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作品:《你听懂我吗》 临近晚饭,牌桌上四个人都散了,周太太出门送两位太太上各家的汽车,杨妈回了厨房督促备菜,后院聚着的一群听书的也都各自安排了活儿要干。
王发去厨房催了下,墙角立着两柄炉子,瓦罐里头咕咚咕咚煮着中草药,药渣用纱布滤过,倒进碗里放凉,一边是周老爷的,一边是鹤少爷的。
周怀鹤今晚去天外天赴宴,回来时已是入夜九时,天津卫一片灯火辉煌。
胶皮车从劝业场跑到周公馆,一路瞧过各大商号装的彩色灯光广告,天祥商场、瑞坊斋这种大商号门口的字牌更是刺溜刺溜变着五彩的颜色。
车夫摘了帽子躬身停好车,王发正打着呵欠在公馆大门迎他。
“今儿个这么晚?”王发给他推开乌木栏杆门。
周怀鹤步子都虚浮了,嗓音也寒凉:“我本想是找他谈做空股票的事,那孙立却将他妹妹领来,我将说的正事是连嘴也张不开,白白陪了一顿饭。”
王发猜测:“孙家大少估计是想把妹妹说给你。”
“呵。”周怀鹤解了一颗袖扣,往屋里踏,“怕是先问过了我那大哥的意见,见我大哥无意,便又想到我这个偏房的病秧子。”
在盆里净过手以后,他道:“看中的是周家的背景,哪是我这号病歪歪的人物。”
说到病歪歪,王发提醒了一句:“今天后院的老妈子们还在说,你早晨向老爷称病,上午吃过早饭就窜了出去,这戏演得忒假,得亏我三寸不烂之舌替你圆了过去。”
周怀鹤后知后觉记起来自己扯这谎是为了谁,罕见地发了一会儿怔,顺嘴问起:“六姨太呢?”
王发朝楼下望了一眼:“院子里呢,她本事也不小,一下午就跟公馆里的十来个老妈子打成一片了。”
听着,周怀鹤抬指撩开窗帘,视线往外头的花园里落了落。
入夜以后园子里冒上来一股凉气,厨房里吊着一盏黄色电灯,芸芸把药罐盖子掀开,说药温好了,旋即重新拿勺子舀进碗里。
程筝像个闲人,纳闷:“药煮了又凉,凉了又温,好不费劲。”
芸芸义正言辞:“药得提前煮了备着,谁个也不知道那俩人什么时候回来,只得反复热,等人回来以后立马端上去。”
程筝靠在门口,想了想,问:“鹤少爷回了?”
“刚上楼,所以才把少爷的药盛出来端上去。”
程筝突然显得殷勤了好多,凑过去对芸芸说:“我正好要上楼休息,我给他捎过去,芸芸你去休息罢。”
芸芸古怪瞧她一眼,道:“你真有这么好?”
程筝瞪大眼:“这叫什么话,我本来就不坏,是你一直看我不对付。”
说着,端了桌台上的药碗,程筝朝芸芸摆手:“去睡罢。”
见芸芸没追出来多问,程筝这才叹口气,施施然攀上楼去了。
她端着碗上楼梯时,王发正好绕下来,瞧了她一眼,问说:“怎么是你来送?”
程筝道:“我正好上楼,顺带的事。”
王发多看她两眼,一字未发给她让了路。
象征性敲了几下门后,屋里闷闷响起一声“进”。
床脚躺着一件白色衬衫,灰色西装裤,皮带和领带都歪斜着垂在阑干上,马上就要掉下来。
她端着药进屋时,周怀鹤正掩着嘴咳嗽,白皙的脸要咳成青白色,妖精一样。
程筝将碗放下,直截了当问他:“这下是真病假病?”
周怀鹤撩眼皮斜睨她,将碗滑至自己跟前儿,道:“你又是真关心还是假关心。”
程筝拖了张凳子出来坐下,理直气壮:“自然是真关心鹤少爷的身子。”
药罐子什么时候能真的生场要死的大病就好了,她也好探探何师父的口风……
这么想着,她往前凑了凑,询问:“我给你说的那只股,赚了么?”
周怀鹤:“三天后才开市,早着。”
“那你怎地明日就要找何师父来,万一我是诓你的呢?”
他抿一口极苦极涩口的中药,翕动发白的嘴唇:“六姨——准六姨太,投名状是双向的。”
周怀鹤刚换了睡袍,两人坐在方桌两面,同上次谈话的座位一模一样。
“其实那只股挣不挣我并不是很在意,我好奇的是另一件事。”他转动瓷碗,“知晓我去交易所的只有王发一人,也并不可能如你上次所说能从后院的老妈子们嘴里听来的,如果后院那群人知道了,这事早就得传进我父亲耳朵眼儿里了。”
“如若不是你当天特意跟了我的车,我想不到你是如何得知的,是有人叫你看着我?还是有人叫你看着整个周家?”
