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之仁。”


    这三个字从林靠北的嘴里说出来，却带着白启独有的冰冷和傲慢。苏文的大脑一片空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懵了。


    压在她身上的身体不再痉挛，而是以一种绝对的力量支撑起来，充满了掌控感。那不是林靠北。


    “一个完美的宿主，却被无聊的情感羁绊。”“白启”低头审视着苏文，像在看一件没有价值的物品，“你们这种生物，总是为了最廉价的东西，放弃最宝贵的机会。”


    “你……你对他做了什么？”苏文的声音发干。


    “我？”“白启”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类似嘲笑的气音，“我给了他新生。他应该感谢我。现在，轮到你了。切断链接的提议虽然愚蠢，但结果或许不错。清理掉你们这些‘变量’，这个世界会清净很多。”


    他抬起手，目标是那个红色的紧急切断按钮。


    苏文的心脏骤停。她刚刚拼了命想去按，现在却拼了命想阻止。


    然而，她动不了。那具身体的力量大得超乎想象。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按钮的瞬间，它停住了。


    一滴血，从林靠北的鼻腔滴落，砸在苏文的脸颊上。滚烫。


    “白启”的动作僵硬了。


    “嗯？”他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节。


    ……


    剧痛。


    无边无际的剧痛，像是要把灵魂都碾碎的磨盘。


    林靠北的意识漂浮在一片漆黑的虚空中，每一次来自肉体的神经脉冲，都在这片虚空中掀起一场红色的风暴。


    他能“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他能“听”到白启用他的嘴说出的每一个字。他能“感觉”到苏文在他身下的僵硬和恐惧。


    他像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囚徒，眼睁睁看着另一个人操控自己的身体，走向毁灭。


    “放弃吧。”一个声音在他的意识深处响起，冰冷，不带任何情绪，正是白启的声音，“你的反抗毫无意义，只会增加不必要的痛苦。接受融合，是你的荣幸。”


    “滚出我的身体！”林靠被用意志咆哮。


    “你的身体？”那个声音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 amused tone，“从你接受链接协议的那一刻起，它就不再完全属于你。我只是行使我应有的权限。”


    在林靠北的“视野”里，他的意识核心，一个模糊的人形光团，被无数条闪烁着蓝色代码的锁链捆绑着。这些锁链的另一端，延伸向无尽的黑暗，连接着一个无法想象的庞大意志。


    这就是白启植入的控制协议。一道冰冷的枷锁。


    “权限？”林靠北的意识在痛苦中翻滚，“你这个……躲在后面的窃贼！”


    “措辞很激烈，但无法改变事实。”白启的声音波澜不惊，“皇后失控了，我需要一个新的执行终端。你的同步率最高，这是最高效的选择。你的牺牲，是为了更伟大的秩序。”


    “去你妈的秩序！”


    林靠北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裂，被那些代码锁链越勒越紧。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反抗正在变弱，思维正在被同化。


    “你看，反抗只会带来痛苦。”白启的声音循循善诱，“顺从我，你将获得永生，你将成为新世界的一部分。”


    “我宁可去死！”


    “死亡是弱者的逃避。”


    锁链猛地收紧，剧痛让林靠北的意识核心几乎溃散。


    他要消失了。


    他要被吞噬了。


    就在这濒临崩溃的瞬间，一道粗犷的怒吼声，毫无征兆地从他记忆的深处炸响。


    “林靠北！你他娘的要是敢认怂，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是王不败。那个总是骂骂咧咧，却把后背交给他无数次的男人。


    那声怒吼，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一条锁链上。锁链剧烈震动，蓝色的代码出现了一瞬间的乱码。


    有用！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所谓的‘情感’，除了制造噪音，毫无用处。”白启的语调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不悦。


    “闭嘴！”


    林靠北不再理会他，他开始疯狂地挖掘自己的记忆。他需要燃料，需要武器。


    又一个声音响起，轻柔，却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


    “靠北，活下去。”


