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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上高台

    一位能写出《兴才盛国》的人,思之周到,自然会常常考虑民生福祉。


    文章中道:“国乃家之根本,家为人之根基;国昌则家宁,人立则家和。人立身于家国,恰似栋梁之于广厦,根植于厚土,水润于稼穑。”


    词句之中,虽言国盛,其心在民。


    张载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欲想走上仕途抱有壮志的十之八九皆以此道为心。


    于柳泉鸣来说,街上的商贩是民,私塾里的学子是民,庄稼上的农人是民,困于闺阁中的女子是民。


    那些她所知的亡于李鸿岭登基路上的人,也是民。


    再来一世,她能抛下自己的志气,抛下触及权力的梯子,却不能完全抛下民生,抛下那些人的生死。


    但她并非神佛,并不能真的心怀众生。活了二十三年有余,不说见多识广,也不是容易被哄骗的少女性子了,人生长河滚滚向前流,如同手捧不了水,知因并不能终了果,她所做的只是在力所能及之下为民做事。


    何花按约在前些日子就偷偷离开了凌霄阁,柳泉鸣在这里的衣什不多,只要寻到好的时机便即刻就能离开。


    但她的心并未定下。


    楚映玉临死前瘦削如骨毫无血色的脸时不时浮现眼前,复杂又苦楚的情愫混杂为一团不小的重量,梗在喉中,出现在面前总是一脸呆样的景辉又将她从记忆中拉出。


    走还是不走?


    心旌飘摇不定时,前世那杯被端到她面前的毒酒如同银针般刺进她的心腔。


    柳泉鸣,你并不能救下所有人。


    况且前世与今世并非一般,或许脱离了她这个定数,那些人并不会死呢?


    那日叮嘱楚映玉的语句实在是太过突然,幸好她向来大大咧咧,并未起疑心。


    静待在屋内,守着桌子坐了一天,柳泉鸣从未觉得自己如此优柔寡断过,思来想去,起身翻了宣纸,研墨着笔,谨而慎之,落了一些前世楚映玉与景辉死时的事,只望这寥寥几字能起到警示的作用。


    待字风干,她将纸压在了茶盏之下,整理了衣裙,一脸平静地走出屋。


    她这些日都待在凌霄阁,楚映玉几乎与她寸步不离,凌霄阁干事的小厮丫鬟早已眼熟她,在走廊遇到她时都停步行了礼。


    柳泉鸣一一颔首回礼,随手拉了位小厮,问:“楚姑娘人呢?”


    “负责进货的小厮出了错,阁主亲自去处理了,恐怕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小厮回答的话与她所知的一样。


    李鸿岭昨晚被皇后叫回了宫,没个一日他还回不来,一直盯着她的楚映玉又不在凌霄阁,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下了楼,她状如平常,走过正堂,直直走向门外。


    桌柜里的小厮投来视线,拨弄算盘的声音忽然停住,他大喊了一声:“柳公子!”


    柳泉鸣脚步停住,小厮小跑过来,恭敬走到她面前,“阁主吩咐过我,不能让柳公子一人离开凌霄阁。你这是要去何处?小的练过一些功夫,随公子一块去,能照顾好公子。”


    周遭又涌进了许多食客,堂中的吵闹声翻涨了一番,柳泉鸣体贴道:“我就在附近逛逛,不去远的地方。阁中客人那么多,你若来照顾我,只怕是人手不够。生意更重要,我一个活生生的人,不会丢的。”


    她也知晓楚映玉这般吩咐是受了李鸿岭的指示,毕竟她前些日才差点成了宁王府的人。


    小厮面露难色,比起生意他更担心自己被楚映玉骂,“阁主亲自吩咐过,不让公子你一人出去,你若是出了事,我免不了罚的。”


    “那好,你陪我去吧。”柳泉鸣无意为难他,道。


    她如自己话中所说,只是在附近逛逛,去了最近的一间书肆,挑了些纸墨和书,没花费太多时间便与小厮回了凌霄阁。


    跨进门时,袖中的手紧握了一下,藏住别的心思,她状作惊讶停了步子,像忘了东西般从手中的物什里翻找,抬起脸时面上多了些愧疚,将东西全都塞进小厮手中,“我忘了一本书,你将这些放去我屋中,我去去就回。”


    小厮道:“公子漏了什么书?我去替公子买回便是。”


    “你本就事多,陪我出来一趟已是很感谢了,不好再耽搁你。我自己去就可。”柳泉鸣冲他点了下头,安抚他道。


    小厮想着那书肆就在凌霄阁附近,算不上远,只是来回一趟出不了什么事的,他该干的活也确实还没做完,贻误了该干的活计,是要扣月钱的,“那公子去去就回,有什么事来找我就是。”


    将小厮遣返后,柳泉鸣顿感如释重负。


    眼前街巷之中,行人络绎车马喧阗,却无一人向她投来分毫视线。


    偌大京城,纳尽数千万人,恰似潮涌浪叠,除却那红砖绿瓦中的王公贵胄,众生皆如沧海一粟寂寂无闻,生死之数,半由天定,半系官威,难遂己愿。


    她早在心中规划过离开京城的路线,凌霄阁最近的集市中有一马市,她所余积蓄还能买一匹马,到时便能离开京城,带着何花重新寻一个地方。


    她踏出的步子才落在街道之上,一辆马车停在了阁楼之前,马车的主人掀帘而下,与她对视后顿了顿,“柳泉鸣,你要去哪?”