周怀鹤不动声色眯一下眼,字字夹枪夹弹,却拎得一副闲适平常的懒腔懒调。
果然,这狐狸精,她撒了个谎立马就被看透了,同他说话真费脑子。
“好吧。”程筝吸一口气。
“其实那天我不问自来时,鹤少爷正在洗澡,那天你的衣服也像——”她指了指床尾阑干上乱搭的衣服,“现在一样乱摆。从你西装外套里掉出一张字条来,我看见上面写了两串股票代码号,所以才知道你在玩股票,”
周怀鹤盯着她瞧,目光不乏审视,程筝笑着摊手:“这次真是实话实说。”
“你不像是乡下没念过书的。”他如此评价。
程筝怕再聊下去就露馅,并不想将这火引到自己身世上,继续往回绕:“那鹤少爷说的投名状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叫何师父出面去跟我父亲拖延,我去交易所的事,也希望你能烂进肚子里。
周怀鹤一面喝药一面皱眉,被苦得不行。
“方士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拖上几年都好讲,你想拖几年?”
程筝心说,如果她张嘴就是六年,是不是铁定办不成……周峥那边必定会起疑。
“先说一年吧。”她说道,“中国人喜好凑整,将我凑到二十岁。”
周怀鹤照例剩下半碗药,估计又是要喂进龟背竹的盆土里,他两手交搭,嘴唇被药水沾得湿润,张合起来:“准六姨太倒是贪心,既舍不得周家的荣华富贵,又不甘心陪我父亲,你倒是两头都想占。”
说着,唇角似笑非笑往上挑,分不清是嘲弄还是觉得有趣。
程筝默了一会儿,在周怀鹤起疑抬眼望过来时,故意作里作气道:“鹤少爷猜少了,其实我是想占三头。”
她眼睛笑弯成月牙状:“比起你父亲,我觉得鹤少爷才是天人之姿。”
周怀鹤的唇角猛地一坠,眉头略蹙了蹙,细瘦的指尖捏起碗沿。
“丰神俊朗、气宇轩昂,啧啧啧,年纪也合适,而你父亲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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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了,他撒手人寰时我可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比较起来,鹤少爷自然才是更好的选择。”
程筝并不知晓他们之前是怎么搞到一起去的,又是怎么偷的情,可这应该是一个关键线索,她得完成。
可说这话时她完全是强颜欢笑,心里已然哇哇吐一地,被自己说的话腻得打激灵。
末了,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下午老妈子塞给她的糖块,推了过去。
“我尝过一个,橘子味儿的,就着药一起咽了吧,别把您屋里那盆栽又浇死了。”
从她语出惊人以后,周怀鹤就再没搭理过她,程筝其实也怪不自在,只想赶快离开这地方,蹬开凳子站起来,走到门口时还特地嘱咐了一句:“那我明天就等鹤少爷的好消息。”
片刻后,对着他的龟背竹轻声叹息:“唉,希望你能挺久一些。”
门轻声阖上了,周怀鹤垂眸,羽毛般轻飘的视线落于那橘子味儿糖块上,齿缝里倏地钻出一声冷笑。
聪慧是聪慧,聪慧到将主意打到他头上去了。
他将那糖块儿剥掉。
红杏还没种进来就出墙。
“…………”
隔日,程筝专在屋里等着何师父上门。
家中妇人闲来无事,无非逛街推牌,昨日是周太太的主场,今日就轮到周太太去别家府上打牌,芸芸跟过去伺候着,房子里陡然间安静了。
周峥近些时间的身子不好,除去必须会客的大客户以外,他多数时候都留在家里,程筝不大想同他见面,免不了交涉,劳神费心的,可她又实在想见何师父一面。
周公馆里的何师父是玉玲的师父,照这么说来,回香炉也是这位何师父造的,功力可能比玉玲还深厚,倒真有可能是给周怀鹤续命之人。
可玉玲这时候恐怕还没出生,这何师父的年纪算来算去总不大对,总不至于是姥姥记错了吧。
无论如何,有机会见一面,让她瞧一瞧这何师父是何许人也,也算心里有个底。
片刻后,楼下大堂响起说话声,她以耳贴门,细细听辩,听见几道往上循来的脚步声,正拐弯向周怀鹤的屋子里去。
程筝凝了凝神,整理好表情将门拧开,正撞上走廊里的周峥和何师父。
何师父瞧上去四十有余的年纪,个头矮小,身子消瘦,两颊内陷,确实能品出些仙风道骨的意味在。
见到他时,程筝的心像是在冰水里坠了坠。
这人实在不像能正常活到二十一世纪当上玉玲师父的。
否则就是中间有什么事她还没理清……
走廊二人正双双看着她,程筝笑笑:“我听见何师父要来,是来对我的八字的吗?”
周峥道:“你的事等等再说。”
何师父上下将她扫量一遍,呈若有所思状。
程筝往东边屋子里飞了个眼神,瞧见屋里那人正病怏怏躺在床上,脸色较昨日更白了些,两人远远对了个视线,周怀鹤冷然挪回眼珠,旋即脸色更苍白了。
简直像是被她那句“天人之姿”给吓到了。
何师父被仆役引进门里去,第一句是夸赞:“鹤少爷的模样确实跟五姨太是一个模子里雕出来的。”
门要关上了,话锋一转,他道:“只是五姨太,唉。”
“只怕马上就要客死在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