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在离开时，特意抱起桌角下的一个坛子，里面是叶子衿之前泡的人参酒。


    其实酒早就喝光了，剩下的人参他一直没舍得吃。


    毕竟这好东西不好找，而且他喝过这酒后，觉得身体好了许多。


    这好带回去，在泡上一坛酒。


    叶宏远见了，问：“空酒坛就别带了吧！”


    孙老一本正经对叶宏远说：“这是那丫头的心意，得带着。”


    大队长不动声色的对亲家点了点头，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往大队部走。


    他们过来的时候，车子旁已经围了不少社员。


    “是沈家老三回来了，还有几个当兵的。”


    有人低呼一声，顿时引来更多人凑过来。


    大队长往前走去，低声跟大伙说：“都别挡着路，看热闹让到一边去。”


    社员们看这情形，乖乖退后几步。


    沈建国没理会社员的议论，先扶着两位老爷子上了车，又跟几名士兵交代了几句。


    “先送首长们去县公安局寄宿，我明天就到。”


    等吉普车开走，沈建国才转过身，跟围着的乡亲们打招呼。


    “王大娘，您身体还好吧？”


    又转向旁边的众人，大家纷纷笑着回应，眼里却藏不住好奇。


    一个看热闹的汉子忍不住问：“建国，牛棚里的臭……”


    想到什么，突然话锋一转，“那两位……这就回城了？”


    之前他们都说二位是“臭老九”，可刚才见那阵仗，话到嘴边改了口。


    沈建国眉头微蹙，刚要提醒他们注意言行，那汉子已经“啪”地抽了自己一嘴。


    “看我这嘴，说错了说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一想到刚才那些士兵的架势，他就后怕，真怕说错话被抓起来吃牢饭。


    另一个社员赶紧打圆场：“建国啊，那两位老爷子是回京都享清福了吧？”


    沈建国没直接回答，只沉声提醒：“往后说话都注意些，牛棚里的人都不是普通人，祸从口出，别给自己惹麻烦。”


    一位大娘赶紧找补：“其实我们也没欺负过他们，只是不跟他们说话，他们应该不会记恨我们吧？”


    赵家屯不像别处，没开过批斗大会，顶多是言语上疏远些，现在想想，真是万幸。


    几人左看右看都是熟人，这才松了口气。


    有人小声嘀咕：“还好咱们没瞎折腾，不然人家家人找上门清算，可就麻烦了。”


    沈建国见他们心里有数，便笑着告辞：“我先回家了，有空在跟大伙聊。”


    大队长也不干活了，锁好大队部的门，就往家走，回家让媳妇给孩子做点好东西补补。


    等他在寻找儿子时，却看着他往儿媳那边走，他都来不及跟儿子说儿媳在自家，沈建国就不见了人影。


    摇摇头轻笑一声，“找不到人一会他自己会回家。”


    雨还在下，沈建国走得急，军靴踩在泥里，溅起不少水花。


    远远看见媳妇家的篱笆院，他心里一阵热乎，可推开虚掩的院门，院里却空荡荡的，屋檐下的晾衣绳上空空如也。


    “媳妇？子衿？”


    他喊了两声，没人应答。


    在石凳下面摸出钥匙，开门进屋一看，锅灶是凉的，炕却是暖的，显然人没走多久。


    他琢磨着，媳妇许是去了知青院，又或者回自己家去了。


    此时的沈家院里，赵桂花正教大儿媳做棉衣，针脚在布面上游走，嘴里还念叨着。


    “这袖口得收紧点，不然灌风。”


    叶子衿坐在旁边看的津津有味，她手笨，学不会这些针线活，就凑着热闹，然后给孩子们讲故事。


    沈兰兰趴在她腿上，小脑袋随着她的声音一点一点：“三婶，后来那只小蝌蚪找到妈妈了吗？”


    “快找到了，别急呀，三婶慢慢跟你讲……”


    叶子衿正说着，忽然听见院外传来美凤婶的大嗓门。


    “桂花！你家建国回来啦！带着好几个当兵的，开着小汽车呢！”


    刚才忙着看热闹去了，这会汽车都走远，她才想起来告诉赵桂花。


    赵桂花手里的针擦点挫到手，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喜，随即拍着大腿站起来。


    “真的？我家老三回来了？”


    张春霞也停下手里的活，笑着说：“娘，肯定是真的，美凤婶不会瞎说的。”


    叶子衿的心“咚”地跳了一下，脸上却忍不住发烫——他回来了。


    可回来的不是沈建国，而是大队长，心里都乐开花了。


    赵桂花跑出门，没看到儿子，问：“不是说建国回来了吗？人呢！”


    大队长笑道：“是回来了，去了子衿的房子，一会找不到人就回来了。”


    赵桂花听后气道：“你明明知道子衿在这边，也不知叫住他。”


    大队长呵呵一笑：“我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不见人了，让我怎么说。”


    话音刚落，院门口就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时，美凤笑道：“建国回来了。”


    沈建国立即叫人：“婶子。”


    美凤婶哎了一声，还是很有眼色的。


    “你们一家团聚，婶子回家做饭去了。”


    说完，就往家里走。


    听美凤叫沈建国的名字，屋里的人都出来迎了出来。


    沈建国站在雨帘里，军装肩头沾了点雨水，


    却依旧挺拔，目光穿过院子，直直落在叶子衿身上，带着化不开的暖意。


    “建国！”赵桂花先喊了一声，眼眶都红了。


    沈建国大步跨进院门，视线始终没离开叶子衿，对老娘说：“娘，我回来了。”


    然后走到她面前才停下，声音带着点沙哑：“媳妇，我回来了。”


    叶子衿看到他，鼻尖一酸，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后只化作一句：“嗯，回来就好。”


    沈兰兰也从大人后面冒出一个脑袋，仰着小脸看沈建国，脆生生喊：“三叔！”


    沈建国弯腰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应：“兰兰又长大了。”


    赵桂花看着儿子看媳妇的模样，笑着抹了把泪：“快坐到炕上坐，外头冷，我去做饭。”


    几人说着话，已经走进里屋。


    赵桂花火急火燎的又对大儿媳说，“快去叫你男人回来，就说老三回来了！”


    今天老二一家三口回了娘家，家里就他们几人。


    赵桂花对大儿媳使了一个眼色，张春霞又抱着兰兰。


    离开时，赵桂花又拉了一把大队长，几人风风火火出门了，把屋子留给小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