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寄月曾在盛星舟感染尸毒意识不清的时候，和系统七四有过一次交流，那时候她在疑惑，为什么七四不能将盛星舟送回家。


    毕竟那个时候他已经算是个死人了。


    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这个世界属于她，却不属于盛星舟。


    七四当时告诉她，只有他们都获得圆满的结局，盛星舟才能回家。


    彼时桑寄月不屑一顾。


    她是桑淮和殷乔故事中的反角，他们如果圆满了，那她就必然不可能圆满。


    所谓的所有人都获得圆满的结局，无非就是要她做出让步。


    后来再度重生归来，桑寄月又和七四交流过一次，得到的答案仍是同样的，那时她就知道，七四最终还是成功了，她的确会让步。


    盛星舟的异世之旅，因她开始，也该因她结束。


    桑寄月短暂的一生说过无数谎话，而这一次她不会食言。


    因为盛星舟一定要回家。


    在桑寄月的话说出口的那一瞬，盛星舟的脑海中便传来了七四的声音，他没有理会，只是大步走近了桑寄月，将她拉到了身侧。


    他似乎有些生气：“你昨天和我说的，都是为了铺垫今天的这一切吗？”


    “是不是我真的下午才回来，你就真的跟着桑淮走了？”


    桑寄月的情绪平静：“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阿月，你永远不需要委屈自己，这才是我来这里的意义。”盛星舟看向桑淮，难掩敌意。


    桑寄月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盛星舟，你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我不想……”


    她说着，声音微微顿住。


    “不想失去我吗？”他似乎笑了一声，然后面向桑淮说道：“你当初真以为你没有死吗？难道不是被丧尸咬成了一摊烂肉苟延残喘？”


    当初他没能再折返桑寄月身边，桑淮也绝不可能再出现在桑寄月的面前，没有了桑淮，桑寄月永远能健康平安的成长。


    盛星舟的话一说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尤其是桑寄月，她惊诧得仿佛不认识盛星舟了一样。


    盛星舟迎着她清亮漆黑的眸子，淡声开口：“总不该是只有你们有那段记忆。”


    在看见殷乔的那一瞬，她身上的异能波动也影响到了盛星舟，已是局中人的他，同样苏醒了过来。


    他也明白了昨天桑寄月所说的“假设”，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


    是桑寄月和殷乔不满最后的结局，又一次重新来过。


    可是盛星舟觉得，那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他想，他也完成了他来这里的任务，那才是最圆满的结局。


    虽然他并没有回家，而是在那一瞬间，永远的沉睡了下去。


    桑寄月不理解，她是真的不理解：“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不回家？你真的想死吗？”


    “阿月，你不是也知道你的结局吗？你都没有退缩，我为什么会退缩？”盛星舟看起来并不在意，他说：“我死，总比你死好。”


    桑寄月彻底沉了脸。


    殷乔听着他们说话，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用充满审视的目光，打量了盛星舟一眼，开口说道：“阿月，我可以和盛学长聊聊吗？我明白你的想法了。”


    桑寄月没说话，但她看起来很生气，已经完全不搭理盛星舟了。


    盛星舟站着没动，只警惕的看着桑淮。


    桑淮轻嗤一声，将脚边的匕首踢远，目光落在殷乔身上，平和的眼神，仿佛看不出丝毫攻击性。


    桑寄月扭头进了屋子里。


    桑淮朝着殷乔微微颔首，跟着一起进了家门。


    盛星舟正要跟上桑寄月，殷乔便冷不丁的开口：“盛星舟学长，你是不是，也遇见了七四？”


    盛星舟：“……”


    他原本抬起的脚又放了下去。


    “果然……”殷乔呢喃了一声，过去的蛛丝马迹与方才桑寄月所说的“回家”，在此刻串联成线，她猜到了盛星舟的来历。


    殷乔往不远处的楼上看了眼，桑寄月正趴在露台的栏杆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们。


    她的目光停留在盛星舟的身上，在察觉到殷乔的视线后，她又看着殷乔，神情坚定的颔首。


    桑寄月在让殷乔劝说盛星舟离开。


    她也会践行她的承诺与让步。


    这是殷乔在无数次重置时空中唯一所求。


    殷乔苍白的脸上露出恍惚的神情，她轻声开口：“你知道我们最初的故事吗？”