    柳泉鸣眉尖轻压,“我听你去处理事了,回来得这么快?”


    “怎么?专门来门口迎接我回来?”楚映玉轻盈地从车辕上跃下,走到她身旁,意识到她是要出门,直问:“你去哪?我吩咐了位小厮在你出门后跟着你,他人呢?”


    柳泉鸣道:“他才与我从书肆回来,我漏了一本书,不好得再劳烦他陪同,让他回去做事了,我正打算折回去再买。”


    “你让别的下人去就是了,何必自己去。”


    “整日待在阁中,闲得慌。”柳泉鸣笑笑,往不远处指了一下,“那书肆不远。”


    楚映玉:“那我与你去吧,正好去看看你们这些文人墨客为何对这些东西如何痴迷,也让我熏陶熏陶。”


    闻及她的话,柳泉鸣额角的血管轻跳。若是楚映玉跟着她,今日离开的事又该落空了。


    李鸿岭身为东宫之主,闲得像没有正事,若等他回了凌霄阁,计划只怕会难上加难。


    楚映玉遣散了跟着自己的下人,与她走去那书肆,一位丫鬟从阁楼中跑出,直奔楚映玉面前,拦住了她,“阁主,何公子找你。他已经等你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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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公子?”楚映玉想起这人与凌霄阁生意的往来,只好打消了陪柳泉鸣逛书肆的想法,“抱歉了,我有事要去做,你自己去吧,当心一些。”


    柳泉鸣安抚道:“出不了什么事的,你去吧。”


    楚映玉与丫鬟转身走回凌霄阁,柳泉鸣目送她进了门,狂跳的心随即缓下,脚尖一转,奔着与书肆截然相反的方向,离开了这条路。


    踏入马市,她对驵侩喋喋不休的推介充耳不闻,眼尖地选中一匹膘肥体健的骏马。付清银钱后,待鞍辔加身,她翻身上马,奔着与何花约好的地方,扬鞭疾驰而去。


    。


    楚映玉与何公子谈完事后,从屋内出来便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径直走去柳泉鸣的屋子,敲门,许久未得到回应,她便推开了门,见屋内空无一人,又关了门,走到刘砚舟屋子门口,粗暴地推开了门。


    正于素纸上勾勒水利工程雏形的刘砚舟被吓了一跳,手中毛笔斜了一划,一点墨染废了线条,整张图纸报废。


    他嗔怒地瞪了眼楚映玉,但寄人篱下,想着自己被赶出这里只能流落街头,只好忍下了怒意,“楚阁主莅临此地是为何事?”


    楚映玉左右四顾,屋子里只他一人,未寻到柳泉鸣,说了句“无事”后关了门,匆匆下了楼,问守在门口柜桌算账的小厮,“柳公子回来了没?”


    小厮拨动算盘的手顿了下,珠子错位,沉于算账的脑子才想起了柳泉鸣,只恐出了事殃及到自己,为自己开脱道:“还未——阁主,柳公子方才——”


    “做你的事。”楚映玉没怪罪他,提了衣摆匆匆出去,小心避开路上行人,直奔书肆,问老板:“方才一位与我差不多高,模样清秀的男子到你们这买了几次东西?穿的是淡绿色的长袍。”


    老板在她催促的视线中皱眉深思,想到确实有这么一个人,谈吐温吞行事文雅,他印象不少,虽然奇怪她问的这话,还是如实答了,“只来了一次。”


    不至于是在路上被绑走了吧?


    李钧行事再怎么随心,也不会干这种在凌霄阁前众目睽睽之下绑人的蠢事。


    或许是柳泉鸣那厮玩心大起,去别处闲逛。那么大一个人,总不会迷了路。


    她静下心,回了凌霄阁,喊了几位小厮去寻柳泉鸣。


    日落月起,天色渐黑,空中罩上了一层深黑色的朦胧,街上商贩已走,喧嚣的街巷溺于寂静,树叶婆娑与虫鸣为沉寂的空气划开了一道口子。


    铩羽而归的小厮言明自己并未寻到柳泉鸣,楚映玉揉着胀痛的眉心,忙了一天她连口茶都未喝上又要去寻柳泉鸣,又烦又忧,找了李鸿岭的暗卫,让他们去东宫传消息。


    听了她的要求,侍卫顾左右而言他,楚映玉发了怒,那侍卫才遮遮掩掩道:“……殿下不在东宫。”


    楚映玉拧眉,想不通李鸿岭为什么骗自己,“他不是被皇后叫走了?怎么不在东宫?为何?”


    侍卫道:“昨日殿下查到宁王令人起疑的行踪,带人跟去了。”


    李鸿岭向来不会骗她,不能说的事便不说,不至于扯谎来唬人。


    楚映玉默然,即刻反应过来。


    李鸿岭不信的是柳泉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