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恐山！”


    本以为落地后会是一番惊艳的景象，但车门打开的瞬间，巨大的寒意扑面而来。


    “好冷！”


    五条悟迅速抱紧了自己的身躯。


    十二月的恐山正下着大雪。漫天雪白遮蔽了视线，寒意裹着雪沫顺着风往人领口钻。


    作为知名旅游胜地，同时也是著名三大灵场之一。恐山并不是常年开放的。就连当地公交也只在每年的5月到10月对外运营，并入进入冬季就会立即封山。只有极少数的特殊人群，可以受邀来笹原家新年参拜。


    因此从东京抵达恐山不是件容易的事。


    先要乘坐JR中央本线到青森，再转乘只有三四班车的到下北站。到站后需乘坐本地公交抵达笹原家脚下的村落，最后再由笹原家的人接上山。


    此刻，高专的一行人正站在苍茫茫的街道上，等待专车来接。


    雪下个不停。眼前的世界被渲染成一片枯燥的白。


    好在不多会儿，笹原家的车就来了。


    直到大家上了车，那种舟车劳顿的疲惫才涌上来。


    “好奇怪……怎么感觉有点困了？”


    家入硝子揉着眼睛，明明刚才还被冷的过份清醒，可如今眼皮却在打架了。


    对此冥冥也有同感。尽管她抬手遮住了自己的哈欠，但那种困倦感却被所有人捕捉到。


    “高专的各位，如果累了就请休息一会儿吧。开车还要一会儿才能到呢。而且这附近的灵场会让咒术师有些不舒服。”


    “不过我倒是没感觉呢？或者说觉得轻松了些？”


    歌姬眨着眼，倒是没觉得哪里累了。


    “是你太弱了吧？”


    “哈啊？五条，想打架吗？”


    “我就没事啊，杰，你呢？”


    “我也没什么感觉。”


    笹原家的司机轻笑着打断了他们。


    “每个咒术师的情况都会有所不同，总之请好好休息。”


    车内的空调让人身体起了暖意，车辆轻轻摇晃着，女生们很快就睡着了。就连夏油杰都倚在窗户上，合着眼假寝养神。


    五条悟拄着头看向窗外。外面的景象一尘不变，走到哪里都是一片雪色，望不到头。整个世界化作雪白的油画，连人都变得渺小……


    轮胎碾过雪的声音被山脉吸收，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轮胎印，在这苍白的世界留下痕迹。但就连褐色的泥水也很快被新雪覆盖，世界又是一片寂静的白。就这样驶入深山。


    *


    入山后的雪小了很多。


    也终于让人能窥见恐山的一角。


    整座山被神奇的一分为二。


    一边是被誉为“地狱”的地狱谷，苍白的岩石裸露在外，地势险恶荒芜，寸草不生。裸lu的缝隙不时升起白烟，散发着硫磺的臭味。据说夏天时，夕阳下覆在红色岩石上犹如鲜血，异常骇人。


    而另一边则是与之相反的，有着“极乐净土”美称的广袤草原。虽然现在因为下雪的缘故，四处一望无际的雪白，给人一种静谧的宏大。但春天时，这里却四处绿草如茵，百花争艳，充满了生命与希望。


    笹原家的神社就立于“地狱”与“极乐净土”的交界处。


    驶过鲜红色的太鼓桥，就等于跨过了三途川，又行驶了一段路后，车辆才缓缓停下。


    “到了哟？”


    笹原家的司机提醒着众人，仔细的将她们从睡梦中唤醒。


    “行李我们之后会派专人送上去，大家直接进去就好。这里为大家准备了伞，千寻大人已经在等你们了。”


    女孩子们打着哈欠从睡梦中醒来，此刻雪已经小了很多，只有鹅毛大小的雪花飘洒下来。


    一行人打着伞下了车，五条悟做着拉伸，嘴里嘟囔着。


    “真是偏远啊，完全是深山里！”


    “这是当然的吧？如果人人都来的话，不就破坏了这里的灵场吗？”


    歌姬对此非常理解。


    大家踩在落了雪的台阶踩上，离开时又落下一串脚印。


    穿过覆了雪的红色鸟居，大家顺着楼梯一路向上。虽然一路都被白雪覆盖，但还是能听见泉水冲刷石面的流水声。


    楼梯两侧的赤色路灯上挂满了霜雪，明亮的朱红为世界稍微添了些暖意。路灯延绵不绝，看不到头。短短一段路，却给人一种永无止尽的错觉。


    这里不如伏见稻荷神社热闹繁华，充满活人气，也不像伊势神宫那样占地广阔，气势磅礴，宫社繁多。


    虽然在京都五条悟也见过很多神社，但像这样，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孤傲感的神社还是第一次。


    望不见头的白让人视野恍惚。


    一抹鲜红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


    笹原千寻撑着梅花图案的蛇眼伞站在楼梯上，伞面落了一指厚的雪，似乎是等了一会儿。


    “你们来啦？”


