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建初七年，六月，洛阳，步广里。


    “玲，玲玲，玲玲玲——”


    池宅外，兽面铺首的青玉垂环被人有些急切地叩响，丹堇迷迷糊糊里听见米饵开门的动静，过了会儿，她百无聊赖地瞥了一眼，见他领进来的居然是一个……五岁上下的小毛孩儿。


    那小孩儿一袭玉青色袍子，鲜亮得很，不是寻常作坊染得出的颜色，四五岁年纪，规行矩步，举止“乖”得过了分。


    眼见他一路跟着米饵进了客室，她正闲得慌，索性竖起耳朵，听听壁角解闷儿。


    ——“不、不是我生病，是阿兄。”


    ——“阿兄的生母刚刚过世，他难过得厉害，害了癔症，整个人糊里糊涂，话都说不清了。宫——家里那些人，都道他好不了了……我、我问了好几位伴伴，才打听到这儿，好不容易才偷偷溜出来的……”


    ——“神医，阿兄的病，你、你一定医得好的罢？”


    稚气的童音清脆生嫩，求起人来都透着一派懵懂天真，像某种无辜又无害的雏鸟，令人心生不忍。


    但，丹堇听到这儿，却不禁“啧”了一声——


    前几天，当朝太子刘庆的生母宋贵人因巫盅之事，在掖庭暴室仰药自尽，不日，刘庆便患了癔症，随后被废。


    皇后窦氏，机关算尽，终于为嫡出的皇四子刘肇扫清了所有障碍，夺得储位。


    可，眼下这位新任太子，似乎一点儿都不晓得，自己才是害得他家阿兄“生病”的元凶呢。


    “当真医得好？！我、我备了诊金——这、这个是我最贵重的东西了……”


    半刻钟后，小太子十二分宝贝地捧着一只药奁走了。


    丹堇跳下薜荔架，推着轮椅进客室的时候，正看见池蓼手心里托着一样东西，半垂着头，指尖细细摩挲。


    那是一条颈饰，坠子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绿琉璃勒子。琉璃乃是西域泊来的宝货，有市无价，贵重得很。何况，这枚还通透无瑕，内里一点儿琉璃泡都没有，工艺精湛，巧夺天工。


    可惜，池蓼是看不见的。


    就像凡间任何一个普通的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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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一样，拿着这华美不可方物的琉璃勒子，却只能托在手心里一点点摩挲，好摸清它的纹路式样。


    ——他，很想看看这东西罢？


    丹堇心里不经意就冒出了这么个念头，像春日里初生的草尖儿从湿润的泥土里钻出来，愈且霎时疯长起来，而她，一惯是个行动派。


    “给我瞧瞧。”


    她伸手要了过来，在手心里稍微掂量了下，而后眼角微微翘了起来，右手五指一拢——


    “凤焰是你的命火，每燃一缕，减寿一岁。”池蓼见状，神情微微一肃，阻止道。


    一缕紫焰从她掌心缓缓燃起，小心翼翼烧着那枚琉璃勒子，直到一点儿没有焦融地将它烧成了漂亮的晶紫色，流光剔透，华彩不可方物。


    ——用凤焰把它烧成灵器，池蓼就看得见了呀！


    “既是我的东西，那，就算拿来烧柴煮饭也是我乐意！”她无谓地嘴角一撇，把那枚琉璃勒子扔回了池蓼手心。


    ……何况，她的寿数早就折得七七八八了，真不在乎这点儿零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