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物课教室总是十分拥挤，起码在点名之前是这样。


    宋清杳给自己旁边占了位置，静候今天姜宇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兑现奶茶。


    上课铃响，老师走了进来。


    时老师的样貌依旧靓丽，不过他今天是一个人进的教室。一个人拎电脑，一个人连上投影，然后一个人说开始上课。


    身边少了个干活的助教。


    宋清杳身边的位置始终空着。


    她盯了一会儿手环上的时间，现在上课五分钟三十七秒了，姜宇还没到。是睡迟了吗？


    还是出了什么事？不会不来了吧……


    她等得有些困。


    周围的同学也窃窃私语，问那个很帅的助教怎么没来。


    又等了五分钟，宋清杳观察了教室的门许久，依然没有谁推门而入。


    可能是看出了大家的疑惑，时老师特地解释：“今天助教有早会，不来上课。”


    宋清杳顿感无聊。


    她趴到桌上起不来，眼皮沉沉的。原本就困，现在又加上了难过。


    他居然食言了。


    不过姜宇好像是2+2的本硕连读，突然被导师找去开会也是难免的嘛，他应该也预料不到。


    毕竟他昨天答应她说不会食言，当时的样子不像骗人，所以肯定不是故意的。而且那只是一杯奶茶而已，并不重要，肯定比不上开会。


    宋清杳只遗憾了一小会儿，就开始关心接下来的事：


    要不要给他发个微信问问？


    她这时候才打开微信，从纷纷扰扰的小红点中找到那个名字，却下层楼。


    对话框旁边红红的，她发现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


    【却下层楼：你好，我是姜宇。】


    宋清杳一下子清醒了。


    消息时间是昨晚睡前，她正在经历骚扰轰炸的时候。而这条可怜的消息已经在这里放置了一个晚上，没有人搭理。


    糟糕，昨天忙着和人吵架，把心动男嘉宾给忘了！


    一句打招呼而已，她竟然到现在都没有回复，未免有些过分。


    但她一时间想不出怎么回。是打招呼的同时再解释一下说自己昨晚睡得太早没看见？


    还只若无其事地发一句：你好，我是宋清杳。装作什么时间差都没有的样子？


    前者显得过于在意，后者则有点不太礼貌，打招呼都要隔夜，怪尴尬的。


    错过了那个时机，似乎发什么都不太合适。


    宋清杳最终留下了空白对话框，什么字都没有打。


    她想不出方法，但恰巧有人撞在了她的怒火上。


    点开企鹅，屏幕上是那孙子新发来的消息。


    【无冬春：急了？被我说中了吧。装什么名校生，实际上初中没毕业就出来骗人了吧。】


    宋清杳的目光在“无冬春”这三个字上停留许久。


    这人的网名分不清是男是女，刚开始看到的时候还总让人想起某位可爱的小老太太。


    “蕙兰琼芳积烟露，碧窗松月无冬春”


    无冬春是个好名字，但是这孙子实在是找抽，肯定和孙婆婆没关系！


    她呼出一口气，先退出聊天框，维护了一下卖课的生意，抽空加上另外两个打招呼的人的微信，把自信秘籍附带的免费影像链接给他们，顺便奉上鼓励和些许心理咨询。


    最后回到对战界面。


    宋清杳尽量平和地发送了一个字。


    另一边，姜宇看了眼窗外，没心思听台上的人喋喋不休。他打开微信，某个人依然没有回复，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故意的。


    略显烦躁地上滑，换了个界面，他想看看那骗子上钩没有。果然收到一条消息，他点开。


    【枸杞大师：典。】


    ……


    扑面而来的嘲讽糊了姜宇一脸，网络经典语录虽然常见，但好用。


    他笑。


    【无冬春：还装？这么自卑还卖什么自信课啊？只敢在网上跳脚，实际上偷偷给女神当舔狗都不敢打招呼吧。】


    舔狗？


    宋清杳现在正处于敏感时期，尤其是今天姜宇没来上课，让她满心的期待都落空了，有种不为人知的羞耻感。


    尽管她没舔，但她不允许别人侮辱舔狗这种勇敢的爱情方式！


    她开始上网搜：如何骂人。


    她让ds给她写了几篇三百字的骂人小作文，但挑来挑去都不满意，攻击力太弱了。


    然后加上要求重新搜：要更难听的。


    ds思索了很久，这回思索出的东西是真骂人，但坏就坏在攻击力太强，刚发出来就被它自己屏蔽了。


    宋清杳翻了个白眼，人工智能的短板原来在这里。


    消息经过长时间的修改，迟迟发不出去。


    姜宇正在收拾资料，把文件夹装进包里的时候瞥了眼手机。对方一直没有回复，估计是破防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对面应该是一个其貌不扬的普通男生，说不定还有些臃肿，心理自卑，有暗恋的人都不敢搭话。


    他准备抓住这一点，把人逼急了之后就线下约架，亲眼看看骗子是谁。


    而对面这位其貌不扬的普通男生，宋清杳，刚结束了自己学习骂人的历程。


    她准备了五个三百字骂人语录，不带一个脏字，一股脑地全给无冬春发过去。


    缓缓吐出一口气，她舒服了一点。


    但也没觉得开心。


    其实网上怎么对线都没什么，输赢无所谓，那都是虚的。


    可今天没喝到姜宇的奶茶，就算骂赢了也会失望。


    姜宇是个骗子，宋清杳撇撇嘴，心里有点小埋怨。


    时老师讲课让人昏昏欲睡。就在宋清杳的眼睛快要阖上的时候，她听见教室后门吱呀的一下。


    然后是越来越大的起哄声，从后向前传来。


    “哟——”


