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杳眼睛微微睁圆。他居然知道？


    她的名字并不大众，很多人光听字音会把她错写成宋轻咬、宋清瑶、宋青遥……


    但姜宇打出的名字是对的，每个字都正确，显然他不只是点名时或者八卦时无意听到这么简单。是翻了她的资料吗？在大物课，还是献血的时候？


    心脏在耳边咚咚跳动。


    他似乎比她想象中更关心她。这个结论出于她的直觉，并没有多少证据。


    宋清杳认为自己有点膨胀了，居然在臆想这个才见过几面的暗恋对象喜欢自己。可现在，她想不出其它任何答案。


    今天的蝉鸣比前几天更加热烈，宿舍楼下小情侣的数量多了一倍，全都抱在一起，难舍难分。


    姜宇陪她走到楼前。


    临走时，宋清杳踏上台阶，三两步却又退回来。


    又是零帧开口，她仔仔细细看着姜宇的眼睛：“听说你在追我？”


    姜宇被宋清杳不要的奶茶呛了一口。


    他难以应对这种事，宋清杳知道。她早就听孙婆婆说过了，姜宇就是个老实人。


    调戏老实人就是这么简单，就是这么爽啊！


    等了一会儿，姜宇终于艰难地开口：“这个传言是不是……”


    …给你带来困扰了。


    宋清杳笑得更开心了：“没关系，姜宇学长。”


    “喜欢我才是正常的，不喜欢我的人就得自己想想办法了。”她挑眉。


    这种话多说几遍，已经类似于洗脑的程度。尤其是对于姜宇这种“老实人”来说，绝对会印象深刻。


    好几对小情侣朝他们这边看过来，目光饱含深意。


    姜宇干脆宕机，在宿舍楼前成为一块石头，一动不动。


    “下次课见～”


    得逞的笑声轻快又富有感染力，宋清杳边摇头边飞快地溜进宿舍楼，蹦蹦跳跳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


    姜宇亲眼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静静回想了一会儿，然后才暗自偏头，唇边挂着说不出的情绪。


    楼下的小情侣们看他离开，也尽是一些说不出的眼神。


    回到宿舍，许升平推开门，就见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姜宇。


    宿舍是黑的，只亮了一盏小小的台灯，把他的影子拉长在墙壁上。姜宇指尖轻点在桌面，身旁放了一杯冰水，目光透过白纸，似乎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许升平一愣，脚步不自觉放轻。


    他和姜宇同宿舍，还志趣相投。他们和几个学长合伙搞了个创业项目，平时走动很近，有什么事互相都知道。


    据他看来，姜宇这个人根本没有空余时间，平时不是在开会、比赛、上课、打工，就是在到处拓展人脉、拉投资。任谁经历这样高强度工作都坚持不下来一学期，但姜宇从没喊过累。


    就算偶尔有空闲，姜宇也要用这一点宝贵的时间回石城看看家人，没有休息过。


    而今天，姜宇居然什么都没干，只是开了台灯，坐在桌前发呆。脸上还隐隐带着笑意？


    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许升平开了灯，打了个寒颤：“大哥，你不会又要搞谁吧？”


    姜宇似乎才刚刚清醒过来，整理了一下神态，收敛笑容：“找我什么事。”


    许升平磨磨蹭蹭把一份资料递过去：“你先检查一下，这份资料够用吗？”


    这是他们创业团队拉投资用的，纸质版商业计划书。原本早就写好了，但前两天有团队成员想到了新的创意，拿去改了改。


    姜宇打开了电脑，开始线上批改作业，这是助教的工作。


    他接过资料，只看了封面就放在一边：“你确认过就好，这不重要。”


    许升平轻笑一声，显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有许升平在，团队并不很缺钱，有姜宇在，他们也不怎么缺结识投资者的机会。


    但许升平还是忍不住，贱兮兮地凑上去：“那什么最重要？是我们姜大少爷英俊的外貌，出色的口才，尊贵的身份？”


