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楠跟在林汪晶身后进了办公室，一路上，她已经做好了“被教育”的心理准备。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林汪晶坐回自己的办公位后，并未立刻开口斥责，而是语气平和地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微笑道：


    “坐。”


    乔楠眼底闪过一瞬的惊诧，大抵是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低头坐下。


    “芳舒一直都把你当成假想敌，总希望能有一次考试可以超过你。”林汪晶语气平稳，“但……你也知道，她的能力确实不如你。所以偶尔会有些孩子气的举动，你别往心里去。”


    乔楠点头：“林老师，我不会的。”


    林汪晶对着面前肤若凝脂的女孩颔首，而后牵过她的手，放在掌心温柔地拍了拍，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找你来，是因为别的事。”


    “林老师，您说。”不知道为什么，林汪晶还没有开口，乔楠隐约觉得她要说的事情应该和她的“新同桌”有关。


    果不其然。


    “我也没想到，江聿会选择你当同桌。”林汪晶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显然这个事情让她很头大，“你也知道，江聿同学的形象不错，很受女孩子的欢迎。”


    语毕，林汪晶一双看似平淡却隐含深意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人。


    那样的注视让乔楠很不舒服，倒不是让她觉得局促，更像是一种冒犯。她是个敏感的人，自然可以体会出林汪晶话里的深意。


    “林老师，你放心。我不会和江聿同学有过多交往的。”


    她语气平稳，像是早就想好要怎么回应。


    听她这么说，那双严肃的眼睛很快就放松下来，嘴角重新浮现起笑意，林汪晶再次拍了拍乔楠的手背，温声道：“老师当然相信你。”


    乔楠回以一抹礼貌的笑。


    “高中这几年，你平时和同学们的交流不多，一直埋头学习，老师都看在眼里。再坚持一年，老师相信你一定能考上心仪的大学的！”


    “谢谢林老师。”


    林汪晶对着她露出和善的笑容，正要结束话题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话锋一转，“对了，乔楠。林老师有一个忙需要你帮。”


    “您说。”


    “江聿他……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林汪晶顿了顿，目光留意着乔楠的反应，“他是私生子，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性格难免偏激和叛逆。”


    乔楠听着，神色如常。她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反倒让林汪晶放心了不少。


    “在来三中之前，他已经转学过好几次了。理由无一例外都是因为打架斗殴，他在原来学校的风评也不太好，尤其是和女同学之间，关系有些……暧昧不清。


    “林老师，你放心，我一定会和他保持距离的。”女孩的双眸还是冷静如常。


    “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被他影响，但是……除此以外我还有事情要麻烦你。”


    “老师，您说。”


    “江聿的父亲希望他能有个在学习上帮帮他的同桌。这也是最初，我希望他可以选韶小莹当同桌的原因。不过……竟然他选择了你，我想请你在学习上为他提供一些帮助。”


    语毕，林汪晶注视着面前的女孩。女孩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但动人的双眸依旧叫人看不清任何的情绪，林汪晶忍不住追问：


    “是不是为难你了？”


    说实话，林汪晶心里没底。乔楠虽然成绩优异，但从不是个乐于主动帮人的性格。


    “没有问题，我可以答应您！”


    这答复有些出乎林汪晶的意料，她眼里忍不住露出几分喜色：


    “真的吗？”


    “嗯。”


    “当然还是要以你自己的学业为主。”林汪晶语重心长地叮嘱。


    “我知道的。”


    “那就好，我想说的就是这些。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她话音刚落，便转回身，准备处理桌上的文件，却发现乔楠坐在原地没动，便又转过椅子看她。


    “还有事吗？”


    乔楠抿了抿嘴唇，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开的口：“嗯……林老师，我……”


    “你说。”


    “我妈生病了……我想这学期申请不上晚自习，回去照顾她，可以吗？”


    “你妈妈怎么了？”林汪晶一愣。


    “她得了躁郁症。我叔叔工作忙，家里没人照顾。医生说她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最好有人陪着。”乔楠的声音很轻，可吐字却十分清晰。


    “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林汪晶神情怜惜地望着她，她只听说乔楠是重组家庭。乔楠的父亲在乔楠很小的时候就意外去世了，后来母亲再嫁，乔楠就跟着母亲和继父一起生活，但乔楠母亲生病的事情，她的确是从来没有听过。


    “我高一那年她就确诊了，最近几个月变得越来越严重。”乔楠说着，眼眶渐渐泛红。


    林汪晶皱眉，轻叹一声：“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我能理解你想回家照顾妈妈的心情，但是……学校规定高三所有的学生都必须上晚自习。你这个情况……”


    乔楠垂着头，唇角轻抿，没再开口。


    红肿的眼眶微微颤着，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砸在她发白的指节上。


    林汪晶望着她，眼神复杂，又看了一眼桌上那堆文件，像是在犹豫。


    片刻后，她起身：“你等我一下。”


    乔楠看着她离开座位，拿起手机走出办公室。


    没多久，走廊上传来她的声音：


    “喂，高主任吗？我想和您商量个事……”


