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白启，我命令你停下！”林的声音被他自己剧烈的喘息撕扯得支离破碎。他不是在对讲机里喊，而是在对整个控制室咆哮。


    每一寸皮肤都在尖叫。那不是比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细胞正在被高温炙烤，蛋白质变性，水分蒸发。这股痛楚源自精神链接，却又无比真实地反映在他的肉体上。


    屏幕上，岩浆湖的中心，黑色的“皇后”正被一头更加庞大、完全由熔岩构成的巨兽压制。那是“炎狱领主”，这个火山生态系统的顶点。领主的每一次吐息，都让皇后的甲壳肉眼可见地发红、软化，甚至滴落。


    “为什么要停下？”白启的声音冷静得像一块冰，与控制室内灼热的空气格格不入，“这是她必须通过的考验，林。成神之路，必有炼狱之火。”


    “这不是考验，这是处刑！”林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但一阵新的剧痛让他重重摔了回去。他感觉自己的脊椎像是被熔化的铁水浇灌，剧痛之后是恐怖的麻木。


    通过皇后的感官，他看到了。炎狱领主那由纯粹热能构成的爪子，撕裂了皇后的外甲。黑色的甲壳碎片飞溅，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就化为灰烬。


    “她快撑不住了！她的生物信号在衰减！”一名研究员的报告带着恐慌。


    “数据是片面的。”白启纠正道，“你们只看到了能量的流失，却没有看到意志的凝聚。痛苦会让她做出选择。”


    “什么选择？选择怎么死吗？”林反驳，字字泣血，“你把苏千雪变成一个怪物，现在又要亲手毁了她？”


    “我再说一次，林。苏千雪是‘人’，皇后是‘现象’。人会死，现象只会演变。”白启的手指在控制台上轻点，调出另一组数据流，“你看，她的空间跃迁频率正在变化。不再是无规律的闪避，而是在计算。计算一个……完美的落点。”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屏幕上，一直被动挨打的皇后突然做出了一个匪夷所is所思的动作。它没有后退，反而主动迎向了炎狱领主的下一次吐息。


    “疯了！她要自杀吗？”


    林的心脏骤停。那一瞬间，他感受到的不是被火焰吞噬的灼痛，而是一种极致的压缩。仿佛整个宇宙的质量都压在了她……或者说，他们身上。


    然后，世界颠倒。


    警告！侦测到高强度空间扭曲！


    目标‘皇后’消失！


    屏幕上，皇后的信号凭空消失了。炎狱领主致命的能量吐息扑了个空，在岩浆湖上炸开一朵百米高的浪花。


    “它去哪了？”


    “它……”林艰难的开口，一种前所未有的感知在他脑中炸开，“……在你后面。”


    他不是对控制室里的任何人说。他是通过链接，对那头熔岩巨兽说的。


    下一秒，皇后的身影在炎狱领主背后凝实。它利用了领主攻击的能量余波作为掩护，完成了一次超短距离的折叠跳跃。


    距离太近了。近到林能“闻”到领主核心那硫磺与金属混合的焦臭。


    “好机会！”白启的语气第一次带上了激动，“就是现在！释放你的愤怒！”


    皇后的尾部，一个尚未完全成型的器官剧烈地抽搐起来。那本该是它的尾炮，但现在只是一个粗糙的雏形，一个能量宣泄的出口。


    警告！‘皇后’尾部能量反应超载！超过阈值300%！


    结构完整性正在崩溃！


    “它在透支自己！”林喊道，“这一炮会把它自己也撕碎的！”


    “不破不立。”白启的话语如同神谕，“旧的躯壳无法承载新的力量。它需要一次彻底的毁灭，来换取彻底的新生。”


    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光柱，从皇后的尾部喷涌而出。那不是能量，而是纯粹的、被压缩到极致的“存在”，带着要将万物归于虚无的意志。


    光柱精准地贯穿了炎狱领主的能量核心。


    时间仿佛停滞了。


    控制室里所有的警报声都在这一刻失声。屏幕上的数据流变成了无意义的乱码。林感受到的痛苦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空虚，像是身体的某一部分被硬生生挖掉。


    然后，是胜利的反馈。


    炎狱领主庞大的身躯开始瓦解，不再是固态的熔岩，而是变回了最原始的液态火焰。它没有哀嚎，因为它的概念正在被抹除。


    皇后悬浮在空中，它的尾部炸开了一个巨大的创口，黑色的体液像石油一样不断涌出。它也濒临死亡。


    “结束了……”林虚脱的低语。一场惨烈的胜利。两败俱伤。


    “不。是开始了。”白启否定道。


    只见屏幕上，那濒死的皇后，拖着残破的身躯，缓缓靠近正在崩解的炎狱领主。它张开了口器。


    它不是在进食。


    它是在“饮用”。


    它将那些液态的火焰，那些构成炎狱领主本质的能量，一股脑地吸入自己的身体。


    林再一次感受到了灼热。但这一次，不再是痛苦。那股热流涌入他的精神，却没有带来伤害，反而像一股暖流，开始修补他刚才因剧痛而濒临崩溃的意识。


    他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在被这股金色的暖流重新填充、锻造。


    “它在做什么？”林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其中混杂着恐惧与……渴望。


    “它在吸收。我告诉过你，林。”白启走上前，扶起了瘫软的林，让他能看清屏幕上的景象，“它不只是在吞噬能量，它在解析‘炎狱领主’的存在形式，将对方的概念，融入自己的身体里。高温抗性，能量塑形，熔岩亲和……这些都将成为它的一部分。”


    屏幕上，皇后的变化是惊人的。它体表的创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那些流淌出来的黑色体液被金色的光芒所取代。它的甲壳在冷却，但没有变回纯粹的黑色，而是浮现出无数道金色的、如同岩浆在血管中流淌的纹路。


    它炸裂的尾部，也在金光中被重塑。一个崭新的、更加狰狞、充满力量感的炮管结构，清晰地成型。


    它像一件被重新烧制的瓷器，在烈火中获得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