    不同于以往在高专时全副武装的黑，如今她一身简易的巫女装扮。看得出她出来的很急，头发没有按照巫女的规格样式束好，就这样披着头发赶了出来。


    洁白的襦袢下，高腰的绯色袴裙犹如一团火焰。风雪拂过时，裙裾如火焰跳跃着。


    笹原千寻是这苍白世界里唯一的颜色。


    “千寻！”


    庵歌姬快步上前激动的抱住了她。


    “能看到你太好了。”


    “中途太无聊我们都睡着了呢。”


    冥冥也带着几分打趣。


    “抱歉，已经用最快的速度结束手头的事了，结果还是没来得及亲自去接你们。”


    “没关系，打着伞，能在这里相遇已经很好了。”


    大家彼此间说着客套的话，一起上着漫长的楼梯。


    “不过这条路感觉格外的长呢？”


    夏油杰也不是没去过神社，但这路也太长了些。


    “毕竟是在山上嘛。”


    “笹原前辈只穿这么点不要紧吗？”


    不管家入硝子怎么看，她也只有一件单薄的巫女服。下面似乎也没太多的贴身衣物。


    “习惯了。而且进屋之后会好很多。”


    大家随意的聊着，只有五条悟走在最前面，一反常态的沉默。


    *


    漫长的坡路看不到头，只有踩在雪上咯吱作响的声响，以及同伴的谈笑声。


    但是他听不见。


    雪很轻，很慢。


    白色的鹅毛散落下来，轻盈的弥漫了天际。


    雪簌簌的落下，落在笹原千寻鲜红的袴裙上。触及面料的瞬间雪白融成星屑。或许是融了雪的缘故，她周身像是被镀了层朦胧的光晕。


    蔚蓝色越过墨镜的弧度，从伞与伞的缝隙之间小心窥视。


    带着雪的伞轻轻摇晃，裁剪着笹原千寻的侧颜。鼻尖呼出的白雾笼着眉眼，她静静的凝望前方，仿若时光都要冻结在那双瞳底。


    积了雪的鲜亮伞面倾斜着，那层薄雪便松软的从伞尖儿落下来，掉在她身后。


    将周围的冷冽凄寒都成了陪衬。


    她的走姿很漂亮。


    腰板笔挺，步伐轻盈。有种一切世俗烦恼都被她落在身后，追不上她脚步的错觉。


    本该是他最讨厌的古板教条训练后的结果，但却移不开眼睛。


    有种想把这一幕珍藏起来，却又不敢碰触，怕搅碎了一方的静谧之美。


    整个世界万籁寂静。


    心跳声也消失了。


    时间似乎定格在这一秒，任由他能将这副画面镌刻在脑海里。


    “在看什么？”


    察觉到目光笹原千寻忽的转过头来，对上那圆圆的小墨镜。鸢尾紫里闪过的眸光如初融雪水般清冽，打破了那份的静默。


    少年淡然的抽回目光，扛着伞仰头嘟囔了句：“……没什么。只是觉得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啊。”


    笹原千寻狐疑的扫过他，虽然怀疑他是不是又想搞事？但是没有证据。


    “……我就姑且当作是称赞吧。”


    又一段路后，笹原家的大门便映入眼帘。


    *


    穿过一扇朱红的门阁后，便是神社本殿了。


    众人在手水舍简单清洁双手后，跟着笹原千寻去了后面的宿坊。


    “一路上大家都累了吧？先在宿舍里休息一下。客房餐食也已经准备好了，行李也在房间里。”


    推开房门，大家的行李都已经整齐摆放在屋内了。


    屋内暖气十足，就算只穿着薄薄一件也不让人觉得冷。


    “对了，这边的天然温泉也很不错。需要的话，可以泡个澡什么的。”


    “感觉像修学旅行一样。”


    “是啊，难得机会，等会儿去泡个温泉吧？”


    冥冥伸着懒腰，歌姬打开行李箱拿出衣物，硝子也坐下来问能不能喝酒。


    男生们则住在对面的房间。


    “真冷清啊。只能和杰住在这里。”


    “跟我住那真是对不起了。”


    虽然这样说，但两人的脸上都藏着雀跃。


    “因为还要负责之后的工作，我就不陪你们了。你们随便玩。不过有些地方是不能去的。”


    简单的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并说明哪些地方不能去后，笹原千寻才去忙了。


    留下大家自由活动，四处参观闲逛。


    由于神社座落于山顶，只是打开窗户便能窥见山下的景象。


    一侧是落满了雪，了无生机的“地狱谷”，另一侧是繁茂的森林。虽然同样因为雪色一片苍茫，但能看见山林，以及环绕海水的海岸。


    在山海交界的海滨，一座孤零零的鸟居静静矗立在海水中央，任由海浪拍打，冲刷。它独自面对冷寂的海天，有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那种地方居然也有鸟居呢。”


    “而且孤零零的座落在海里。好怪。”


    “可能那就是传说中的‘生与死的交界处’吧。”


