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问题吗？


    三个字，不带任何温度。


    却像抽干了会议室里所有的空气。


    让每个人的心脏都骤然一停。


    沙瑞金捏着钢笔的手指停在笔记本上。


    留下一个深蓝色的墨点，缓缓洇开。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主持一场决定汉东未来的会议。


    而是在等待宣判。


    李达康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字在反复回荡。


    操。


    他一生横行霸道，讲究的就是一个“执行力”。


    可跟眼前这位比起来。


    他那点所谓的强硬，简直就像是幼儿园小朋友的撒娇。


    这哪里是来商量的。


    这是赤裸裸的通牒。


    而祁同伟那平静得过分的姿态，更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所有人：


    我，不是来征求意见的。


    我，是来下达命令的。


    时间，在绝对的死寂中一秒一秒地爬行。


    压抑得让人几乎要拍案而起。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


    一个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高育良。


    他先是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一个微小的动作，却充满了某种郑重的仪式感。


    “同伟在汉东的工作，从公安厅长开始，在座的各位，都比我清楚。”


    他一开口，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当厅长时，汉东的天，是什么颜色？是亮的。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连头都不敢冒。”


    高育良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最后落在了沙瑞金的脸上。


    “我们都曾觉得，他这柄剑太利，太刚，不懂得韬光养晦，需要入鞘，需要打磨。”


    他话锋一转，语调陡然拔高。


    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自嘲与悔意。


    “我们错了！”


    “大错特错！”


    “有些龙，生来就不是给谁困在池塘里当景观的！他的战场，是九天之外，是星辰大海！”


    “汉东的天，太矮了！我们这片庙，也太小了！”


    高育良的话，字字千钧。


    他没有提“问天”的太空漂移，更没有提那个神鬼莫测的“烛龙”系统。


    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和那九天之上的神迹。


    和那个一手缔造神迹的男人，死死捆绑在一起。


    高育良的胸膛微微起伏。


    那张儒雅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混杂着骄傲、狂热与自豪的复杂神情。


    “他用行动，向我们，向全国，向整个世界证明了——”


    “他，祁同伟！就是国家最需要的那柄，用来刺破苍穹的国之利剑！”


    话音未落。


    啪！


    一声清脆的掌声响起。


    李达康竟下意识地鼓了一下掌，而后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手掌尴尬地停在半空，拍也不是，放也不是。


    他不是在附和高育良。


    他是为那份气魄。


    那份他李达康一生都在追求，却又望尘莫及的。


    将整个世界当做棋盘的格局，由衷地喝彩。


    沙瑞金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看着那个慷慨陈词的高育良，忽然觉得。


    自己从踏入汉东的第一天起，就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高育良深吸一口气，那副大学教授的温和表象彻底剥落。


    取而代之的，是政治家最锋锐的决断。


    “所以，我，高育良！以我个人名义，也以汉东省委政法委书记的名义，在此正式提议！”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由我们汉东省委，联名！向中枢组织部举荐祁同伟同志！”


    来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高育良抬起一根手指，直直指向那个从始至终都安坐不动。


    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的男人。


    “举荐祁同伟同志，为汉东安全部副部长！”


    “兼任‘筑巢’计划总负责人！”


    “全权统筹，汉东的一切相关事宜！”


    一步登天！


    从一个正厅级，直接破格提拔进部级序列！


    这在龙国森严的官场阶梯上。


    是足以引发一场政治地震的疯狂之举！


    沙瑞金身后的几名嫡系，脸上血色缓缓褪尽。


    反对祁同伟，就是反对“筑巢”计划。


    反对“筑巢”计划，就是站在那位一手缔造了神话的祁同光院长的对立面。


    谁敢？


    谁有这个胆子？


    这根本不是选择题，这是一道送命题。


    然而。


    祁同伟根本没有给他们思考和权衡的时间。


    就在高育良话音落下的瞬间。


    就在沙瑞金还在计算得失的瞬间。


    祁同伟动了。


    他只是抬起手腕。


    在那只造型简约的黑色通讯器上，随意地轻点了一下。


    “嗡——”


    一声极轻的电磁颤音。


    会议桌光滑的红木桌面，中央区域，骤然亮起！


    数道幽蓝色的光束自桌面的木纹中渗透出来。


    在半空中飞速交织、编织、勾勒！


    一秒之内！


    一副覆盖了整个会议桌的巨大全息立体地图，凭空展开！


    山川，河流，城市，道路。


    李达康猛地向前探身，死死盯着地图上京州港的区域。


    他甚至能看清每一架龙门吊上模糊的编号！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技术？！


    在场的所有人，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紧接着，地图之上。


    大片的区域被一层刺眼的、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血红色蛮横覆盖！


    京州、东山、林城……


    几乎每一个工业重镇的核心区，都被这片红色无情圈占。


    祁同伟站了起来，走到那副科幻电影般的地图旁。


    如同君王检阅自己的疆域。


    “三天后。”


    他开口了，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第一批次，三十六个‘龙鳞’复合材料生产单元，将由空天运输机，直接空投至地图上所有红色区域。”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空轻轻划过。


    那姿态，仿佛神明在拨动世人的命运。


    “每个生产单元，自带小型可控核聚变能源核心，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生产。”


    小型……核聚变？


    几个字，像一颗颗重磅炸弹。


    在众人脑海里炸开。


    “一小时后。”


    祁同伟抬起眼。


    扫过全场那一张张呆若木鸡的脸。


    “代号‘天兵’的特别安保部队，会全面进驻并接管这些区域。”


    “在他们抵达之前。”


    他最后看了一眼沙瑞金，眼神无波无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省委要做的，就是完成清场、戒严和后勤动员。”


    “我的话说完了。”


    祁同伟的手指在通讯器上再次一点。


    那副全息地图骤然消失。


    会议室，重归昏暗。


    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