    “开的什么会啊，还有奶茶喝——”


    下课铃在同一时间响起，时老师笑眯眯地说下课，但哄笑声许久才散去。


    转身，视线透过乌泱乌泱收拾东西站起来的人群，宋清杳才看到一个逆着人流的人，似乎护着什么东西，正艰难地往她这边走来。


    汗水在姜宇额头上晶晶亮，脸和脖子通红，T恤都湿了，应该是跑着来的。他手里提了两杯奶茶，递过来一杯。


    “我怕赶不及，就先买了。”姜宇眼眉弯弯，出现在宋清杳面前，似乎在高兴自己赶上了末班车，“杨枝甘露，你喝吗？”


    奶茶一点都没洒，冰都没有化，姜宇人就站在那里，浑身冒着热气。全都是新鲜的，真挚的，暖融融的。


    宋清杳马上准备接，但又面露难色：“我……芒果过敏。”


    他马上左右手换了换，再次递过来：“那你喝这杯吧，芒果容易让人过敏，我还买了草莓大福，可以吗？”


    宋清杳心里扑通一声。


    原本以为姜宇不会来的，可他不仅来了，还考虑到她有可能芒果过敏。


    她现在酸酸甜甜的，比奶茶口感还要丰富。


    下课回宿舍，宋清杳捧着自己的奶茶，和姜宇一起走在林荫路上。


    “你不是有早会吗，我以为你不来了。”她耳朵烧得慌，小心地往他那边偷看。


    姜宇和她维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偏头看她的鞋尖：“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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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别人的事，我不会食言的。”


    风穿过两人中间，带起的裙边擦过姜宇的手，他好像被烫了一下，僵硬地收回。


    树叶落在他们脚边，两个人走在影子中间，都晒到了一点点太阳。树荫逐渐变窄，两个人也就越靠越近。


    宋清杳一闻到他身上甜甜的薄荷味，目光就有些飘。


    现在距离宿舍还有很远，她拉回理智，想要尽量找个话题，但找不到。


    “对了，”她尽量不突兀地开口，“学校的橘猫很可爱。”


    “橘猫？我朋友也养了一只猫，不过是黑色的。”他接话。


    气氛尬住，宋清杳尴尬得有点脸红。


    怎么选了这么一个话题，大橘学长和姜宇根本没有任何交集，让人怎么接话？快，说点你想说的，说点有意思的，散发你的幽默！


    “对了，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姜宇的声音轻松悠闲，很符合树下漫步的环境。


    宋清杳还没想出幽默段子，猛然听到这句话，抬头：“为什么？”


    树叶的影子落在他脸上，忽明忽暗，那张骨相优越的脸就让人眼前一亮又一亮。每当阳光模糊起来，宋清杳的心就随之一震。


    “因为那些传言……”姜宇顿住，重新回忆了一下，“因为我今天早上没有去上课？”


    “没有啊。”


    宋清杳只是小小埋怨了一下，小小一下而已。


    当她看到姜宇大汗淋漓地赶过来的时候，就决定当做自己从来没有生气过。


    姜宇眼神迟疑：“那我昨晚给你发的微信……”


    原来是这件事，宋清杳脑门快要出汗了。


    这件事……说来复杂。要是说自己因为到处加微信所以没有回复他的话，真的有点奇怪。会不会被人以为是疯子？宋清杳至今没有想到怎么解释。


    她企图淡淡地一笔带过：“你发了吗？我晚上睡得早，没看见。”


    拙劣的借口。姜宇眼眸暗了暗：“那现在呢？”


    宋清杳看着他的眼睛，从中读出一丝不确定的暗示：


    现在没有睡觉了，可以回我的微信了吧。


    这种当面催回复的事，虽然强硬，但减少了那种别扭的、揣测性的尴尬。双方坦坦荡荡地聊，直接要求一个回复，早回早安心。


    她拿不准是不是这个意思，但见对方没有质疑自己，宋清杳迅速抓住机会借坡下驴，当着他的面敲下回复。


    然后深吸一口气，心终于落了地。


    哒哒地打字声之后，姜宇的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却下层楼：你好，我是姜宇。】


    【忧天的小杞：你好，姜宇学长。】


    他略显无奈，好笑地放下手机屏幕，就看到宋清杳逃过一劫之后，很快便扬起的得意神色。


    “学长，你是想要我的名字吗？这不公平，我可是从来没问过你的名字，就知道你叫姜宇了。”她双手捧着奶茶，昂着头，十分神气的样子。


    像某种住在树洞里的小动物，正在炫耀自己的大松果。


    没有人问过她的名字，就算在八卦里，她也只是“这一届最漂亮的新生”、“被烧草皮告白的那女孩”、“灭霸课上和姜宇传绯闻的女生”。


    姜宇肯定也不知道。这不公平，他也得主动找到她的名字才行。


    宋清杳笑眯眯地注视他，以为对方会害羞愧疚。


    可姜宇摇了摇头，拿起手机开始打字。


    她听见姜宇低缓的声音，像一阵风吹皱了湖水：“你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同时，手机收到一条新的微信，来自与她面对面的人。


    【却下层楼：你好，宋清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