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许从错乱的钢架间一跃而下，稳稳落在陈让尘身边。


    和她一起落下来的，还有零星墙体碎石。


    鞋尖刚刚触地，人都还没站稳，戚许就抓着陈让尘说：“就像藤蔓绞杀人类一样，它用藤蔓把这栋楼整个包住，藤蔓收紧夺取生命，还能毁尸灭迹。”


    陈让尘听着她的话，从手环调出联邦研究院实景地图，她两根手指轻轻一划，这栋楼外观全貌展现在她面前。


    “这栋楼一共91层，如果玫瑰绞碎31层，上面的60层也会坍塌。”陈让尘越说越快，“楼内一共有四个避难层，30层以下的只有一个。”


    “也就是说，上面有三个避难层需要疏散。”戚许接着说。


    “嗯，不仅是上面，一旦31层变成粉末，楼体极有可能垂直坠落，引发坍塌和爆炸。”陈让尘说。


    “队长，数据分析出来了。”程虔拿着他和吴廿做好的分析图走过来，“根据黄昏收集的楼梯数据，一旦异种开始行动，楼体垂直坠落的可能性是23.87%，这种情况伤害最小，但可能性最低。”


    “超过一半的概率整栋楼体会发生倾斜，甚至可能撞击其他楼体。最坏情况，伤害波及范围半径超过500米。”


    “附近有居民区吗？”戚许立刻问。


    “没有。”程虔对上她的眼神，“这里是零号协议区中心位置，附近都是办公楼和实验室，还有车站。”


    “现在是上班时间，周围人群密集。”陈让尘只用了三秒思考，把面前三个人扫了一圈，“吴廿，程虔，你们跟黄昏一起疏散500米内所有建筑里的群众，150米内是重点疏散范围。”


    “明白。”两人齐声回应。


    “黄昏，最快速度在楼梯周围建造防护墙。”陈让尘对黄昏下达指令。


    “收到，陈队长。建立防护墙需要20分钟，建筑楼体坍塌力量过大，防护墙只能起到缓冲作用，无法彻底把建筑困在防护墙内。”


    “知道，我会尽力给你争取时间。”


    “好的，已通知局内增援，正在申请治安管理局支援。”


    “好，通知异常生物部到场，这里异种数量庞大，能力未知，一旦楼体坍塌极有可能发生异种逃逸。”陈让尘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里的实验室里虽然不比异常生物部关着的异种多，但数量同样不容小觑。哪怕只有一只异种逃逸，在生存区大肆流窜，也是对人类基地毁灭性的打击。


    特调局的异常生物部研究重点是异种的能力和弱点，以便行动队能够在最快时间制服异种，而研究院的研究范围比这广泛得多。


    异种的进化方向，能够被人类利用和榨取的价值，以及无害的植物和动物培育等等。


    这也意味着，一旦研究院土崩瓦解，不仅会造成大量异种逃逸，许多对人类有价值的资料也会消失殆尽。


    陈让尘找回声线：“黄昏，打开实时传输备份功能，把研究院智能助手调整为最高紧急状态，备份研究院所有资料。”


    “备份传输已开启。”


    陈让尘大脑飞速运转，她要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想到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在她还活着的时间里，尽力挽救人类的损失。


    她冷静得吓人，有一瞬间戚许恍惚看见了站在指挥塔里的陈少校，果断，理智，有条不紊。现在，她又一次站在高塔上，身上肩负着整个人类基地的安危。


    戚许看着她，现在只剩自己没有领到任务。


    还剩两个任务，疏散避难层的群众，留在31层控制异种争取时间。


    “戚许，你……”


    “我留下。”戚许抢先回答。


    陈让尘不意外，这跟她心里的答案一致。


    留在31层的人要有更强的能力对抗异种，为其他人争取时间。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戚许的异能显然是足够让她留下来的理由。


    但留下来意味着逃出去的可能性更低，心理压力也更大。


    一旦她不敌异种，31层在群众疏散完成之前崩塌，陈让尘会跟她一起葬身于此。


    就算她能撑到陈让尘带着人离开，整栋楼只剩她和异种，甚至在异种发力之后，可能有更多异种苏醒并发动攻击。


    她能不能全身而退也是未知数。


    陈让尘的目光里，戚许从程虔身上拿了一颗炸弹，威力最强的一颗。她妥帖放在身上，然后检查枪支。


    陈让尘这些想法，戚许在看到异种生长那刻就在心里过了一遍。


    她选择留在这里，除了她最合适以外，还有一个理由。


    她想要嗜血玫瑰的能力。


    反正已经被逼上绝境了，要么和它同归于尽，要么把它归为己用。


    咔哒，戚许手枪已经上膛，她抬眼看向陈让尘。


    “放心吧队长，肯定让你活着出去。”戚许对陈让尘挑了下眉，琥珀色的眼睛里挂着笑意，看起来对接下这场恶战毫不在意。


    陈让尘皱着眉走上来，猛地抬手，往她肩膀上扎了一针强效营养液。


    试剂缓缓推入，她丢掉空瓶，对上戚许的眼睛，认真说：“今晚做糖醋排骨。”