    姜宇放下鼠标，把对方攀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拂开：“别开玩笑，我算什么身份。”


    但另外两点倒是没否认。


    许升平顺势拉了把椅子坐过来，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样子：“你什么身份，我还不知道吗。哎，刚巧，我今天看见你弟弟了。”


    姜宇动作一顿，听到什么脏东西似的，眉头皱起。


    许升平继续八卦：“这么多年，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我看见他开着辆法拉利在学校乱窜，单手开车，那技术烂得不行，车屁股都掉漆了，听说前几天刚被追尾。简直幼稚死，偏偏有群粉丝觉得这样很帅，全都围着尖叫……”


    “他不是我弟弟，”姜宇打断，他敛眉，合上笔记本，剥开两颗薄荷糖放到手边的冰水里，侧目，“以后看到他，不用和我说。”


    宿舍里响起清脆的嚼糖声，压下了一颗躁动的八卦之心。


    “还有事吗？”姜宇问。


    听起来像是要赶客。


    许升平撇撇嘴，顿感无趣，他搬着椅子准备离开，但刚起身，还真想起一件：“对了，抓骗子当案例的事，帮我找了没？”


    姜宇回忆了一下，刚想起来似的，打开手机。


    他点开企鹅聊天框，一股不详的气息扑面而来。某不知名骗子的骂人小作文展现在姜宇眼前。


    大概有一千五百字，密密麻麻堆在一个消息框里，给眼睛带来一点小小的震撼。


    打眼一看还以为是谁把毕业论文发来了。偏偏消息框每行的字数不能调节，使劲划半天都划不到底。


    再仔细读，这篇骂人小作文似乎专门找人润色过，一千五百字没有多余的内容，字字句句都辛辣抽象，文采斐然，绝对不是随便骂人这么简单。


    一看就知道出自名校生的手笔。


    姜宇：……


    还真是D大的。


    他忽然有点牙疼，甚至想夸夸这骗子的文笔。


    不过，看样子对方是彻底破防了。终于到了引蛇出洞的时候，姜宇面无表情地敲下几个字。


    【无冬春：只敢网上狂吠，敢线下碰一碰吗？】


    宋清杳和安诗蜷缩在楼道，划着手机一个一个地对账。


    “课程是公众号发的免费资料，只要有人加微信就把正版公众号推给他们，可以说是零成本，白赚一个微信。”


    安诗分析。


    如果要超过徐活，那一学期起码要加到三千个微信。现在离期末还有135天，她们有两个人，也就是说每人每天的kpi至少是12个。


    而到现在为止，她们的广告发在群里，只获得了五位顾客。再加上一开始要到的二十八个微信，现在的进度是33/3000。


    安诗的神情在计算中逐渐变得憔悴，任务着实艰巨。


    宋清杳瞧了她一眼：“这才只是刚开始，已经很不错了。学校群里受众太少，明天再找几个校外群，肯定能好起来。”


    “没关系的，”安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学姐，专门在朋友圈发兼职信息，那边来钱比较快。我多打几份工，也许也能凑出两万。”


    几乎没有这种可能。


    宋清杳知道，安诗连学费都没有凑齐，生活费都要从指甲缝里抠出来。哪里还能再凑出两万？


    宋清杳回到自己床上，忧心忡忡地翻了个身。她得改进一下卖课策略，多加点好友才行。


    屏幕亮起，又是死活不加微信的那孙子。


    【无冬春：只敢网上狂吠，敢线下碰一碰吗？】


    手机屏幕的光亮向下，照得宋清杳眼角抽搐。这人是不是以为自己傻，对面是人是鬼都分不清，就敢线下约架？


    她也不是什么好惹的，网上口嗨谁不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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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枸杞大师：好啊，周六早上七点，我在D大体育馆等你，你来啊~】