    “hei~是这样吗？”


    “走吧，我们出去看看。”


    二人走在神社内，虽然这里不比伊势神宫，但场地也非常大。


    本殿前的木架上挂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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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绘马和抽出来的签子。


    看得出这里还维持着神社的基本功能。


    除了他们外，陆陆续续还有其他客人前来。


    但却没和他们住在同一个地方，而是被带去一个隐蔽的角落，消失在转角处。


    “说起来，神社内可以接待这么多客人吗？”


    一两个或许还能理解，而且他们是笹原前辈的客人才有这份殊荣。可看着接连抵达的人群，夏油杰蹙着眉感到有点不对劲。


    “可能是商业化的结果吧？毕竟明天就要参拜了，在这种深山不提前来的话可能会来不及吧？”


    再说……时代已将变了。


    “……或许吧。”


    “不过我也感觉哪里怪怪的……”


    那一带看起来不像是住人的地方。也没有设置清晰的道路，故意藏起来似得不想让人找到。但六眼却能清晰的看见，那边有很多咒力聚集着。


    “要过去看看吗？”


    “但笹原前辈说了不要去那边吧？”


    既然特意提出来，那就说明那里是不能让外人随便进出。


    但五条悟却耸耸肩：“反正也有其他人进出。而且我们也不进去，就在外面看看不行吗？再说了，杰，你不好奇吗？那里有什么？”


    夏油杰沉默着，说不好奇是假的。但是……


    “那样不好吧？万一笹原前辈知道了……”


    “只是在外面看看嘛。”


    一阵短促的思考后：“……我知道了。只能在外面看啊？”


    “当然了。”


    五条悟脚才朝那个方向迈出，身后传来笹原千寻急切的声音——那是比平日更严肃更急切的口吻。


    “那边，不能去！”


    有别于平日里的严肃嗓音吓得他们脚迅速抽了回来。


    “吓我一跳！话说笹原前辈，你不是去干活了吗？”


    五条悟捂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小心脏，一脸惊魂未定。而她几乎是跑到二人面前拦住了他们。


    “是在干活啊！正要往那边送东西……不是说好了那边不能去的吗？”


    听着前辈比平日更严厉的声音，五条悟往后缩了缩，夏油杰也被她一反常态的严肃吓了一跳。


    “我们看见有陌生人往那边去了，所以想在门口看看……那边，是干什么的？”


    笹原千寻把手搭在脸上，好一会儿才能挤出声音。


    “……那边是禁地。”


    “诶？”


    “总之除了那边绝对不可以过去，其他地方都可以逛。”


    “为什么是禁地？是发生过什么吗？”


    夏油杰的追问让笹原千寻顿了好一会儿，最终用难以启齿的声音开口。


    “那边……是关疯掉的女人们。总之不准过去，听清楚了吗？！”


    五条悟突然明白过来，留下夏油杰一头雾水。但多少也听出那不是外人可以随便进出的地方。


    “是，非常抱歉……”


    夏油杰老老实实的道歉着，他朝好友打了个眼色，五条悟才嘟囔了一句：“……好啦，我知道错了。”


    “总之我会叫人盯着你们，再让我发现你们乱跑，我就要把你们赶走了！还会叫夜蛾亲自来接你们，知道了吗？！”


    笹原千寻在眼睛上比了个手势，又对准了他们，一副：我会盯着你们的表情。


    “知道了知道了。”


    笹原千寻抱着东西送了进去，临走时还专门叫人守在外面，禁止二人再靠近。


    虽然后续还能看见有其他客人往那边去，但笹原千寻如此严格的说了，他们也不好继续探究。只能去其他走走看看。


    在简单的吃过饭，泡过温泉后，笹原千寻才结束了工作，和他们聚在一起玩了一夜游戏。


    只是游戏过程中，笹原千寻时不时的会发呆。


    “前辈……笹原……笹原前辈！”


    她一个激灵，手里的牌差点散落。


    “轮到你了。怎么一直再发呆啊？”


    “抱歉，我在想事情。”


    她随意抽了张牌打了出去，夏油杰紧随其后。


    “毕竟明天就要开始忙了吧？笹原前辈不如早点休息。”


    “……不要紧的，打完这一轮吧。”


    “革命！”


    五条悟展示着手里的四张牌，全场发出一阵尖叫！


    “这下鬼牌最小，2点成了最大的牌了！哼哼。”


    他颇为得意的丢出自己手里的牌，大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丢出一张张无法跟的牌面，最后结束了游戏。


    “又是我的大胜利！”


    “……真不想和这种人打牌了。”家入硝子将手里的纸牌一丢，夏油杰也有同感。


    “什么运气啊，每次都能革命。”


    “算了，早点休息吧。”


    “是啊，该走了。”


    虽然结束了游戏，但笹原千寻还是想什么想得出神。趁着后辈同期们洗漱的功夫，笹原千寻又和冥冥和歌姬神神秘秘的说了什么后，很晚才离开。


    一夜过后，庆典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