触弦者往往只有三天好运。三日之后,此人必会暴毙身亡。那人死后,他的所有气运便会重新返还到运丝中,反哺其主。


    没想到百年前就该绝迹的邪术,竟在此处重现。


    此琴定有蹊跷,或许事关琴宗灭门真相!


    “守好他。”


    她留下一句话,回了流霞苑。


    她换了件粗布衣裳,摘下头上发钗,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的寒酸贫苦。毕竟这样,才更符合那些嗜赌如命的赌徒形象。


    如意坊内,一张残破古琴摆在门口,琴身斑驳,弦却崭新如雪。


    “琴宗遗物,触之如紫薇附体,保你逢赌必赢!”


    守琴之人是个独眼老头,正卖力吆喝着。


    洛熙眯眼端详良久,竟未看出半分运丝痕迹,就连最基本的七弦共鸣纹都没有。难道是她猜错了?


    她缓步走近那琴。


    “摸一下,五十两银子。”那老人笑嘻嘻道。


    洛熙面无表情的丢下一包碎银,手指刚要触上那琴弦,忽被一只温热的手拦下。


    “小念,哥哥和你说过了,这银子是娘治病的钱,你怎得也听信这坊间流言?”


    来人一袭寒酸的淡蓝长衫,眉目温润,气质清隽。只是那双好看的眸中带着几分责备。不等洛熙反应,他已捞起桌上那包碎银,拽着她快步离开。


    直到拐进暗巷,男子才松开她,面上愁容一扫而空,一并将那碎银塞到洛熙手中,“方才唐突,姑娘莫怪。”


    洛熙暗中戒备:“公子识得那琴?”


    “不瞒姑娘,此琴乃是阴邪之物,看似赠运,实则乃夺运之物,万不可轻易触碰。”


    洛熙不动神色的观察着眼前之人。此人虽穿着寒酸,气质却谦和儒雅。看来此人与她一样,也是刻意伪装过的。只是她与此人素不相识,这人出手相助,有何目的?


    见洛熙沉思模样,他又道:“姑娘虽一身粗布,气质却出尘,想必不是为赌运而来?”


    洛熙暗暗思忖,此人来历不明,虽告知琴弦真相,却略显蹊跷,甚至极有可能为布局之人,断然不可信。


    她假意叹息:“家弟贪玩,日日在我耳边唠叨,我便生了好奇之心,公子既已告知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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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不会以身涉险。”


    蓝衫男子得到洛熙的回答,也并未多问,又与洛熙客套了几句,便拱手作别了,身形很快隐没在巷口光影处。


    洛熙目光沉沉望向如意坊方向,此琴以琴宗遗物名义现世,若琴弦真为运丝所制,那么背后之人极有可能与灭门势力有所关联。


    毕竟该禁术只在琴宗藏书阁中有所记载。那人很可能在灭门后,洗劫了琴宗藏书阁,事后又放了一把大火毁掉所有罪证,若想探知,必要触碰琴弦感知。


    可此刻贸然出手,岂非正中幕后之人下怀。


    正犹豫不决间,突闻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晒笑。


    她豁然转头,正对上陆景桓揶揄的眼。


    “洛宗主学不会易容术......”陆景桓倚在墙边,指尖把玩着她面纱的系带,“便只敢带着面纱四处招摇。”


    洛熙拍开他的手:“你来做什么?”


    “来收债。”他变戏法般的从洛熙袖中抽出玉佩,“我当初给你玉佩,可不是让你来这黑市招摇的。”


    洛熙想夺回那玉佩,没夺回:“我想去哪,还用不着和你处处报备吧。”


    “不用归不用,但你在我的地盘,总该有点觉悟,少给我惹些麻烦才是。”


    他冷笑,突然低头咬破她指尖,在洛溪吃痛的眼神中,将血珠涂在自己指腹,“看好了。”


    陆景桓重返琴前,在独眼老汉贪婪的目光中抛出一袋金珠:“我不求赌运,要仙缘。”


    “唉呦呦呦呦~不得了不得了。”那老汉迫不及待的捉过那袋金珠,细数起来。


    趁着这个间隙,他修长手指抚过七弦。第五根羽弦突然震颤,发出唯有琴宗血脉才能听见的尖啸,那是星宸被吞噬的气息。


    “音色太浊。”陆景桓嫌弃地皱眉,指腹猛压弦根。袖中红丝缠渗入弦丝,星宸附着其上的气息被丝丝抽离,又极快的滑入袖中。


    离去时,一缕微不可察的黑气顺着七弦蔓延,那些琴弦寸寸灰败,最终化作普通丝弦。


    他返回暗巷,又将指腹鲜血涂在了洛熙掌心:“看看,有你想要的答案吗?”


    洛熙心中诧异,面上却维持着一贯的冷静,她闭目感知。


    果然!


    琴弦就是运丝所制,她转身就要去重探,却被陆景桓拉着离了此处,“别做蠢事。”


    身形消失在原地前,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暗巷深处。


    暗巷深处,蓝衫男子静立如松,脑海中都是方才陆景桓将洛熙困在墙角的亲密姿态。


    “谷主,姑娘怎会与暗夜阁阁主......”


    苏钰抬手制止了她的话,温润眼眸生出几分寒意。他早料到洛熙会来查探运丝,特意易容在此守了三日,本想借机提醒她琴弦凶险,却不曾想,会亲眼看见洛熙和那个杀人如麻的暗夜阁魔头牵扯不清。


    “回谷。”苏钰冷声道。


    青浮忧心忡忡,犹豫片刻后跟了上去。


    *


    玉莲谷后山禁地。


    云芸独坐莲池畔,一缕绯红气息在掌心上方交织缠绕。正是她从运丝中剥离出的、独属于陆景桓的灵力。


    “陆景桓。”她轻喃着这个名字,指尖一勾,腰间香囊应声而开,内里藏着的,正是那日陆景桓独闯玉莲谷时,她暗中截取的一缕气息。


    两股灵力在空中交织缠绕,毫无二致。


    她似乎有些不解,歪头打量着两股交缠的灵力,“你怎么会来?”


    不过很快又释然一笑,“无妨,这是不是证明,你我本就是天定的良缘呢。”


    她将交融的灵力按入左胸心口,眼底泛起病态的痴迷,“真好......待我集齐你的七缕气息,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