    林汪晶的声音随着她逐渐向前的脚步渐渐消失。


    十分钟后，林汪晶再次回到办公室，脸上带着欣喜对乔楠说：“我和主任申请过了，学校同意你暂时不用上晚自习，但是有一点，成绩可不能掉啊！一旦退步，还是得回来上晚自习的！”


    乔楠起身，连连道谢：“谢谢林老师。”


    “嗯，去吧！”


    乔楠正准备离开，忽然被林汪晶叫住：


    “乔楠！等一下！”


    “林老师，还有事情吗？”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和老师说！”林汪晶叮嘱道。


    “我会的。谢谢您。”


    “嗯，快回去吧！”


    ……


    一出办公室，乔楠便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她的神色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几分脆弱从未存在过。


    可内心深处，一股心虚正悄然蔓延。她的妈妈是有躁郁症，但并没有她说的那么严重。


    她撒谎了。


    为了去兼职，她对班主任谎称母亲的病情加重了。


    但是除此以外她真的别无他法。


    女孩深吸一口气，试图想用更多的空气填满内心的空洞，好压下那逐渐溢满心间的罪恶感和不安。


    ……


    乔楠回到教室时，刚巧看到季芳舒在她附近登记资料。


    她们目光短暂相接，季芳舒随即别开了视线。


    乔楠一回到位置上，杨钰和她的同桌便转过身来，满脸关切地看着她。


    “林老师没有为难你吧！”杨钰轻声问。


    乔楠摇了摇头：“没。”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位置。


    那个和周公幽会的人这会儿已经不知去向，原本塞在抽屉的书包也没了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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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聿背上包走了。看他那个样子，今天应该是不来了。”杨钰说道。


    “哦。”乔楠的回答淡淡的。


    杨钰的同桌眼里泛光：“乔楠，我真的好羡慕你啊！”


    “因为江聿？”乔楠反问。


    女孩的头点得跟拨浪鼓一样。


    “那要不我和你换位置？”乔楠一边说话，一边真开始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动作利索。


    她不是说说而已，她是认真的。


    如果非得有同桌，那她也不想和江聿坐一起。


    她一个忙着生活，每天累到喘不过气来的人，实在是没有空去管有钱人家少爷的闲事。


    她之所以答应林汪晶，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后续不上晚自习做铺垫。至于帮江聿补习，那是江聿同桌的事。只要她不是江聿的同桌，这事就和她无关。


    更何况，现在她不上晚自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是真想从这个位置搬走。


    乔楠这副阵仗，吓得杨钰的同桌赶紧摆手：


    “哎！别别别！我还是喜欢和杨钰坐一起。”她勾住杨钰，“更何况，人家点名要和你做同桌，万一给他看到同桌换了人，他转头就走，我岂不是要丢脸死。”


    乔楠不甘心地开口：“为什么他可以选，我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拒绝什么呀！你知不知道现在班里多少人在羡慕你。”杨钰压低音量靠近两个人，“你以为季芳舒今天找你茬，还是因为不爽你永远考的比她好？”


    “还有别的原因？”乔楠皱眉。


    杨钰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看着乔楠：“你没注意季芳舒看江聿的眼神吗？她整天跟个母老虎一样，今天竟然还脸红了！你和她同班这是第三年了，在此之前你见过吗？”


    乔楠一脸狐疑，显然她根本就没注意。


    “江聿不就是一个普通人？你们一个个怎么这么上心？”


    听到她这话，杨钰和她同桌几乎同时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人。


    “江聿的长相……不太普通吧？”杨钰颤颤巍巍地开口。


    “你看不出江聿是真的长得很帅，很帅很帅的那种。”杨钰的同桌帮腔，还不忘伸出手在空气中画出一个大圈。


    乔楠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们：“不就五官端正。”


    这话一出，面前两人几乎要跳起来。


    “你居然把江聿这种帅得人神共愤的顶级帅哥称为五官端正？！”杨钰的同桌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


    “不是吗？”乔楠反问道。


    “那你告诉我，你觉得谁长得帅。或者你觉得谁比江聿帅？”杨钰不死心地问。


    乔楠认真思考一下，然后得出一个人的名字：“路子遥。”


    瞬间，杨钰露出“就知道是他”的失望表情。


    “我承认你和路子遥关系是不错，但你的滤镜是不是太厚了一点。”杨钰扶额，“路子遥是挺帅的，但和江聿站在一起，是完全会被比下去的！对吧？”


    杨钰拉了拉自己的同桌，本以为同桌会马上点头赞同，谁知身旁的人此次没有作声。


    杨钰转过头去，只见她满脸为难地说道：


    “如果是和路子遥比的话……我觉得，不分上下。”


    “明明就是江聿更帅！”杨钰反驳。


    “路子遥也不差！”


    眼见着面前的两个人就要吵起来，乔楠赶紧抬手制止：


    “好了，好了。你俩别吵了。”


    就在这时，教室里响起了一阵起哄声，人群的视线齐刷刷地集中到了教室的后门外。


    只见班里一个胖胖的男同学，对着后门口身姿挺拔的男孩打趣道：


    “路子遥，又来找乔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