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暗淡下去。


    高速公路的轮廓在暮色中变得模糊，远处的服务区只剩下一个微弱的光点。


    队伍里的沉默比之前的更加厚重。


    赵刚的脚步声很沉，每一步都踩得很实。他时不时会偏过头，去看林靠北肩膀上的那只螳螂。


    那只昆虫安静地趴着，深色的甲壳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要融入夜色。它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但赵刚无法忘记那道平滑的切口，以及岩石滑落的瞬间。


    “你确定它不会再出问题？”赵刚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确定。”林靠北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你怎么确定？连你自己都说不清楚它发生了什么。”赵刚的质问紧随而至。


    “它听我的指令。这就够了。”林靠北说。


    “如果有一天它不听了呢？”赵刚追问。


    林靠北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那就由我来解决它。”


    他的回答很平静，却让赵刚无法再继续说下去。解决它，这三个字的分量，作为一个契约者，赵刚很清楚。


    苏小小在旁边小声说：“赵大哥，林同学他……”


    “闭嘴。”赵刚打断了她，然后自己也沉默了。他不是不相信林靠北的决心，他只是无法接受这种不可控的变数。


    林靠北没有再理会他们，继续朝前走。


    就在这时，他肩膀上的螳螂突然动了一下，两根触须微微颤动。一股细微的警兆通过契约传递到林靠北的意识里。


    不是针对他们三个，而是来自更远的地方。


    有人在窥探。


    林靠北的脚步没有停顿，也没有任何异常表现。他只是在心里对螳螂下达了一个指令：保持安静，收敛气息。


    那股刚刚升起的警惕感，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赵刚显然也察觉到了螳螂的异动。“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只是路过的野兽。”林靠北随口回答。


    赵刚没有完全相信，他的石甲熊也停顿了一下，粗壮的四肢在地面上调整着姿势，似乎在戒备着什么，但很快又放松下来。


    窥探的感觉消失了。


    林靠北知道，对方很谨慎，一察觉到被发现，就立刻中断了探查。


    这绝不是普通的野兽能做到的。


    一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抵达了服务区的入口。


    服务区外面用铁丝网和路障围了起来，只有一个出入口有学生守卫。看到他们三人，守卫只是简单盘问了两句就放行了。


    但一进入服务区，林靠北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里太安静了。


    服务区里停留着不少车辆，也有一些学生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但几乎没有人高声说话。每个人都压低了音量，气氛显得很压抑。


    “这里……好安静。”苏小小说出了所有人的感受。


    一个正常的服务区据点，应该是嘈杂的，充满了交换信息、组队和讨价还价的喧闹。但这里，安静得像一个被严格管制的军营。


    赵刚也发现了异常，他让石甲熊走在最前面，自己则护在苏小小的身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他们找了一个相对空旷的角落，准备休息。赵刚从背包里拿出食物和水分发给两人。


    “情况不对，我们明天一早就走。”赵刚低声说。


    林靠北没有回应，他的注意力被不远处的一群人吸引了。


    那群人大概有七八个，都穿着统一款式的作战服，胸口的位置有一个相同的徽章，图案是一只展开翅膀的狮鹫头颅。他们站在服务区最中心的位置，所有经过他们身边的人，都会下意识地绕开。


    就在林靠北观察他们的时候，那群人中为首的一个青年，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他径直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赵刚立刻站了起来，挡在林靠北和苏小小前面。石甲熊也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别紧张。”为首的青年脸上带着和善的表情，“我没有恶意。”


    他停在赵刚面前三米远的地方，目光却越过赵刚，落在了林靠北的身上，准确地说，是落在了林靠北肩膀的螳螂身上。


    “林靠北学弟，你好。”青年微笑着说，“我叫卫赫，狮鹫会的。”


    狮鹫会。


    赵刚的身体紧绷了起来。他当然听过这个名字。高年级最顶尖的学生团体之一，行事霸道，实力强横。


    “有事？”林靠北站了起来，与卫赫对视。


    “没什么大事。”卫赫的笑容不变，“只是听说了学弟的一些趣事，特地来认识一下。”


    他的视线再次转向那只螳螂。“一只变异的刀锋螳螂，能够吸收五块暗影石，并且实力得到飞跃。这可不是趣事，应该算是一个奇迹了。”


    林靠北没有说话。他之前在野外吸收暗影石，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对方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只有一种可能。


    “是你们在窥探我们。”林靠北陈述道。


    卫赫没有否认，只是摊了摊手。“只是恰好路过。我们对有潜力的新人，总是会多关注一些。”


    他走前一步，赵刚的石甲熊立刻发出了警告的威胁声。


    “别这么紧张，大个子。”卫赫看了一眼石甲熊，“我说了，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好奇，林学弟，你是怎么做到的？据我所知，任何契约兽连续吸收能量核心，都会因为能量冲突而崩溃。你的这只，似乎找到了某种完美的平衡方法。”


    “没有方法。”林靠北回答。


    “哦？”卫赫挑了一下眉，“那就是天赋异禀了？林学弟，你可能不清楚，你的这个发现，价值有多大。如果能找到其中的规律，对我们所有学生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提升。”


    他的话听起来冠冕堂皇，但林靠北听出了其中的含义。


    他在索要秘密。


    “我再说一遍，没有方法，只是个意外。”林靠北重复道。


    “意外？”卫赫笑了，“我不相信意外。狮鹫会也不相信。”


    他身后的两个人往前站了一步，隐隐形成了一个包围的姿态。服务区里其他学生的注意力，也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但没有人敢靠近。


    “你们想做什么？”赵刚往前踏了一步，地面都震动了一下，“这里是服务区，有这里的规矩。”


    “规矩？”卫赫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赵刚学弟，你大概还不知道，这个服务区的规矩，现在由我们狮鹫会来定。”


    他的手轻轻搭在了赵刚的肩膀上。


    赵刚的身体瞬间僵硬。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从对方的手掌传来，让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在这一刻显得微不足道。他的石甲熊感受到了主人的困境，咆哮着就想冲上来。


    “别动。”卫赫的表情依然和善，“不然你的主人，骨头会断掉的。”


    石甲熊停下了动作，焦躁地在原地刨着地面。


    “林学弟，我很有诚意。”卫赫松开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狮鹫会欢迎所有有才能的人。把你的秘密分享出来，你可以成为我们的一员，得到你想象不到的资源和庇护。”


    “如果我不呢？”林靠北问。


    “那会很可惜。”卫赫的笑容终于消失了，“狮鹫会从不强迫别人。但是，没有了狮鹫会的庇护，在城外，意外总是很容易发生。比如，遇到无法抵抗的兽潮，或者……一些不怀好意的同学。”


    赤裸裸的威胁。


    “我考虑一下。”林靠北说。


    “很好。”卫赫重新露出了笑容，“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考虑。明天这个时候，我需要一个答复。”


    说完，他带着人转身离开，回到了服务区的中心。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学生，也立刻移开了视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赵刚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刚才那一下，让他半边身体都麻了。他看着卫赫的背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小小更是吓得躲在石甲熊身后，不敢探头。


    整个角落再次陷入沉默。


    “我们惹上大麻烦了。”赵刚过了很久才开口。


    林靠北没有看他，他只是安抚着肩膀上再次躁动起来的螳螂。


    那股属于更高阶生物的威压，螳螂也感受到了。但与赵刚的恐惧不同，它传递给林靠北的，是一种混杂着警惕和……兴奋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