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空气恢复了流动。


    那些假装在看别处的学生，三三两两地散开了，没有人再朝这个角落投来一瞥。卫赫一行人离开的路径上，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路，又在他们走过之后迅速合拢，抹去了一切痕迹。


    “我们回去。”林靠北开口，打破了角落里的凝滞。


    赵刚没有动，他还在活动着发麻的肩膀，关节处传来细微的声响。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是一双能够轻易举起巨石的手，但在刚才，却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回去？”赵刚的声音很沉，“然后呢？等他们明天上门？”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林靠北的回答很简单。


    他转身，肩膀上的螳螂随着他的动作调整着姿态，六条节肢稳稳地抓着他的衣服，那对复眼转向卫赫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


    苏小小从石甲熊巨大的身躯后探出头，看到林靠北已经迈开步子，她赶紧小跑着跟上，不敢离得太远。


    石甲熊低吼一声，跟在苏小小身后，它庞大的身躯让周围的学生下意识地避让。


    赵刚站在原地，看着两个同伴的背影，最终还是跟了上去。他的脚步很重，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发出闷响。


    从服务区回到宿舍楼的路并不长，但今天却显得格外安静。三个人都没有说话。路过公告栏时，他们看到几个狮鹫会的成员正在张贴一张新的海报，海报上是卫赫的侧脸，下面写着“秩序的守护者”。周围的学生路过时，都低着头，脚步匆匆。


    没有人敢多看一眼。


    这种无声的权力展示，比刚才的直接威胁更让人感到窒息。


    回到宿舍，赵刚一脚踹上门，金属门板发出一声巨响。


    “他们欺人太甚！”他终于爆发了，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什么狗屁规矩由他们来定！这里是学院！”


    苏小小被关门声吓了一跳，缩在门边的椅子上，抱着自己的膝盖，一言不发。


    林靠北走到桌边，小心地将肩膀上的螳螂放进一个特制的饲养箱里。螳螂一进入熟悉的环境，立刻舒展开身体，开始用前足清理自己的镰刀。


    “学院的规矩，只在城内有效。”林靠北关上箱盖，陈述了一个事实，“卫赫说的是城外。”


    “那又怎么样！”赵刚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难道我们就把你的秘密交出去？那是什么？那是你的天赋，你的命！凭什么给他们！”


    “我没有秘密可以给。”林靠北回答。


    “你没有，但他们不信！”赵刚一拳砸在桌子上，桌面的水杯跳了一下，“他们只会认为你在耍他们，到时候，麻烦更大。”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赵刚的喘息声很重，他盯着林靠北，等待着他的下文。


    “林学长……”苏小小小声开口，她的声音带着颤抖，“要不……要不我们去找导师？导师们不会不管的。”


    “找导师？”赵刚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呢？让导师去跟狮鹫会说，你们不许欺负我的学生？苏小小，卫赫是大四的学生，还是狮鹫会的副会长。他的导师，地位可能比我们的导师高得多。你觉得导师会为了我们，去得罪一个庞大的学生组织和一个地位更高的同事吗？”


    苏小小低下头，不再说话。她也知道这不现实。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她带着哭腔问，“明天他们就会再来的。”


    赵刚看向林靠北，这个问题，最终还是要他来回答。


    林靠北也在思考。他确实没有方法。螳螂的变异，是一个无法复制的偶然。他的精神力与螳螂的生命能量在一次濒死的意外中纠缠，最终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共生。这种共生，让他能够部分理解螳螂的情绪，也让螳螂获得了超越物种的进化潜力。


    这件事，他无法对任何人解释。说出来，只会被当成疯子，或者被抓去当成研究对象。


    卫赫要的，是一个可以量产强大契约兽的方法。他给不了。


    “林靠北，你倒是说句话啊！”赵刚的耐心快要耗尽了，“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急？”


    “急有用吗？”林靠北反问，“急能让卫赫改变主意，还是能让我们的实力突然变强？”


    赵刚被问得哑口无言。


    “那我们就等死？”