    在他们最初的故事中，桑寄月是彻头彻尾的反角，她死在末世第七年，被猛兽分食而死。


    他们的故事以桑寄月的死亡划上完美的句点，他们似乎获得了圆满的结局，殷乔却在无数个午夜梦回间，想起桑寄月。


    她们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也是在末世挣扎求生的战友。


    后来因为桑淮，她与他们分崩离析。


    那时殷乔曾讨厌过桑寄月，讨厌桑寄月无时无刻只想着破坏她的生活，讨厌桑寄月对桑淮有那样大的敌意。


    可是桑寄月死后，殷乔却不止一次的想起桑寄月，这一次她终于意识到了桑寄月的痛苦与无奈。


    无尽的愧疚感笼罩着殷乔，她做不到踩着桑寄月的血泪去得到那所谓的圆满结局，所以她第一次动用了她觉醒的时间异能，重置了时空。


    那是一周目。


    第二周目开启，他们回到了最初的起点，殷乔尚未觉醒异能，也没有一周目的记忆，只是这一次，本该死在猛兽嘴里的桑寄月活了下来。


    那时殷乔也与桑淮离心，离开了他们的基地，而在三年后，桑寄月回来了，以最决绝的方式和她在意的人同归于尽。


    殷乔在绝望之下，第二次使用了时间异能。


    然后便是他们的第三周目。


    因为当时桑寄月与江望曦都距离她太近，所以他们都最先苏醒了过来。


    在第三周目，唯一的变数，是被七四拽过来的盛星舟。


    一切都不一样了，桑寄月不再执着于和桑淮纠缠，她选择了另一种生活。


    如果这就是结局就好了。


    可是桑淮后来也记起了一切，他记起的还有第一周目时，本该属于他们圆满的结局，一切都是被桑寄月毁掉了。


    甚至于殷乔为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动用异能，完全是在透支她的身体，这一切都是因为桑寄月。


    桑淮要杀了她。


    最终他没能如愿，反而是与盛星舟同归于尽了。


    绝望之下，殷乔最后一次使用了异能，迎来了他们的第四周目。


    他们所有人都苏醒了过来，也清楚倘若一意孤行，他们的结局会是什么。


    在此时，桑寄月选择了让步。


    桑寄月的诉求很简单，她只要盛星舟离开，她可以去成全那所谓的完美结局。


    “这是对我们所有人来说，最好的结果了……”殷乔泛白的唇微微张开，声音很轻：“比起仇恨，阿月有了更想守护的东西，盛星舟，你也该回家了。”


    比起死亡，离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


    七四是在殷乔第一次使用异能重启时空时来到这个世界的，因为殷乔的举动实在是太疯狂了，只是为了她生命中的一个反角，就那样放弃了她的圆满结局，引发了后面无数的事端。


    而殷乔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改变桑寄月的命运。


    七四阻止无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第二周目开启，看着殷乔在猛兽嘴里救下本该死去的桑寄月。


    七四想要让桑寄月与桑淮化干戈为玉帛，这样殷乔也能和桑淮和好了，只是桑寄月实在是太过于叛逆，甚至还找到了他把他捏碎了。


    后来七四就不敢再招惹桑寄月了，他听取了前辈的意见，从异世拉来了盛星舟，想要改变桑寄月的命运。


    成效可喜，桑寄月终于要放下仇恨了，但盛星舟似乎继承了桑寄月的仇恨，仍想要与桑淮同归于尽。


    不过只要桑寄月足够坚定，盛星舟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所以七四趁着殷乔在劝说盛星舟的时候，他也在和桑寄月交流，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桑寄月一切。


    “你最好是真的能放下仇恨，否则殷乔绝对经不起再一次重启时空了。”


    桑寄月低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七四说完之后就下线了，去准备将盛星舟送走。


    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桑寄月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桑淮。


    桑淮的目光始终落在殷乔的身上，他说：“如果是为了乔乔，我可以不杀你。”


    “嗯。”桑寄月没什么精神的应了一声，她的声音柔软，听着却毫无温度：“那就谢谢哥哥了，我们还可以就像以前一样呢。”


    桑淮皱眉，眼中划过一丝厌烦，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楼下，殷乔与盛星舟的交谈已经结束，盛星舟抬眸，一眼就看见了露台栏杆上趴着的桑寄月。


    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交织汇聚。


    桑寄月看见了他眼中的迷茫，可是她不知道他在迷茫什么，分明他现在也什么都知道了。


    以前盛星舟的心思可好猜了，一点都不像现在。


    短暂的视线交汇后，盛星舟抬脚上楼，桑淮则是下楼去找殷乔。


    桑寄月坐在露台的摇椅上，看着盛星舟朝她走过来，她破天荒的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或许应该和他说一声再见。


