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爱？


    张振鑫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里很突出，他坐上曾经傅红烛尸体趴过的栏杆，面朝向客厅里的叶茴。


    一道霹雳突然闪亮地出现在张振鑫的身后，可他却仿佛失去听力一般，身躯纹丝未动。


    毫无预兆的闪电小小地惊吓到叶茴，也照亮了张振鑫，叶茴看清他坐在十分危险的地方，劝道：“张振鑫，你别想不开。”


    “想不开？”男人却是莞尔一笑，“我怎么会想不开呢，这里是过去我与傅红烛把酒言欢的地方，现在，也还残留着他的身上的味道。”


    疯子！


    叶茴不与这已经有些丧心病狂的多费口舌。


    “叶茴，你知道什么是爱吗？”张振鑫又一次问道。


    这个问题，叶茴她还真回答不上来，着实考到她的短板了。


    张振鑫见叶茴犹豫，大概明白了许多，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奚落她，“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神探大人居然不懂得什么是爱！”


    又是做好事般，提点了句，“警局队长，还有你身边那个小跟班，他们不都爱你吗？”


    “不是啊，是你这个问题太哲学了。”叶茴淡定说道，内心却七上八下的，尽是对自己不能使用武力一击必杀，而只能耍嘴皮子的忐忑和不爽。


    因为她还需要张振鑫说出作案过程和帮手姓名。


    张振鑫还有价值，不能死。


    张振鑫果然被叶茴唬住，“哲学？”


    这倒是个新奇词语，不明白叶茴要说什么，但长夜漫漫，他愿意听一听。


    “对，哲学。”叶茴思忖着，不知一时从哪开始诓骗。


    伴随着夜幕里阵阵响起的闪电和雷声，她缓缓吐字，“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凌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


    哈哈，塞林格先生，借用一下你的名言，叶茴暗暗对着黑夜想道，心声跨越出游戏的维度。


    张振鑫相当认可地点着头，“对，这是我曾经十分期盼的生活。只可惜我和他永远不可能有孩子……”


    “但其实，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


    “什么？我……”勾起了张振鑫的惘然。


    拿现实里经典的文学唬一唬这游戏里的数据，真是降维打击一般轻易，叶茴心思又一动，想到了另一句米兰·昆德拉的话。


    “就我认为，张振鑫，你爱傅红烛就像拳击手爱蝴蝶，歌唱家爱沉寂，雪就像屠夫爱上小牛那惊惧的眼神，闪电爱上了屋顶的宁静?。”


    话音刚落，失魂落魄的男人背后应景地响起一道惊雷。


    “你……好像真的很懂什么是爱。”


    轻轻松松被收服。


    叶茴暗自深出一口气，感慨道张振鑫还真被自己拿捏住了，没有发现她的短板。


    又想起一句话，有时候叶茴也真是要为自己的机智折服。


    “不过我更觉得，爱的本质是被看见?。”


    她刚张嘴，张振鑫身后的夜幕里，大雨倾盆而下，犹如猛兽扑向闷热的大地。


    因为有雨声的打扰，张振鑫听叶茴的话稍有些模糊，可话还是如一锤砸进了他的心。


    被看见？


    “被看见……”哽塞了两声，目光往后投向齐刷刷的雨幕，举起手，感受雨点敲击在皮肉的力道，不免又浮现傅红烛的音容。


    他的那张脸似乎从没正对着自己过……


    “叶茴！你没事吧！”段斐的叫声惊动了陷入回忆的张振鑫，身躯一震，差点就没坐稳，引得叶茴一阵担忧。


    “段斐，别打扰我们。”叶茴呵止他，又看见莫曦玉也走进屋子。


    “安静点，我在引导张振鑫说出犯罪过程。”努力不张嘴也能把这番话说得清晰。


    好在张振鑫现在有点神神叨叨，注意力完全不在客厅这边。


    “我们明白了，叶茴。”段斐很快心领神会，同莫曦玉一块对她做了个安定的眼神，然后就借着夜幕色迅速藏进离叶茴较近的阴影中。


    “放心，叶茴，我猜到了你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其他警员现在还不会上来。”莫曦玉看出了叶茴的顾虑，压低音量解释。


    直到在闪电的光下，他们看见叶茴的点头，才完全放下心来。


    对自己险些破坏叶茴计划，还留有余惊。


    雨水带来凉意，这场雷雨来得迅猛，路面上很快就积起一条急速流动的河流。


    雷声依旧轰鸣不断，快要惊扰山外市的安宁，许多人在睡梦中被猛然亮如白昼的闪电惊醒，又有许多人被困于连连噩梦中。


    “大侠！大侠，不要抛下我……”


    张振鑫稍稍从自己神戳戳的状态里出来，怅然若失地对叶茴微笑，“真不愧是神探大人，我输得心服口服。”


    “我活得还是太卑微了。”莫叶茴的见解令他无限感慨起来。


    “不应该让傅红烛就这么死了的，我应该不断地折磨他的□□，控制贬低他的精神，等他变成一条最低等的狗后，对我只有畏惧和不得不从后，肆意地玩弄他，腻了再杀了。”


