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礼斯律像个拆弹专家终于看清了炸弹型号，瞬间轻松不少。


    “我骗你？”即便枪口抵着他喉咙，他的声音还是平稳传到戚许耳朵里，“你是指像现在这样被你揍了还是装作不疼的状态吗？”


    戚许对他的破笑话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手臂重重抵上他的锁骨，礼斯律疼得闷哼一声。


    “呦呵，身手不错，你弄死他之后我可以吃血吗？”玫瑰在她身体里愉悦发问，血液里藤蔓开始蠢蠢欲动。


    戚许恨恨咬了咬牙：“给我闭嘴。”


    “只许你动手，我动动嘴都不行？”礼斯律反驳。


    “没跟你说话！”戚许被他们俩吵得头昏脑胀，两道漂亮的眉毛拧成一团。


    礼斯律没有追问，两只手在身侧一摊，一副任人宰割的温顺绵羊模样。


    戚许不会被这副模样骗到。


    “研究所发生变异植物入侵事件，陈让尘和我接到任务，拿到鲁坤的手环。”戚许一字一句说。


    礼斯律不明所以地点头：“没错，这是我们的计划。”


    “哦，是吗？”戚许目光要在礼斯律脸上烧出个洞来，“那你的计划里，有我们活着撤退这一环吗？”


    礼斯律听得一怔。


    戚许忽略他的表情继续说：“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我和陈让尘的死活，只要任务能完成，即使你是从我们的尸体上拿到手环你也毫不在意。”


    礼斯律抿着嘴唇，一声不吭。


    “嗜血玫瑰……你竟然会用嗜血玫瑰！你有没有脑子？如果今天留在里面的人是陈让尘，她能活着出来吗？”


    戚许枪口在他脖子上重重戳了一下：“你给我记住，我不管你的狗屁计划是什么，如果你把我们当作一颗随时能够舍弃的棋子，我一定让你死得很难看。”


    “嗜血玫瑰？”戚许后面说的那些礼斯律全都没听进去，他错愕地看着她，“你们遇上了嗜血玫瑰？”


    戚许眯了眯眼：“你惊讶什么？”


    “哼，”嗜血玫瑰在她身体里笑得得意，“没办法，我的威力太大，人类听到我的名号就是这种反应。”


    戚许闭上眼睛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滚。”


    “切，嫉妒。”


    现在不是跟玫瑰斗嘴的好时候，戚许看着礼斯律，沉声问：“礼斯律，告诉我，肖雨是不是你计划的一部份？”


    礼斯律不知道她问起这个人的目的，犹豫了一下回答她：“是。”


    “肖雨才是那个主导变异植物研究的人，他才是培养仓的主人。”


    “是。”礼斯律在戚许枪下显得格外温顺。


    “安排我们执行联邦大楼那次高层会议安保工作，也是计划中的一部份。”


    “是。”


    “除掉肖雨，除掉鲁坤，再除掉我们……你想干什么？带着研究所的资料去烽塔科技投诚？”


    “等等，等等……”礼斯律费力从戚许的钳制中挣开一只手臂，试探着搭上她握枪的手，“谁要除掉你们？”


    戚许咔哒一声把枪上膛，压低眉头露出凶狠的模样：“礼斯律，你如果生活在我们那，应该是个好演员。”


    “戚许，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我向你保证，杀了我不会改变现状，也不会改变结果。”他顿了顿，“并且，你有80%概率会后悔。”


    “是吗？你是在威胁我吗？”戚许手指搭上扳机，“那你真是用错招数了，我从来不后悔。”


    嗡嗡——


    嗡嗡——


    手环猛烈震动，礼斯律的，在她手里。


    她攥紧手环，盯着这个比她高一头的男人，眼睛里没有半点退缩。


    “你不接吗？”礼斯律问。


    戚许冷眼看他，没有要动的意思。


    “可能是陈让尘。”他继续说。


    听到她的名字，戚许犹豫了一瞬。她拿枪的手没动，垂眸扫了一眼——


    的确是陈让尘。


    没等戚许决定要不要接起来，震动戛然而止。


    她没接到陈让尘的通讯。


    礼斯律脖子上的枪口再次压紧，看来，陈让尘的通讯并没有让戚许产生饶他一命的想法。


    “你听我说……”