    却不想，盛星舟在她面前蹲下，问她：“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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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寄月不解的看着他。


    她还以为盛星舟会直接和她道别。


    “你要和桑淮化干戈为玉帛，为什么一定要是我离开？”


    桑寄月愣了一下，然后低垂了眼眸，近乎绝情的说道：“因为我想让你回家，也不希望乔乔再动用异能了。否则，我与桑淮，不死不休。”


    是因为盛星舟，也是因为殷乔。


    桑寄月不敢去赌未来，她已经失去了盛星舟一次，如果他再留在这里，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她无法容忍再有第二次。


    况且这里也不属于他。


    “你不希望我留下吗？”盛星舟看着她清亮漆黑的眸子，感到挫败：“如果不希望，你当初为什么要问我那个问题？”


    提起这件事，桑寄月的神情有些微的改变：“你没有回答我。”


    “阿月，很抱歉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你，如果我当时一口应下承诺你不会离开，那才是真的不负责任。我有在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后来也想要告诉你答案——”他盯着桑寄月，一字一句的说：“但你却已经替我做好了决定，所以也没有必要再听我的答案，对吗？”


    桑寄月好半晌才说：“知道你还问。”


    盛星舟只是顺着他自己的话说下去：“可是你得听，我不会抛下你，无论是去是留，我的选择都是你。”


    “因为我喜欢你。”


    “非常喜欢你。”


    他说：“所以，我不会走。无论你还要不要报仇，我都不会走。”


    桑寄月没想到盛星舟这么倔，分明殷乔都把一切都告诉他了，她的命运已经改变了，他还有什么留下来的理由？


    “你得回家，这里不属于你！”桑寄月的神情坚定：“你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


    “阿月，你会舍不得我，我知道。”盛星舟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轻声说道：“我也知道，你想要我离开，是因为你也不确定未来是怎样的，你怕我再一次离开你……可是阿月，你不用有这种担忧，我很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时光，你害怕的也不会再发生。”


    当然，桑淮想要再伤害桑寄月除外。


    他会为她不顾一切。


    虽然这些没有必要说出来，这是他的选择，不是桑寄月的负担。


    “你既然都明白，你为什么不肯走？！”桑寄月的情绪开始不稳定，她将手抽出来，站起身来，瞪着盛星舟：“你喜欢我，对我好，这些我都知道，可是盛星舟，我也说过，这世上的一切馈赠都是有代价的。”


    “你不向我索取代价，但我怎么能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接受你的好意？”


    “你没必要用这些枷锁去束缚你自己。”盛星舟按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的告诉她：“你不用有负担，这是我的选择，我喜欢你，所以我怎样都可以。”


    “爱慕者就该低你一等。”


    “你从前不是做得很好吗？阿月。”


    “我不可以了！”桑寄月一字一句的说：“我不可以！”


    因为她对盛星舟的情感发生了转变，她做不到像从前一样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所有好意。


    “有什么不可以的，你……”


    桑寄月厉声打断盛星舟的话：“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能像从前一样，将这一切都当成你来到异世的旅行，又或者是游戏，只要改变我的命运，就算你通关了，你为什么不能保持这种心态？为什么你还要留在这里？”


    这的确是盛星舟一开始的心态。


    他一时哑言。


    “盛星舟，我如果没有猜错，在你的世界里，你家境优渥，生活在和平的世界，不需要像在这里一样整日奔波，你完全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


    “你的家比这里好很多，你得回家，你必须回家。”


    桑寄月一遍一遍的重复：“我没有家了，可是你还有，你一定要回家。”


    那个温暖的字眼勾起了桑寄月某些糟糕的回忆，她忍不住伸手重重的揉了揉眼睛，将双眸揉得通红，几许水意弥漫在眼角，她的情绪显而易见的崩溃。


    “你听见了吗？”她的声音克制不住的颤抖，剧烈的情绪波动让她身体密密麻麻的疼痛更为清晰，她几乎站立不稳。


    桑寄月的状态很差，盛星舟几度张口，都未能再说出反驳她的话。


    桑寄月没有听见盛星舟的反驳，她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在盛星舟的沉默中，桑寄月踮起脚，主动贴了贴他的唇，留下一抹冰冷的湿濡：“你走吧。”


    盛星舟没说话，他按住了她，将原本一触即分的接触，变成了绵长的亲吻。


    桑寄月绷紧了身体，手几度抬起又落下，最终还是没有推开他。


    她也想留下些什么。


    比如此刻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