    “不。”林靠北摇头，“我们不给，他们就会用别的手段。威胁，骚扰，或者……在城外‘意外’遭遇兽潮。”


    他把卫赫的话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晰。


    “竞技场约战，也是一个选项。”林靠北补充道，“他们想亲眼看看螳螂的底细。”


    “那就打！”赵刚立刻接话，“你的螳螂那么强，怕他们？”


    “卫赫的契约兽，是四阶巅峰的‘风暴狮鹫’。”林靠北说出了一个名字。


    赵刚的表情凝固了。


    风暴狮鹫，飞行系的顶级掠食者，不仅力量强大，还能操控小范围的气流。而他的石甲熊，只是三阶，地面单位，面对飞行系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林靠北的螳螂很强，但它目前也只是二阶。越级挑战，一阶的差距已是天堑，两阶的差距，根本无法想象。


    “所以，不能打。”林靠北做出结论，“至少现在不能。”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能躲着？”赵刚的语气里充满了不甘。


    “躲，也要有躲的方法。”林靠北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宿舍楼下，偶尔有学生走过，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这个学院，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卫赫给了我们一天时间。”林靠北说，“他不是真的要我们考虑，他是在展示他的掌控力。他要我们在这二十四个小时里，感受恐惧，感受绝望，最后自己把东西送上门。”


    他的分析很冷静，冷静到让赵刚感到一阵寒意。


    “那我们偏不让他如愿。”林靠北转过身，“他们想在城外动手，我们就暂时不出城。他们想在竞技场动手，我们就暂时不接战。”


    “这是逃避！”赵刚低吼。


    “这是争取时间。”林靠北纠正他，“我的螳螂在成长，它需要时间。你的石甲熊也一样。”


    他看着赵刚，“你引以为傲的力量，在他面前不堪一击。你甘心吗？”


    赵刚的身体震动了一下。这句话，比任何指责都让他难受。


    “不甘心。”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那就变强。”林靠北说，“强到他的手再也按不住你的肩膀。”


    苏小小抬起头，看着林靠北。她发现，从服务区回来到现在，林靠北的情绪几乎没有任何波动。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只是在分析情况，寻找出路。


    “怎么变强？”赵刚问，他的情绪平复了许多，“正常的训练，我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追上他。”


    “谁说要用正常的方法了？”林靠北的回答出乎意料。


    他走回桌边，指了指饲养箱里正在休息的螳螂。


    “它刚才，不是恐惧。”林靠北说，“它很兴奋。它把卫赫当成了猎物。”


    赵刚和苏小小都愣住了。


    一只二阶的生物，把一个拥有四阶巅峰契约兽的人类当成猎物？


    “狮鹫会很强，所以学院里大部分资源都被他们垄断了。我们想通过正常途径获取高级资源，很难。”林靠北继续说，“但学院里，还有一些地方，是狮鹫会也无法完全掌控的。”


    “什么地方？”赵刚立刻追问。


    “比如，禁闭区。”


    “禁闭区？”苏小小惊呼出声，“不行！那里太危险了！每年都有学生死在里面！”


    禁闭区，是学院用来处罚犯错学生和圈养失控契约兽的地方。那里环境恶劣，充满了狂暴的生物，危险程度远超城外。


    “最危险的地方，也藏着最大的机遇。”林靠北看着赵刚，“敢不敢去？”


    赵刚看着林靠北，对方的计划疯狂，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与其被动地等待审判，不如主动走进地狱寻找一线生机。


    “去就去！”赵刚回答，“总比在这里等死强！”


    “我也去。”苏小小的声音很小，但很坚定。


    林靠北和赵刚都看向她。


    “我……我虽然战斗不行，但我可以帮忙治疗。”苏小小的契约兽是一只三阶的月光蝶，拥有治愈能力，“我不想再躲在后面了。”


    林靠北看着两个同伴，没有再多说什么。


    “很好。”他只说了两个字。


    “明天，我们不去服务区回话。”林靠北做出了最终的安排，“我们去任务中心，接一个禁闭区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