    【无冬春：这么痛快，打算放我鸽子？】


    对面也不太傻嘛，宋清杳翻出一个嘲讽的表情包。


    【枸杞大师：嘻嘻，你认我当祖宗，祖宗就在梦里跟你见面～】


    嘎巴嘎巴，咀嚼冰块的脆响在宿舍回荡。


    男寝319只住了两个人，床铺上的那个被声音吵醒，睁着惺忪睡眼朝亮灯的地方看。


    嘎巴，又是一块。


    许升平迷迷糊糊：“您老人家大晚上不睡觉，这是要吃人啊？”


    姜宇捏紧冰水，莫名其妙笑了一下：“案例的事你先等等。”


    就这件事啊，许升平揉了揉眼睛：“哦，不着急，你先忙别的也行。大概要等到什么时候？”


    姜宇慢悠悠继续道：“等到我把骗子抓出来，拎到你眼前，亲手给你填表格的时候。”


    许升平：“啊？”


    他缩回被窝，没敢说。倒也不必这么麻烦，他只是想完成个小任务而已。


    夜里下了暴雨，第二天却风平浪静，太阳照常升起。


    清晨，男生宿舍楼旁的树叶被昨夜的大雨打落，黏在一双皮鞋底部。


    它的主人刻意避开了石子小路，绕一小圈，踩在平坦的水泥地上，才把鞋底的叶子剥开。


    上早八的同学哈欠连天，捧着早餐辗转在宿舍和食堂之间，整座校园充斥着香味。一只橘猫把头埋在食堂前的草丛里，只露出一条欲盖弥彰的尾巴，在草丛外摇啊摇，cos响尾蛇。


    很多人急匆匆冲进食堂，又急匆匆从食堂冲向教学楼，早晨往往是忙碌的，鲜少有人停住脚步，除了一双皮鞋。


    皮鞋停在猫尾巴前。那只橘猫闻声马上转了个身，用沾着露水的皮毛蹭蹭人类的裤腿，喵喵叫着讨食。


    姜宇盯着这只橘猫，脚步顿了顿。


    宋清杳的头像是一只橘猫，她说学校的橘猫很可爱，应该就是这只。


    说起来，那个骗子枸杞大师的头像也是橘猫，好像也是这只。


    忧天的小杞，枸杞大师，都是D大学生……有些相似。


    他摇了摇脑袋，苦笑，不可能的，自己肯定是被枸杞大师气疯了才会这样想。


    宋清杳几乎没有睡觉，整个晚上都在想怎样才能改进营销策略，获得更大的好友圈。现在天亮了，她感觉自己像一个绝望的销售。


    幸好今天没课，白天也能补觉。


    她刚闭上眼，就收到一张图片。


    照片是从上往下拍的，一只橘猫四脚朝天，正在嚣张地炫耀自己的肥肉。


    【却下层楼：你说的那只猫。】


    宋清杳挣扎着眯开眼睛，郁闷地发送了一张小猫流汗的表情包。


    【忧天的小杞：学长，你是不是以为橘猫都长一个样子！】


    【忧天的小杞：我头像是大橘，它不咬人不挠人特别乖。大橘很好认，它小时候被车压过，左前爪少了一半。】


    【忧天的小杞：你拍的这只不是大橘，它是学校流浪猫帮派的老大，叫橘霸天，可凶了！你沾上它的气味，大橘这辈子都不会再靠近你啦！】


    发完，她手机一扔，陷入深度睡眠。


    原来不一样。


    姜宇解开领口的扣子，蹲下去仔细比对这只猫和两个人头像的差别。不一会儿，他释然地笑了，还真不是同一只猫。


    宋清杳头像是可怜的大橘，骗子的头像才是这只恶霸。


    风轻轻吹起他的头发，咔嚓一声，一张橘猫撒娇的照片被拍下。他编辑了几个字，然后才放下手机。


    猫在姜宇身前打滚，全方位展示它肥硕的身材。忽然，它被坏坏的人类拎起来指着鼻子威胁：“以后不许欺负大橘，它是有人照着的，听见没有。”


    橘霸天瞪圆了眼睛：“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