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死寂无声。


    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沉闷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高育良的手指。


    在触碰到那份深蓝色文件时。


    竟控制不住地轻颤了一下。


    指尖传来的不是纸张的温润。


    而是一种冰凉、坚韧，带着金属般质感的奇异触感。


    他翻开了扉页。


    上面没有官样文章，只有几个签名。


    国科院院长，祁同光。


    以及最高层的几位。


    每一个名字，都化作一座巍峨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位自诩为“汉东教父”的政坛老手，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任何评判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无比苍白。


    整个汉东省委常委班子，都像是被扼住了命运的喉咙。


    他们看着那份文件在长桌上缓慢传递。


    每交接一次，都像是一次权力的交割。


    没人敢催促，更没人敢交头接耳。


    那份深蓝色的文件。


    此刻成了房间里唯一的权力中心。


    祁同伟终于打破了这片压抑。


    他的声音，冷硬，锋利。


    “《太空战略后勤保障框架协议》。”


    他停顿片刻，目光扫过全场，给予众人理解和消化这十二个字的时间。


    “代号，‘筑巢’。”


    又是一个停顿。


    “筑巢”二字，让几位常委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一种更深沉的凝重爬上眉梢。


    “自今日起，汉东省，将被划为‘天宫’计划的核心后勤保障与特种工业制造基地。”


    这最后一句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会议室里轰然引爆。


    骚动肉眼可见。


    有人猛地挺直了腰杆，有人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所有人都试图从祁同伟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解读出汉东未来的命运。


    “哐当！”


    一声刺耳的巨响。


    是李达康。


    他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我代表京州市委，坚决拥护国家战略！”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第一个，也是最响亮地表了态。


    李达康的胸膛剧烈起伏。


    他大步上前，双手重重撑在会议桌上，整个人的气场扩张到极致。


    “好大的手笔！天大的手　笔！这是要让咱们京州……一步登天！”


    他的眼神里，狂热与亢奋交织。


    什么政治平衡，什么派系斗争。


    在“天宫”这种级别的国家意志面前，都成了过家家。


    “只是，沙书记！”他猛地转向沙瑞金，“我有一个问题，一个现实到不能再现实的问题！”


    李达康不给任何人插话的机会，语速快如连珠炮。


    “军工、科研、能源、运输！这要跨发改委、工信厅、国土厅多少个部门？要协调多少家背景通天的国企央企？就凭咱们汉东现在这套班子，九龙治水，谁都能插一脚，最后谁也拍不了板！文件盖章旅行一圈，黄花菜都凉透了！这能行吗？”


    他的质问，让会议室刚刚升腾的热浪，瞬间冰封。


    在座的都是人精，谁都听懂了李达康的弦外之音。


    “这需要一个总指挥！”


    李达康重重地在桌面上敲了一下。


    “一个有绝对权威，能一竿子插到底，说一不二的总指挥！否则，这个‘筑巢’，最后只会筑成一个权责不清的烂摊子！”


    他的每一句话，都直插要害。


    “总指挥？”


    沙瑞金思考着这三个字。


    他看了一眼慷慨陈词的李达康，又看了一眼稳坐泰山。


    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的祁同伟，心中百味杂陈。


    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


    汉东，已经不是他沙瑞金的汉东了。


    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直接从这张名为“地方政治”的棋盘上提了起来。


    放到了一个更高的，他都需要为之仰望的对弈之中。


    沙瑞金缓缓开口，语调平稳。


    却透着一股卸下千斤重担后的疲惫。


    “达康同志的顾虑，很有必要。”


    他承认了李达康的说法。


    然后，他将身体转向了祁同伟。


    整个会议室的焦点。


    再一次汇聚到这个男人身上。


    “同伟同志。”


    “关于指挥架构，最高层……应该已经有了全盘的安排吧？”


    他把问题踢了回去。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一种姿态，也是一种体面的臣服。


    祁同伟没有回答。


    他从公文包里。


    取出了第二份文件。


    那只是几页A4纸。


    用一个黑色的燕尾夹固定着。


    简单得近乎随意。


    他站起身，没有让秘书助理代劳。


    亲自走到了沙瑞金面前，将这份文件递了过去。


    “沙书记，这是‘筑巢’计划启动的第一批资源协调清单。”


    祁同伟的动作不疾不徐。


    “清单内容。”


    他顿了顿，目光环视全场。


    “即刻起，冻结汉东省内汉钢三厂、长明机床、东山光仪等三家特种钢材厂、两家精密机床厂、一家光学仪器厂的所有商业订单，转入军工生产序列。”


    “征用京州、东山两市总计五万亩工业用地，用于建设三座全封闭式特种制造中心。”


    “以及，对附录名单上的107名工程师、科研人员及其直系亲属，进行最高级别的背景审查与安全保护。”


    他一口气说完，会议室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冻结商业订单？


    直接征用土地？


    审查公民背景？


    任何一项，放在平时，都足够省委常委会扯皮几个月。


    而现在，它们被写在一张纸上，轻描淡写地递了过来。


    沙瑞金的手接过了那几页纸。


    他感觉那纸张的重量，超过了他签发过的任何一份红头文件。


    祁同伟坐回原位，身体微微后靠。


    双手交叉，目光平静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那是一种俯瞰的姿态。


    “清单上的任务。”


    他的声音不大，却贯穿了整个室内空间。


    “三天之内，我要看到全部落实。”


    整个会议室，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流速。


    然后，他问道。


    “有问题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