    嗡嗡——嗡嗡——


    手环再次震动，戚许眼睛盯着礼斯律，手指轻轻一扫，接起通讯。


    “喂？”


    戚许没说话，沉默的这几秒钟，她听到陈让尘急促的呼吸声，周围环境嘈杂，各种声调的鸣笛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没听到这头的声音，陈让尘声音变得谨慎而焦急：“说话。”


    “队长。”戚许回答。


    对面明显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顺畅地呼出去，她马上又问：“礼斯律呢？”


    戚许枪口在礼斯律脖子上轻轻敲了两下，不情不愿地开口：“队长，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他？”


    陈让尘瞬间就听出不对劲了。


    她跟戚许住在一起，从入职开始就一起执行任务，现在训练也是她负责。


    戚许的反应，陈让尘太了解了。


    “戚许，我马上过来，先别动手。”陈让尘说完，通讯里只剩风声。


    戚许没有答应，也没挂断。


    “戚许，回答我。”


    陈让尘迫切需要戚许的承诺，戚许答应她的事情总会做到。


    沉默的短短几秒钟里，陈让尘在脑子里预演了无数种可能性。在她脑子里正在组建第十七种可能性的时候，她听到了戚许不情不愿的回应。


    “嗯。”


    通讯挂断之前，戚许听到陈让尘安抚的声音：“听话。”


    戚许没回答，但按照她说的做了。


    她盯着礼斯律看了一会儿，手枪终于从他脖颈上离开。她退后一步，和他拉开一点距离。


    枪口在脖子上留下明显的压痕，他一动不动盯着戚许，怕她突然反悔。


    看她把枪放回枪套里，他才如蒙大赦，安心抬起手臂揉揉脖子。


    戚许收枪，失望的却另有其……花。


    “你居然会听话，你居然真的会听话？！”嗜血玫瑰的冷嘲热讽如约而至，“我让你重铸异种光辉，你怎么不听？”


    “你这么吵，有朋友吗？”


    “朋友？没有。”


    “没有？不信。”反正要等陈让尘，戚许难得有了跟玫瑰斗嘴的兴致。


    “你嫌我吵，嫌我吵把我放了啊，我还不稀罕待在你身体里呢。”


    戚许手臂上的玫瑰花印格外滚烫，仿佛下一秒就有藤蔓要钻破皮肤。


    她调动体内能量，把玫瑰的势头压下去。


    “老实点，不然今晚就把你烤了。”戚许威胁道。


    “烤我？不信。”玫瑰学戚许的语气，它顿了一下，声调变得有点奇怪，“老大……你……吃植物？”


    戚许不知道哪里来的窘迫，把脸都烧红了。明明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是个异种的事实，但却已经莫名开始担心自己在异种界的名望了。


    作为一只狼，异种的头目，被发现吃素，就像大魔王被人发现背地里玩可爱积木一样窘迫。


    “咳嗯——”戚许清了清嗓，“没有，谁说要吃你了，烤着玩而已。”


    “哦——”玫瑰又学她的语气回答。


    戚许灵机一动，想起玫瑰的能力。她转身余光瞥了眼礼斯律，他靠墙颓然坐在地上，一只手搭在脖颈，手指在枪口留下的印子上慢吞吞抚过。


    “哎，你的花香能让人陷入幻觉，对吗？”戚许问玫瑰。


    玫瑰倒是和她心意相通：“你想用香气让他陷入幻觉，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嗯。”戚许回答。


    “没用的，香气没办法让人类产生幻觉。人类是高级动物，精神操控没办法虚空产生完全不存在的画面。香气只能让人类看到曾经发生过的最想看到的画面……”