    是苏千雪。她的脸庞在他的意识中一闪而过。那不是命令，是请求。


    一道柔和的光芒亮起，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切开了另一条锁链的能量流。


    “无聊的羁绊。”白启的声音更冷了。


    “还有你！”林靠北的意识转向了身下的苏文。她的恐惧，她的绝望，她刚才嘶吼着“那也比眼睁睁看着你死在这里强”的样子，都化作了最灼热的火焰。


    他不想让她死。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变成一个怪物。


    这是他作为“人”的最后眷恋。


    “不够！还不够！”


    林靠北的意识在咆哮，他能感觉到，这些记忆的力量虽然能撼动锁链，但无法将其彻底摧毁。白启的控制协议太强大，太精密了。


    “你的意志力值得称赞。”白启的声音再度响起，“但逻辑和数据是不可违逆的。在我的计算中，你崩溃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接受你的命运。”


    “逻辑？数据？”林靠北的意识光团突然停止了颤抖，他“笑”了，一种癫狂的、不顾一切的笑，“你算错了一样东西。”


    “不可能。”


    “你忘了算上它！”


    林靠北猛地将自己的意识沉下去，不再对抗那些锁链，而是转向了另一个方向——那个同样盘踞在他体内的，属于“皇后”的疯狂意志。


    撕裂……吞噬……好撑……好痛……杀了你们……


    那股混乱、狂暴、只剩下纯粹破坏欲的意志，像一片混沌的海洋。


    白启的协议是秩序，皇后的意志是混乱。


    “你想做什么？”白启的声音里终于出现了一丝警惕，“引爆这份精神污染？你会和你的同伴一起化为灰烬！”


    “我说了，那也比被你当成玩偶强！”


    林靠被没有丝毫犹豫，用尽自己所有的意志，主动撞向了那片混沌的海洋。


    他不是要去控制它，他只是要去点燃它！


    “疯子！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白启第一次失态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


    林靠北的意识，就像一颗火星，掉进了汽油桶。


    轰——！


    皇后的疯狂意志被彻底引爆了！不再是无意识的泄露，而是在林靠北的引导下，化作一股毁天灭地的精神海啸，朝着一个目标，狠狠冲刷过去！


    目标——白启的控制协议！


    那些由精密代码构成的蓝色锁链，在接触到这股完全不讲道理的、纯粹的毁灭意志时，第一次出现了大规模的崩溃。


    警告：协议完整性受损。


    警告：遭遇非逻辑性精神冲击。


    警告：底层代码被污染……正在被侵蚀……


    “不！”白启的咆哮在林靠北的脑海中炸响。


    “现在，轮到我了！”


    林靠北的意识核心，在狂暴的能量冲刷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亮到了极致。


    王不败的怒吼、苏千雪的呼唤、对苏文的守护……所有属于他人性的光芒，凝聚成了一柄精神的利刃。


    而皇后的疯狂意志，就是挥动这柄利刃的手臂！


    “给我……断！”


    利刃狠狠斩下，目标不是千万条锁链，而是所有锁链汇集的核心——那个代表着“控制权”的根源！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玻璃碎裂的声响，回荡在整个意识空间。


    所有的蓝色锁链，在同一时间，寸寸断裂，化为了漫天飞散的数据尘埃。


    束缚，解除了。


    “你……”白启的声音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还没完！”


    林靠北没有停下。在斩断枷锁的瞬间，他做了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举动。他抓住了那条连接着白启的、尚未完全消散的链接通道，将体内那股被引爆的、混杂着皇后疯狂和自己愤怒的精神洪流，沿着通道，狠狠地反推了回去！


    你想控制我？


    那就尝尝我的痛苦！


    ……


    外界。


    苏文绝望地看着那只属于“林靠北”的手，停在按钮前。


    然后，她看到他僵住了。


    “白启”脸上那副居高临下的表情，瞬间被一种错愕和痛苦取代。


    “呃啊——！”


    一声不属于林靠北的、充满了精神性痛苦的尖啸，从他的喉咙里爆发出来。他猛地向后仰头，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双手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鲜血，从他的眼角、鼻腔、耳孔中同时渗出。


    “不可能……我的协议……你这个……”


    断断续续的、属于白启的嘶吼，戛然而止。


    压在苏文身上的重量消失了。


    林靠北像一具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彻底失去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