    戚许眼睛一亮。


    陈让尘别开目光，也装作不在意的模样：“想吃就活着出去。”


    说完，她不动声色检查一遍戚许的作战服，转身往楼梯走去。


    程虔路过她，笑嘻嘻地撞她肩膀，转头看向她的时候，那双金灿灿的眼睛里却没了恶作剧的快乐。


    他认真看了戚许一眼，像要把她永远记在脑子里。成为他数据洪流组成的身体中，最深刻的一行代码。


    戚许看着三个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内部通讯里传来陈让尘的声音，坚定有力：“所有人，行动！”


    警报声兀地乍响，急促又刺耳。


    这是一个场所被异种攻陷的信号，红色信号灯在楼顶拼命闪烁。


    楼顶上，近百架无人机在天空盘旋，黑影和嗡鸣布满目之所及的整片天空，宛如蝗虫过境。它们负责监视异种，一旦发生异种出逃，它们会直接发动攻击。


    研究院已经全面被黄昏接管，除了逃生通道以外，所有门窗落锁关闭，只出不进。


    楼内唯一的逃生通道门口架着特调局的激光枪，完全由黄昏操控，凡是异化指数超过标准的人类，一枪毙命，百发百中。


    刺耳的长鸣中，三个人的身影在戚许视线里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她转过身，屋顶的碎片像初秋的雨淅淅沥沥在她身侧掉落，她抬眼看向鲁坤嘴里那朵盛放的玫瑰，眼中一道绿色光芒闪过。


    她慢慢俯身，单膝跪地，左手贴在地面上。


    她调动身体里的能量，力量汇聚在左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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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她的手为中心，释放出的声波往四周扩散。


    先闯入耳朵里的是痛苦的哀鸣，藤蔓刺破墙体发了疯一样地生长，对这栋建筑来说如同撕扯皮肤，剜开血肉。


    很快，她的声波和正在生长的藤蔓在墙壁边缘相遇，藤蔓正在拐过侧墙与地面的衔接处，戚许的声波成了它继续生长的阻力。


    她加大手上的力量，偌大一层楼只有她一个人，她跪在地上，阻挡着成千上万藤蔓生长的速度，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哦？你还有这一招，小看你了。”嗜血玫瑰的声音在她颅内响起，它的音色和外表一样，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停下。”戚许命令道。


    “首领这是在和我谈条件吗？”它说着，又操纵藤蔓末端用力向前，戚许不得不用更大力气与之抗衡。


    藤蔓入侵的规模庞大，她能明确感受到身体里的能量正在流失，汗珠顺着头发滴在头盔面罩上。


    “不是，”戚许声音变得狠戾，这些话甚至没有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我是在命令你。”


    “命令我？”它话音刚落，戚许猛地抬头。


    几根藤蔓悄无声息从高处飞速坠落，得益于未来透视的能力，戚许利落侧身躲避。


    藤蔓不依不饶，再次往她所在的方向抽打，速度飞快，姿态优雅，像一个漂亮的秋千上面坐了个杀人魔。


    为了躲避攻击，戚许不得不抬手离开，她起身，踩在最近的桌子上凌空一跃，再次躲过藤蔓的攻击。


    没了戚许的阻碍，墙体内的藤蔓再次开始生长，钢架碎片和破碎的墙体结构不由分说砸下来，地面开始猛烈摇晃。


    见势不妙，戚许跳下桌子，左手猛地按向地面，用力量稳住即将分崩离析的墙体结构。


    她费了点力气才让地面重新稳定下来，她的手心里像一块无形的盾牌，现在有无数尖刺对着这面盾牌，只要她胆敢有一丝疏漏，防御就土崩瓦解。


    为此，她精神高度紧张。


    内部通讯里传来陈让尘的声音：“还好吗？”


    “没事，队长。”戚许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游刃有余，咳了一声，问她，“你那边怎么样了？”


    “正在运送第二个避难层群众。”


    藤蔓趁机发动猛烈攻势，地面骤然晃动，碎石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戚许听到内部通讯里传来混乱的尖叫和叫骂，还有陈让尘鼓动他们镇定往前走的声音。


    戚许左手青筋暴起，她咬着牙再次顶住藤蔓的力量，楼梯震动幅度变小不少。


    就在她全神贯注顶住力量僵持不下的时候，对面突然卸了力，藤蔓蜷缩起来安然退后，没有再向前靠近。


    嗜血玫瑰的声音再次从脑中传来：“自从住进这个人类的身体之后，你就变得很奇怪。”


    鲁坤的身体轻轻扭动，那双空洞的眼睛转向她，连同嘴里那朵玫瑰，全都直勾勾盯着她。


    戚许脑子嗡的一声，刺耳的警报和叫喊突然抽离。


    住进她的身体里？她的身体里……真的住着一个异种？


    她垂下眼睛藏起心中震颤，语气稀松平常：“奇怪？”


    藤蔓从鲁坤嘴里爬出来，玫瑰花顺着藤蔓向下攀爬，落在戚许面前。


    它什么都没做，只是坠在戚许面前。


    “你还记得自己是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