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沈思薇，今日，我便以镇北将军夫人的名义，以我谢家满门忠烈的声誉起誓！”


    “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千真万确！若有半句虚言，天诛地灭！！”


    这番话，如平地惊雷，震得赵宗心神巨震！


    “你，你是谢将军的夫人？”赵宗不敢信！


    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是大梁战神的夫人，这简直太让他意外了！


    可意外之后他还是警惕了几分。


    “你有何凭证？”


    沈思微再次将令牌递给了赵宗。


    “这是我夫君的令牌，将军你可认识？”


    赵宗接过令牌一看，瞳孔紧缩，这他可太认识了！


    只是他是一方守将，而且此前并没有接到任何的救援信和战报，就算令牌在手，他也不能轻易的相信！


    可沈思微的话又让他内心的天平，疯狂倾斜。


    理智告诉他，没有虎符圣旨，擅动大军是灭族的大罪。


    可一个将领的直觉和骨子里的热血却在咆哮，告诉他，这个女人说的，是真的！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


    良久，赵宗终于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空口无凭，我如何信你？”


    沈思薇闻言，脸上竟露出了一丝凄然的微笑。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


    “我留下，做你的人质！”


    “夫人，不可！”一旁的红芍失声惊呼。


    沈思薇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目光死死地锁住赵宗的眼睛，不让他有任何闪避的机会。


    “将军可立即点五千精兵，由我的护卫带路，星夜驰援云州！一日之内，便可见分晓！”


    “若我所言为虚，云州城平安无事，你便将我这颗头颅斩下，悬于营门之上，以儆效尤！我沈思薇，我将军府，绝无半句怨言！”


    “若我所言为实……”她的声音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痛楚。


    “也请将军，在救出我夫君之后，再放我离去。”


    她将自己的命，毫无保留地，拍在了赌桌上。


    赌他的良知，血性，赌他身为大梁将军的最后一份忠诚！


    红芍扑上来想要拉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赵宗死死地盯着她，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此刻在他眼中，却比千军万马还要令人震撼！


    她的气魄，决断，胆识……


    值得他赌上这一切换来的前程，甚至身家性命！


    沉默。


    雨声、风声、雷声、交织在一起。


    终于，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所有的犹豫都已化为一片肃杀的决然！


    他，赌了！


    赵宗猛地转身，将手中的油纸伞扔给身后的亲兵，任由冰冷的雨水浇在自己身上。


    “来人！！”


    “击鼓！！点兵——！！！”


    云州城下。


    夜幕，被无数支燃烧的火把撕裂。


    黑压压的北狄大军，如同从地狱里涌出的潮水，从山林中倾泻而下，带着嗜血的咆哮，疯狂地涌向孤零零的云州城墙。


    “咻——咻——咻——”


    火箭如蝗，拖着长长的焰尾，遮天蔽日般射向城头。干燥的木质箭楼瞬间被点燃，火光冲天，将夜空映照得一片血红。


    城墙上，为数不多的梁军士兵，在箭雨中举着盾怒吼。


    “放箭！放箭！”


    稀稀拉拉的箭矢，射入敌军的洪流中，犹如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城门前，北狄军的阵营中，一名头领模样的将领，骑在马上，用生硬的汉话，嚣张地狂笑着：


    “城里的人听着！你们的皇帝已经抛弃了你们！援军是不会来的！”


    “今夜，我们势要拿下云州！男人，杀无赦！女人和财宝，都是我们的！”


    “攻破云州！！”


    “杀——！！！”


    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伴随着巨木撞击城门的轰鸣，仿佛要将这座小小的孤城，彻底碾为齑粉。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平地惊雷，狠狠砸在云州城每一个人的心上。


    那扇本就布满裂痕、摇摇欲坠的城门，在最后一轮攻城巨木的撞击下，终于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轰然向内倒塌！


    木屑与碎石四溅，烟尘弥漫中，无数双猩红而贪婪的眼睛，透过洞开的城门，死死盯住了城内那最后的、脆弱的抵抗。


    “城破了！！”


    “兄弟们，冲啊！！”


    “杀光他们！抢光他们！！”


    北狄军的咆哮声汇成一股黑色的音浪，席卷而来。


    他们像一群被饿了数日的疯狼，呐喊着，挥舞着弯刀，踩着同伴的尸体，潮水般涌入了城中。


    “退守县衙！结阵！快！！”


    谢怀瑾一枪捅穿一名冲在最前的北狄兵的喉咙，顺势一脚将其踹开，用长枪的枪杆格开两柄劈来的弯刀，手腕翻转，枪刃划出两道凄厉的血线。


    他身后的亲兵们，仅剩不足百人，此刻却无一人后退。


    他们以一种近乎悲壮的默契，迅速收缩防线，且战且退，最终在县衙前宽阔的街道上，用血肉之躯，组成了最后一道屏障。


    这里，是云州最后的尊严。


    退无可退。


    谢怀瑾立于阵前，银甲早已被染成了暗红色，分不清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


    他看着眼前黑压压、望不到尽头的敌人，心中反而一片空明。


    所有的计谋、算计、不甘与愤怒，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纯粹的念头。


    死战。


    不退。


    “杀——！”


    他怒吼出声，主动发起了冲锋。


    一人，一枪，如一道逆流而上的黑色闪电，悍然撞进了敌人的洪流之中！


    长枪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了一条翻江倒海的墨龙。


    枪出如龙，所向披靡！


    然而，敌人实在太多了。


    城墙之上，不断有北狄兵顺着云梯爬上来，汇入城内的攻击队伍。


    他们的人数，是守军的数十倍，上百倍！


    谢怀瑾的勇猛，激发了身后将士们最后的血性。


    他们怒吼着，跟随着他们将军的脚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挥舞着手中的兵刃。


    可个人的勇武，在绝对的数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噗嗤！”


    一名年轻的亲兵，为了替身边的同袍挡下一刀，被三柄长矛同时贯穿了胸膛。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缓缓跪倒在地，眼中最后的光彩，是望向谢怀瑾背影的，无尽的崇拜与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