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浇灌着这座城市，刚散开的黑云又盖了回去。


    叶茴在伞下看着早已断气的张振鑫被抬走，满脸愁容。


    “你不开心吗？山外楼人命案告破了。”打着伞的段斐轻轻问道。


    “可是有通关成功的告知吗？”叶茴反问道，一下就把段斐问哑了，“自打我们进入这个游戏世界之后，就仿佛在冥冥之中与现实脱了节，你没发现吗？”


    “我记得在上个游戏最后，我执意不愿受洛十洲的控制，他在见我要继续游戏时，十分急切，喊的话也是有关担忧焦急的内容。”


    “这个游戏，好像并不受洛十洲的操控，不然他怎么可能一次都不出声。”


    “想要逃离这里，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但也许会是我们重创洛十洲的机会。”


    叶茴一大堆缜密分析。


    可段斐这小子好像只顾着拈酸恰醋，嘟囔着说：“你就这么了解洛十洲啊……”


    “什么？”被叶茴听到，气得抬手就要扇他，“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的分析啊！”


    “在听在听！不简单、不简单。”雨水滂沱，他俩之间只有一把伞，段斐可劲避着叶茴的打，却又不敢动作幅度太大，让雨淋了她。


    莫曦玉交代好事情后，回头便是这幅场景。


    虽夜幕昏暗，但她依旧看清了叶茴脸上轻松的笑意。


    这一次，莫曦玉难得没有上前阻止或者横插一脚，只是同样微笑注视着。


    -


    “叶茴，我先回警局了。张振鑫交代的罪行和缘由，我需要尽快将这些原委整理出来，赶在天亮前发出通知，安定住山外市居民的心。”


    莫曦玉走上前同叶茴言辞恳切地说道，抬头望了望丝毫未有减弱的雨势。


    “需要留一把雨伞给你吗？”


    叶茴瞧见她身后还有很多警员正暴露在雨中，没有多想她的意思，就客气说：“留给他们吧，他们还没有伞呢。”


    “好。”莫曦玉的神色瞬间黯淡，在夜色昏沉里却也不明显。


    “你和……段斐，可以休息一会，天亮后再在警局汇合、讨论张振鑫帮手的事即可。”


    她这话，连段斐都惊讶许多。


    怎么忽然就不执着于叶茴的关注了？难道是张振鑫毅然决然的死，令她对爱情望而却步了吗？


    “好啊，我们就在这山外楼里坐一坐吧。”叶茴摁住段斐想要询问的嘴，和和气气出声应答了莫曦玉。


    等警方一行离去，肯定听不到他们说话后，叶茴才松开手，“还嫌惹的事不够多？她放下了不好吗？你还想把事提起来啊。”


    这个怪罪的语气，绝对是以前的叶茴不会说的。


    段斐有些惊奇地直勾勾注视她。


    “叶茴，你有没有觉得，自己与以前不一样了？”就这么水到渠成地问了出来。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了？”可她似乎并不觉得。


    “就是感觉，你更加的活泼，话多了，心眼子也多了起来，关键是！你好像没有想过用武力解决事情。”


    “按照以前梅姨和小谢闹着不吃饭，你都是舞刀弄剑的吓唬他们的。但这次查案，你一次武力都没有用过。”


    段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仔细回忆，没发现叶茴的眼神已经渐渐变得阴森，死死盯着他。


    “啊！”被吓一跳。


    “原来梅姨和小谢都在你这告过状啊，我做的饭就让他们这么嫌弃吗！”叶茴气鼓鼓的。


    “哈哈哈……”段斐不敢多说话。


    “我只是褪去了些伪装而已。”


    叶茴的话很轻，轻到不免让他怀疑只是雨点敲打出的幻觉。可段斐却好像心有灵犀似的猜到了内容，心疼爱怜地握了握她的手掌。


    “段斐，我还是想问你。”


    “在段府看到我大开杀戒后，你在现实明明就是在避着我走，那为什么在再见面时，你却说你不怕我？”


    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在叶茴心里就是过不去，势必要问个清楚。


    “好好回答，不许油嘴滑舌！”抢先声明，一下把想要张口就来的段斐给逼了回去。


    他们坐在山外楼的门口，看电闪雷鸣逐渐远去，雨水仍旧，天际边缘再次有黎明曙光冒出。


    段斐犹豫了一会。


    真实的心声早已在唇齿间多次留恋，几欲脱口而出，只是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可叶茴现在的表情非常认真。


    “段斐，你可以好好想想，没人催你。”


    其实叶茴早就猜到了，毕竟他喜欢一个人的模样太过明显，但不确定这两件事情能否挂钩。


    爱情的弯弯绕绕，叶茴活了数百年也看不明白。


    再说了，她的心思也不在钻研这事上。


    “因为，我喜欢你。”段斐深吸了一口气，心跳扑通扑通地跳，声音却异常高昂，似乎在给自己壮胆。


    瞳孔炯炯有神地盯住她。


    没有退缩，没有胆怯。


    “即使是看到你凶狠地杀人之后……”高昂的声音慢慢轻了下来，坚定盯着叶茴的眼睛也慢慢低下，然后一切又如黎明的太阳，一点点升起。


    “我很确定我的心意，甚至就是在游戏的最后一幕中我忽然顿悟我的感情。我就是喜欢你，或许是因为外貌是性格，又或者是你的所有。你的一切我都会认作是美好…”