    张振鑫的上下牙齿磨着，发出宛如磨刀的尖利声。


    怎么突然变成变态了？叶茴对他说了什么啊？窝在一边的莫曦玉好奇。


    “你舍得吗？”


    叶茴只觉张振鑫的话听起来酸牙。


    “我怎么不舍得！”男人情绪忽然激动，后背已经被溅入的雨点打湿，却全然无觉，“你知道傅红烛是怎么死的吗？！”


    “放血而亡，血全渗入了那个等身熊娃娃里面。”叶茴有问必答，态度冷静。


    “哈哈哈哈是啊，那个娃娃是他送我的礼物，是他送我的唯一一个礼物，当时我高兴极了，即便是我不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熊玩偶是玩具城里达到积分兑换的奖品，它只是一个余卿婉不喜欢的淘汰品，只是一个因为积分即将到期，不得不兑换的奖品。”


    “他把我这里当做什么？垃圾场吗！”张振鑫愤怒。


    一幕幕的曾经还历历在目，欢喜是真的，如今的厌恶也是真的。


    “也许就是垃圾场吧，毕竟它容纳了傅红烛这个垃圾。”


    “傅红烛只对是山外市本地人的女生下手。梁司橙、余卿婉，还有我都是。”


    “选中任何一个人他是有预谋的，特意了解了她们的性格爱好，再投其所好，定制出一个完美男友，只为了名正言顺留在山外市。”


    “资料显示，傅红烛是山外市本地人啊，何必需要通过伴侣留下？”叶茴疑惑。


    张振鑫不屑一顾，“你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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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信警局那帮废物，他们的资料早都过时了！那都是他的假身份！他那个爹不知道是哪条街上捡的乞丐！”


    叶茴偷偷瞥向阴影里的莫曦玉。


    莫曦玉羞愧得低下了头。


    “行吧，你发现了傅红烛的真实目的，所以你气不过动手了？”


    “谁说只有我知道，梁司橙和余卿婉都清楚，只是余卿婉这人当断不断而已。”张振鑫好像对余卿婉有很大意见。


    “你们忘了……傅红烛的长发吗？”低沉的声音，故意阴阴地说话。


    雨击打在窗面上，噼里啪啦的动静吞了些张振鑫的尾音。


    风忽然又起，哐哐地拍打着玻璃，闪电映出盘踞在天空中波诡云谲的黑云。


    男子长发沾血，缓缓抬起的一幕仍旧在记忆里鲜活。


    有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


    “当然。这也是你的小巧思吗？”


    张振鑫惊讶，终逢知己的喜悦跃上眉梢，亢奋地喊道：“你懂我！”


    “傅红烛曾经不止一次对我说过‘如果你是女生，我一定会娶你’的情话，把他装扮成女生模样，我只是为了满足他的心愿，也满足我想相守的愿望而已。”


    “那就把你变成女生，然后和我结婚吧！”


    张振鑫狂笑起来，朝着空荡荡的空气对话，仿佛那里有个鬼魂飘着一般。


    “没准……下了地狱，他真能变成一个女生呢。”痴痴期盼。


    眼前又浮现当时今日，他亲手捆住傅红烛手脚的画面。


    心爱的人满脸惊恐，像是没想到他会是一个这么疯的人。


    难道是后悔同他牵扯了吗？


    难道是不爱他了吗？


    他好生气！拿刀胡乱在他身上割了几下。


    爱人的疼痛很快就让他清醒，丢开了刀心疼地含住伤口，安抚着被堵了嘴的他，“不痛，不痛，全部都痛到我身上来吧。”


    微笑看着他。


    发丝浸了汗黏在了额头上，他慢慢拨开它们，满意地端详着爱人的脸。


    明明也不算好看啊，怎么就这么勾自己的魂魄呢？托着脸，甜蜜想道。


    手举起刀，在爱人手腕狠狠划下。


    “不痛不痛……”连忙安慰，如同哄孩子似的。


    “傅红烛在那一刻，极其美丽。”张振鑫喟叹道，从深深回忆里走出。


    浇灌大地的雨依旧稀里哗啦，好似天际的尽头处黑云散开，露出将亮未亮的黎明。


    “马上就要天亮了……”张振鑫道了一句。


    “叶茴。”


    忽然叫她名字。


    趁着闪电的亮光，她看见张振鑫的一个微笑，心中顿时囫囵形成个“不妙”。


    就听见张振鑫的轻轻两字——再见。


    然后男人背直挺挺地向后仰去，身躯毅然地坠入辽阔的大地，毫无眷恋。


    “快救他！”叶茴嘶吼着跑向阳台。


    动静也吸引了莫曦玉和段斐，三个人一同奔往早已空空如也的栏杆。


    嘭！


    血肉撞击的声响被雨声覆盖而过，他们探出目光，只看得见最底下的一滩血水，和被惊吓成鹌鹑的警员们。


    叶茴叹了口气，很惋惜。


    还没来得及问张振鑫，他的同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