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手心里的精神安抚剂空杯子差点掉在地上。


    “怎么了？”古教授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常。


    “没……没什么。”林靠北咽了口唾沫，声音发干，他不敢说，也说不出口。


    那感觉太清晰了，不是来自螳螂的情绪波动，而是一种更底层的、纯粹的本能宣告。就像一块石头，告诉你它需要滚动。


    古教授盯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没再追问，只是把手里的一个仪器关掉，沉声说：“没时间让你在这伤春悲秋了，跟我走。”


    他抓住林靠北的手臂，力气大的出奇，几乎是拖着他往外走。


    “教授，去哪？”


    “去见几个想给你定罪的老家伙。”古教授的语气里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


    学院顶层，一间从未对外开放的会议室。


    房间里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张巨大的黑色合金长桌，和几张造型冰冷的椅子。


    风纪会长魏龙坐在主位上，他的脸像是用岩石刻出来的，没有任何表情。他的旁边，还坐着两名气息沉稳，林靠北从未见过的学院长老。


    林靠北被古教授按着肩膀，站在桌子末端，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林靠北。”魏龙开口了，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没有温度，“魏赫的举报信，今天早上六点，送到了校长办公室。”


    他顿了顿，视线像刀子一样落在林靠北身上。


    “你在0号禁区，制造了远超规格的四阶能量爆发，摧毁了禁区核心生态，并直接导致了与狮鹫会的武装冲突。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林靠北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解释？怎么解释？说自己的契约兽失控了？说自己差点被它吞噬了精神？说它现在躺在生命维持箱里，还在对自己喊饿？


    这些话说出来，只会坐实他的罪名。


    他只能沉默。


    看到他低头不语的样子，一名长老皱起了眉头，刚要开口。


    “砰！”


    一声巨响，震得整个会议室都嗡了一下。


    古教授一巴掌狠狠拍在合金长桌上，桌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古教授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指着魏龙的鼻子就骂，“魏龙！你这个风纪会长是干什么吃的！狮鹫会的人，在学院禁区外公然设伏，围杀我的学生，这件事你不管，反倒跑来问责一个受害者？”


    “魏赫他算个什么东西！他的举报信也配送到校长办公室？简直是贼喊捉贼！”


    魏龙的脸色沉了下去：“古教授，注意你的言辞。我们现在讨论的是林靠北和他那只契约兽的问题。”


    “问题？它最大的问题，就是还不够强！要是它能再强一点，直接把魏赫那条疯狗连同他的风暴狮鹫一起撕了，现在哪还有这么多屁事！”古教授口无遮拦，气得胡子都在抖。


    “胡闹！”另一名长老终于忍不住了，一拍扶手，“古云！你这是在教唆学生！那只契约兽的危险性，报告里写得清清楚楚，它已经有了失控的征兆！这种东西，必须被销毁！”


    “销毁？”古教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数据终端，用力摔在桌子上，滑到桌子中央。


    “你们这群老古董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


    “失控是进化必然的风险！它的体内，融合了圣光、暗影、地脉三种截然不同的本源力量！这是在创造奇迹！是生命层次的跃迁！这种亿万年都未必能出现一次的完美样本，你们居然想销毁它？”


    古教授指着那两名长老，几乎是吼出来的。


    “就因为魏赫那个贪婪小人的几句屁话？他不过是垂涎这股力量，想据为己有！你们是瞎了还是蠢？”


    会议室里死一般安静，只剩下古教授粗重的喘息声。


    魏龙没有去看那份报告，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林靠北身上。


    “林靠北。”他再次开口，语气比刚才更冷，“我问你，你对你那只契约兽，还有多少掌控力？”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林靠北身上。


    林靠北缓缓抬起头。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睛里的血丝多得吓人。他看起来狼狈又虚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但他迎上了魏龙的目光。


    “它是我的伙伴。”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异常清晰。


    “我会拼尽全力，控制住它，保护好它。”


    他没有说什么保证，也没有做什么承诺。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魏龙看着他，沉默了足足十几秒。


    古教授抓住这个机会，立刻向前一步。


    “魏龙！要救它，要研究它，要彻底掌控它，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开放‘时空之核’实验室！”古教授一字一句地说道，“只有那里绝对安全的环境，和富集到极点的能量，才能引导它完成最后的蜕变，在更高的层级上，建立新的平衡！”


    “时空之核？”一名长老失声叫了出来，“不行！那里是学院的最高机密，怎么能为一个学生和一只危险的契约兽开放！”


    “那你们就等着给它收尸，然后等着魏赫把今天的事捅到联盟议会，让所有人都看看我们白塔学院是怎么对待天才，又是怎么被一个学生社团骑在头上的！”古教授寸步不让。


    魏龙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哒、哒声。


    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林靠北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魏龙的手指停了下来。


    “可以。”


    他吐出两个字。


    那名长老脸色一变，还想说什么，却被魏龙一个眼神制止了。


    “林靠北，从现在开始，你和你那只契约兽，将接受古教授的全面监管。”


    魏龙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林靠北。


    “时空之核实验室，会对你限时开放。但你必须签署一份最高等级的保密协议，你的一切行动，都将受到最严格的限制。”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如果，你的契约兽再次出现任何失控的迹象，学院将启动最终预案，采取强制措施，将其彻底净化。无论它有多大的研究价值。”


    “听明白了吗？”


    林靠北用力点了点头。


    “明白了。”


    魏龙不再看他，转身带着两名脸色难看的长老，离开了会议室。


    门在身后关上，房间里只剩下林靠北和古教授两个人。


    古教授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他伸手扶住桌沿，这才没有倒下。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教授……”林靠北走上前，想扶住他。


    “别碰我，一把老骨头，死不了。”古教授摆摆手，自己站直了身体。


    他转过头，看着林靠北，刚才那股怒火和疯狂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


    “小子，这次我这张老脸，连同下半辈子的研究经费，可都给你押上去了。”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还有它，都别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