    激动地渐渐靠近心上人。


    段斐很是动容，仿佛恨不能把自己的那颗赤忱、萌动着浓烈爱意的心脏剖出来给叶茴瞧瞧，以证明自己没有说一点假话。


    叶茴耐心地听完了所有，平静脸上浮现一抹笑意，眼色像看耍猴一样的新奇。


    “还挺有趣的。”


    那表情，似嘲讽不是嘲讽，似开心不是开心，说不上来的违和，仔细看后，却又十分符合。


    段斐不知道叶茴是什么意思，只是感觉自己的第一次表白，好像失败了。


    ……


    天光渐渐亮起来，但依旧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灰暗。


    雨丝变得清晰，靠在段斐肩膀的脑袋一点一点滑落，在快要掉下的瞬间，他伸手稳稳地托住了叶茴。


    感受到叶茴睡着的呼吸再次平稳，段斐就这么任劳任怨、没名没分的又保持了一小时。


    等叶茴被马路上的吵闹吵得惺忪醒来后，他的手已经快要酸到无感。


    “嗯？天亮了。”叶茴揉揉眼睛。


    “你没睡觉吗？”发现段斐疲倦的眼皮。


    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昨晚他的表白。


    段斐没说什么，只道是自己睡不着。


    “那好吧，我们回警局吧。好奇怪啊，莫曦玉为什么昨晚不把我们一起带回警局呢？”后知后觉才疑惑地反应过来。


    脑子的迟钝，仿佛是被张振鑫的自杀而影响的。


    他们看着已经受雨水冲刷干净的路面，早就看不出任何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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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仍然恶性事件频发的山外市，不会在意这么一个两个人的死亡。


    “咳咳。”一声咳嗽传来。


    咳咳…咳，咳咳……由远及近。


    叶茴看看段斐，再看看左右，果然看见一个人正在缓缓向他们走近。


    一个白袍老人？


    又是一个白袍老人。


    白袍老人，还是觉得好熟悉啊。


    她想着，抛下段斐快步走向咳着嗽的老人，“你是来找我的吗？”


    老人停下了步子，颤颤巍巍拄着藤杖，帽子还是挡住了他的全部面容。


    听见叶茴的询问后，他伸出干瘪的手拉下了遮盖的帽子，慢慢挺起佝偻的身体，行将就木的眼睛盯着叶茴。


    喉咙里的声音含含糊糊，听不清楚他想说什么。


    于是叶茴摊开手心，示意老人可以在她的手心里写字。


    “叶茴，怎么了？”段斐走近问道。


    叶茴生怕老人又像上次一样忽然闭口不言，就连忙制止住他，可谁知老人并没有受到影响，缓缓在她手心落下一笔一划。


    他在避莫曦玉？叶茴想。


    两个人仔细辨认着老人歪歪扭扭的笔画。


    “——内，力。”


    内力？！


    “你是说你有内力？”叶茴看了看他邋里邋遢的着装，顿了顿又道，“还是说，是你知道内力这件事？”


    得到叶茴的反馈，老人急了，嗓子眼里的声音吱吱喳喳，急着想说什么，又说不清楚。


    他们对视了一眼，不明所以了一会。叶茴冷静了后，估摸着老人大概也是如同崔文腓一样的人，莫名其妙来到了这里，只是白袍老人似乎待的时间更久。


    干瘪的手突然抓住叶茴！


    “叶茴！”段斐急出声，担忧这个奇怪的老人对她不利。


    却被叶茴阻止，因为她感受到老人做出的动作是可以输送内力的姿势。


    他想要我输送给他点内力？叶茴意会到老人意思。


    “叶茴，你在做什么？”段斐问，看到两人相握的手臂周围，凭空多了些彩色的气体。


    “输送内力。”


    同时，老人原本含糊不清的声音逐渐有些清楚起来，“别，透露……这，这里的人，是……那个人，的耳朵。”


    叶茴见有效果，放开了谨慎，愈多的内力输送给老人。


    “你……”段斐犹豫。


    “放心，这些内力对于我而言只是杯水车薪，但对于他来说，却是久旱逢甘霖。”叶茴像是预料到他的忧心，先解释道。


    “当心些。”


    “他刚刚说，这里的人是洛十洲的耳朵，这话曾经崔文腓不也劝告过吗？看来真有些说法。”


    “既然如此，我们去山外楼六层吧，那里暂时不会出现npc。”


    叶茴说完，就抓着老人和段斐一并掠起，伴随着段斐呜呜的尖叫跳进了六楼阳台，趁着附近没有出现人的空档。


    “你就是叶茴吗？”


    短短功夫，老人就恢复了正常。


    他的嗓音宽厚圆润，乍一听，会令人很有好感。


    只可惜他的正常是暂时的，不知道为什么，老人的身体留不住内力。


    “对。”


    “那他，就是段斐了？”


    这是第一个，问起段斐的武林人士。


    而且老人还说：“段斐，你可以救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