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简老将军身上散发出的不悦，陆云峥轻咳一声，试图缓解下氛围。


    简老夫人在她面前的伤心之语，误打误撞倒成了她的一个筹码，思索片刻，陆云峥决定不再试探，说出此行的目的：“实不相瞒，我方才所问并非空穴来风，还请老将军相助。”


    简老将军没有接话。


    简老将军的忠诚看起来坚不可摧，所以她也不提陛下，只把嘉珩和禹哥遇刺的前因后果拣着与将军说了，向他请求，请几位当年出征南隰的高级将士来，一起看看南隰之战的卷宗。


    简老将军看着陆云峥从丝帕包着的棉絮中抽取出来的几根针，陷入了沉默。


    陆云峥又道：“这是嘉珩公主临去乌娄前，托付于我的最后一件事情。她说，她为人子女，不能眼见父母蒙冤枉死；身为台陵女儿和简家军之后，不能眼见六千台陵军与简家军枉送性命；身为大熙子民，不能眼见大熙稀里糊涂地痛失忠将。还请老将军，体恤公主一片赤诚之心。”


    简老将军脸上终于展露了几分动容，犹疑地看向陆云峥：“我怎么能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陆云峥低头，向简老将军摊开手掌。


    简老将军不可置信地向前几步，凝视着陆云峥。


    陆云峥敛合掌心，静静等待着简老将军的回应。


    简老将军来回踱了几步，低声向随侍吩咐了几句。


    片刻，两个中年男子踏入了正堂。


    两人都是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身着布衣，却难掩精壮身形，一看便知确实是常年操练的军士。简老将军向陆云峥微微颔首，陆云峥会意，从怀中取出了那本台陵地方志。


    “这的确是当时的军防图没错。”身材较高的军士是校尉，当年就跟在定北王身边，他肯定地点头，“王爷第一回遭伏后，就又多派了两队斥候再去侦查，只是没想到那南隰将军实在狡诈多疑，想来他也在我们军中花了大功夫，实在是防不胜防。”


    校尉看了一圈，每处细节都能说出当时的情形来，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陆云峥又指着军防图上标红的几个人名，问：“这标红的人名是何意？”


    另一位身材稍矮的军士道：“这是派遣出去的斥候兵的名字，这就是我。”说着，他指向图中标红的一处姓名“鲁冲”。


    他的名字标在一处山谷，鲁冲说，这就是他带的斥候小队负责侦查的地方。斥候小队长会将侦查得来的情报上报至斥候总队正，再统一上报至大军主帅的营帐，以确定下一步的计划。


    “我们几个小队没有参与伏击，没有与南隰军正面交锋，南隰攻澄关时，我与队里的几名斥候兵奉命进城传信求援，侥幸而活，如今都在台陵。唯有总队正，他进城后不知所踪，到今日也再没他的消息，大约，那时候就遇难离世了。”鲁冲摇头，十分心痛。


    这么多年了，他想起遇难的兄弟同袍，心中还是一阵阵揪着痛。


    陆云峥看着标红的名字下，又单独标注了圆圈的名字“邬蒙”，就是鲁冲说的斥候总队正。她问：“他也是简家军出身的么？”


    鲁冲摇头：“邬队正是台陵军的校尉，听说因为他自幼在昌州长大，熟悉那边的地形，王爷觉得他可用，点他做了斥候总队正。不过，他虽不是简家军出身，对咱们兄弟们是没话说的。”


    昌州，正是与南隰边界接壤的州府。


    陆云峥有些失落，这份南隰卷宗看不出任何问题，她不禁怀疑，徐大哥的猜测是不是真的就是猜测？可那段流言的前后是非，又要如何解释呢？


    离开简府时，是王妃的小姑，现任简家军主帅的夫人来送。简夫人看起来很年轻，比陆云峥也大不了几岁，她瞧着陆云峥看她的眼神，笑了：“你心里一定在想，我怎么比夫君小那么多，我夫君老牛吃嫩草，是不是？”


    陆云峥有些不好意思：“瞧着你也就比我大几岁。”


    简夫人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每个人都这么说。没事。我们家老简……他能遇着我，的确是他的福气。”


    陆云峥被她逗笑了：“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夸自己。”


    “你不知道，他原本这辈子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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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算成婚了。”简夫人十分亲和，说会话的功夫就自然地挽上了陆云峥的手，“简氏这样的世家，谨小慎微一辈子，还得担心满门安危。老简他表面上是兢兢业业守住了简家军，其实心里头厌烦得很，更不愿子孙后代再被困在简家军里头，一辈子惶惶不可终日。所以呀，要不是我，他就真得孤独终老了。”


    陆云峥问：“那后来怎么又愿意成婚了呢？”


    简夫人笑嘻嘻地说道：“因为我呀。我先前是订了亲的，可惜未婚夫被征到北境，死了。我守了望门寡，家里头要我守节，我偏不，自己收拾了包袱逃出家门，落难时正好遇上在巡城的老简救了我。老简问我，恨不恨把未婚夫征去北境的人，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陆云峥停下了脚步，问她：“那你恨吗？”


    简夫人眨眨眼睛：“我该恨，可我不要。我未婚夫去北境，也不是为了那个人，是为了他心中一腔热血。我已经没了一个未婚夫，不想再把余生都搭在没有意义的恨里。我要把我自己的日子过好，守好自己要守的人。他的侧刀没有落下之前，我为什么要自己走到断头台上？”


    “你这话，也说给简将军听了吧。”陆云峥一时无言，轻声道。


    简夫人点头：“是。”


    她的笑意不减，那样明媚灿烂，看不出曾经经受过的苦痛，看得陆云峥心口微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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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杨府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陆云峥一迈进院子就看见贺珵的衣角一晃，消失在门后。进门时，只见他坐在桌边看着公文，目不斜视，一桌子菜还冒着热气。


    “回来了？”贺珵放下手中公文。


    陆云峥没说话，只是默默坐下。今日她耗费了太多心力，实在饿极了，只想先好好吃顿饭。


    贺珵也不说话，刘沁在一旁替两人布菜，两人沉默地吃完了这顿饭。


    贺珵心里有点恼，这姑娘现在怎么一点重话都说不得？他还没说重话呢，只是叫她莫要冲动，她一言不发地自己跑出去一下午，回来还给他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