    玫瑰后面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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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堆发牢骚的话，戚许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曾经发生过的……


    也就是说，在片场莫名失去意识之后，她的确被带到实验室里，见过那个领带男，最后成为鸟窝头的实验体001。


    这是她最想看到的画面，她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又为什么变成这副模样。


    既然如此，那么这一段画面就是把她送到这里来的关键原因了。


    当时门外两个男人的交谈中听得出来，她当时并没有离开拍摄场地。


    也就是说，把她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人，或许她早就见过！


    她血脉喷张，心跳加速。


    就像一个在漫长昏暗隧道里爬行的人，终于看到一丝曙光从裂缝中照进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她脑子里有了清晰的念头。


    她要找到60年前她到底在哪里，藏在拍摄计划背后的到底是什么阴谋。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嗜血玫瑰用藤蔓在体内戳了她一下。


    戚许回过神，抬眼就看到礼斯律的脸。


    他垂着眼睛，手里又摆弄起那个黑色魔方，手指在棱块之间游走，细碎的光芒在其中闪烁。


    他故意不看戚许，但手指心不在焉的动作泄露了他的心思，他正用余光偷偷瞄戚许的动作。


    戚许遵守承诺，和他保持一段固定的距离，转而去问玫瑰。


    “鲁坤呢？你也用一样的招数让他心甘情愿为你打开培养仓的？”


    “差不多，”玫瑰回答，“不过他是自愿陷入幻想的，我只是帮忙而已。”


    “别谦虚。”戚许回击一个冷嘲热讽。


    “这是事实，我没有人类这种稀奇古怪的品质。”玫瑰不甘示弱，“他渴望看到的画面很奇怪。”


    “怎么说？”


    “你和陈让尘看到的都是完整的一段经历，但他看到的是一些很细碎的画面。比如研究院的员工向他问好，研发成果发到论坛上有很多人评论，还有他培养的植物对他摆动身体之类的。”玫瑰断断续续地一边回忆一边说。


    细碎的画面体现的是情感，这是戚许在视听语言课上学到的。


    这是鲁坤心里真正想要的，关注和爱。


    哪怕并不来自人类，哪怕是来自异种的，他也视若珍宝。


    “他很讨厌的。”玫瑰继续说。


    “嗯？”


    “他总是翻一本超级厚的书，然后看着我像念咒一样说，‘浪漫’和‘爱情’，他总是跟我说，我代表浪漫和爱情。”


    玫瑰顿了顿，声调提高了一倍。


    “凭什么？凭什么我代表浪漫？我代表爱？我不！我就要代表罪恶，代表复仇！我要代表香菜！代表鱼腥草！代表指甲刮黑板！代表蚊子！代表温汽水！代表融化的冰淇淋！代表……”


    “等一下！”来这个世界之后，这是戚许第一次听到熟悉的名称，心跳都漏了一拍，“罪恶和复仇我能理解，后面这些是为什么？”


    “那本厚厚的书上写的，鲁坤说，这些是异种入侵前人类讨厌的东西。”玫瑰还维持着人类恶敌的姿态，压低声音回答。


    “鲁坤在研究人类基地建设前的世界？！”戚许大喜过望，根本没在意它奇怪的声线。


    “对啊，他的办公室里全都是人类基地建设前的资料，他每天都要对着那些照片看很久，嘴里还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


    戚许眼睛一亮：“这些资料还在他的办公室里吗？”


    “在啊，不过……”玫瑰诡异地笑了一声，“刚刚被你炸没了。”


    它故意的。


    戚许眸子一沉，调动体内的能量，把它藤蔓打了几个漂亮的死结，用力拉扯。


    “哎！哎！疼疼疼！”玫瑰尖叫，“他手环里应该还有一部份珍藏的资料！哎！你放开我！”


    手环？


    戚许手指向身上的隐藏口袋摸去，鲁坤的手环就放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