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生辰

作品:《[历史]花妖医经

    冬去春来,乌飞兔走,转眼已是近一年光景。这年,于长安城的百姓而言是异常难熬的一年。


    天子率军亲征不过一月,西北就传来了汉军被匈奴冒顿单于围困于白登山,主帅生死难料的信儿。之后,被困七天七夜后总算侥幸得脱,退守平城,但战事仍是胶着,打打停停就这么一直拖到了立秋。九月里,天子刘邦狼狈地率众而归,悄然进了长安城。


    季秋之时,鸿雁来宾,菊有黄华,草木零落。


    不管边境战事如何,长安城里的茱萸节也照样得过。除了采菊华,收枳实,家家户户还要修场圃、治窦窖、涂仓房,忙忙碌碌地准备来年的农事。


    吕禄一早就出了门,乘车到了公输木坊的后门。


    这清漆木门并不如建成侯府的豪阔,但吕禄心里却有些发怯,迟迟不敢上前扣门,总疑心是不是太过冒失。


    他一惯裹足不前,这回若非有事,以他的性子,怕几辈子也不敢登这个门。


    “吱呀”一声,户枢转动的木质钝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他面前的大门竟从里头开了。伴着咿轧轧的车轮声,一辆眼熟的青帷轺车就驶了出来。


    吕禄一愣,转眼就见那马车驶到了她近前,驻了足。


    他抬眼,正对上了公输芗意外的目光:“怎么不令门僮通传?”


    她穿着件有些显旧的素青色复襦衣,正要出门。


    “车上,有一张书案。”吕禄心里一慌,风马牛不相及地回了一句废话。


    不知是她今日格外安静些,还是已经惯了他的性子,看起来并未生气,只安静地等着他的后文。


    “送、送女公子的……生辰礼。”


    她闻言怔了怔,而后纤细的眉梢极轻地一扬。


    从吕禄的角度,只看见青缣华盖的阴影里,女孩子垂着眼,唇角抿成一线,不知在想些什么。


    吕禄心里一突,这才后知后觉,公输家女公子的父母——也就是公输翁的独子与儿媳,听说十多年前殁于水患,家里只有祖孙二人相依为命。


    所以,今日生辰,本该阖家庆贺的日子……她却要独自驱车出门?


    七七八八地想了一通,吕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正绞尽脑汁不知该说什么来补救,却听得那厢的女孩子开了口——


    “什么样的书案?”


    “在、在车上!”吕禄磕磕巴巴地赶忙回话。


    ——那是一张极其稀见的文贝书案。


    时下的几案,大都是黑地朱绘的髹漆工艺。而眼前这张,竟是巧夺天工地嵌了整整一张案面的珊瑚螺贝。正心是一树莹白的雪珊瑚,以它为中心,用渐次而小的各色螺贝,规律地嵌出一圈圈扇纹,纹理斑斓的紫贝、松塔似的绿蝾螺、奇形异状的骨螺、光华熠熠的夜光螺……巳初时分,浅金色的晨阳透过薄亮的清漆,照在案面的各色奇珍上,溢彩流光,璀璨得几乎晃了人眼。


    公输芗半晌都没有错眼,极少见地失了自制,目光黏在那一颗颗螺贝上:“你怎么晓得……


    吕禄这才眉头舒开,心里忍不住冒出点儿小小的得意来——他自然晓得她喜爱螺贝呀!


    因为自幼走到哪里都不讨人喜欢,为免更惹嫌,他早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揣度旁人的好恶向来准得惊人。


    他在木坊养伤时,曾因借书进过一次她的书房。那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机括、木艺、漆艺甚至石艺的书,他如获至宝。不过,有好些书是用缯绳缀着蚌壳或者贝壳做的签坠。只是,那贝壳里竟有许多残破的。


    他听说许多北地的孩子,因为自幼从未见过大湖大泽,遑论大海,所以会十分偏爱珊瑚贝壳之类的海珍,她竟也不例外。


    而他,恰在宫中见过顶好的海珍。


    那原是始皇时南海郡献上的贡品,昔日项羽入咸阳后掠了去,荥阳大捷时又给汉军夺来,定鼎长安后就封存于长乐宫的府库之中——漂亮精致的文贝和砗磲、珊瑚,满满装了五六只箱箧。


    他犹豫许久,才向姑母开了口——许是因为长到这么大,头回主动向姑母讨东西,姑母一口就允了,当晚便令宫人搬了足足两箧送到了府里。


    “这是……你自己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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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输芗看了许久后,终于还是忍不住,手指落到了施漆的几面上,细细摩挲起来……这样大大小小的数百枚珊瑚螺贝嵌于同一张案面上,施了透亮的清漆之后竟是平滑如镜,摸不见丁点儿凹凸,瞧不出一丝儿瑕疵。她于是不禁轻声道:“以往,我也只在《礼》中看到过文贝仍几的零星记载,相传制法已然湮沦莫考……你从何处寻得的?”


    吕禄听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搔了搔后颈,“几年前,我曾见过齐宫中流出的一块文贝木几残面,工艺隐约还看得出来些,仿制起来有五六成把握。”


    说起木工,他话一下子就多了起来:“雕画和髹漆我都在行,只镶嵌上碰到了些难处,琢磨了好些天,回回地试,糟蹋了一堆好料子……前后花了两个多月才总算成了。又曝在庭中一季有余,祛净了漆味儿,总算正赶上了女公子的生辰。”


    “家里人唤我‘阿芗’,你也别整日‘女公子’来‘女公子’去的?”她手没从那书案上挪开,又问,“你也打小就喜欢木艺?”


    吕禄点头:“嗯,从八九岁上起,家里的木具,许多都是我闲时做来消磨工夫的,也常有客人问阿父是哪里寻的木匠呢。”


    小时候,两位阿兄嫌他累赘,并不肯拖着个小尾巴出门儿,他只好拖着影子和自个儿玩儿。忘了四岁还是五岁的时候,在田塘边捡到了把断柄的饭匕,稀罕地当成了宝贝。从此,整日里趴在草垛上、垣墙头、藤荫下,胡乱刻着土块儿和木头玩儿,常常一刻就是半晌,连饭时都忘了好多回。


    日子一久,手艺渐渐长进,到如今,总算敢班门弄斧,送她做生辰礼了。


    “女……阿芗你既要出门,我就不多耽搁了。现下就令人将这曲几搬进去罢,几侧的箱箧里是余下的一些文贝,正合给你做书签。”吕禄心心念念筹划了半年的事儿,此时总算落定,心下松畅,连说话都快了许多。


    “你今日,另有要事么?”她微顿了一下,近乎突兀地问。


    吕禄有些懵:“……啊?”


    “若无事,不如陪我出城转转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