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太君庙

作品:《身死后把死对头前夫训成狗

    子时螺岛,无人打更。应尘、魏昭为首的诸多猎鬼师因天有异象聚集,他们抬首之处,方片如烈火燃过,漆皮斑驳,至成灰褪尽,光芒荡漾,周身光泽雪白,字如游龙刻入内槽,宛如神的意旨降临世间。


    可此神所佑非那些俗尘凡事中声名远扬土地神、文殊菩萨、慈面观音庇佑家宅安康,学业上蟾宫折桂,着官衣入世,而是恶毒的诅咒,蛊蚀,自堕,缳首,弃局......白底金字,在浮周眼中却泛着刺眼的红。


    如此的字眼,其意便不由人多解释。一笔一捺间彰显大凶之劫,浮现在猎鬼师眼前。


    除浮涂之外,螺岛尔等,无一幸免。


    浮涂从震惊之余缓缓清醒,他目光划过,由眼前颧骨凹陷,双目混沌着突出的陌生壮年,再到九遥殿与巫越猎鬼师纷纷错愕的脸,最后直视长街拉开门闩,他无力一一阻拦,不断步向浮周的人群。


    他手心攥紧,唇齿紧绷交合间,蹙眉头闭目。


    灵熙脸色顿时浮现出嫌弃,口中念叨“晦气”,稀开一只眼作势打掉它,却发现拳头穿透方片,无论怎么折腾,视野中都悬浮这不详的字眼,以至于她两眼一闭,随口骂道“什么鬼东西,何人敢如此戏弄灵家小姐”。


    而柳青衍问浮涂神情为何会如此紧张,他微微张口,片刻惋惜道:“七日之限,快来不及了。”


    话落,巫越猎鬼师大怔。


    另一侧,雪松哗然,浮周观尖锐的观顶与之齐平,坐拥消散的雷云。观内,“忧郁而终”、“燃身化魂”分别出现在离妄与温栖徵面前。


    一道强大的神识宛若横刀扫过,方片受力拦腰折断,破门而出。它继续荡过整座浮周观,才知这里马上就要被人海淹了!


    收回神识后,温栖徵指骨轻扣入名册扉页,同一时间,障眼法散去,一青一黑的身影顶着两张少年气息浓郁的面孔正立出现在面前诸多人脸挂着的眼珠里。


    离妄伸出手的模样在虞娘眼海放大,此举来说,对她深感厌弃的虞娘不说本能的避让,连脸上的不悦也瞧不见一点。即使离妄按入她眉心,虞娘宛如完成传话的人偶,需要人按她一下她才跳一下。


    在离妄接触刹那,无数丝线从虞娘眉心瞬间迸发,像穿针眼,速度又快又稳没入下一人眉心又接着钻出来,再到另一人。


    很快,丝线从高至底跳着展开,形如织网,穿过浮周上下所有人。


    她随后收手,将所有人的情况概括为“离魂”。


    “离魂,就是浮涂嘴里癫狂之症。方才我探过至今为止上浮周观的人,结果都无一例外。”


    一种接近鬼附身,还差一步的状态。


    “有智”的怨鬼选择宿主,第一步不是杀而是获取所有记忆,抹去原来神识,伪装为人。第二步才是汲取生机豢养鬼体。等宿主身体无法供其所用,利用得差不多了,最后一步抛尸荒野,经受风吹日晒散发腐臭。而他们自己早就找到新的身体,神色举动小动作形如宿主,常人难以辨别真伪,如焕然一新。


    这就是附体的状态。


    而差一步就是——宿主的神识仍在体内,只是七魂八魄不知被吓到何方。


    这就是离魂。


    操控数量如此多的人,若那只怨鬼能力不到,当然不能扮谁像谁,只能露出蹩脚的戏码,比如身形状的脚下得有脚步声,敲门时举止娴雅,说话时捏着嗓子仿照原身声音。


    只是没有记忆的鬼,是学不出虞娘爱嘟囔,爱计较的精髓,这是她作为一个商人,为迎五湖四海刁难要价的顾客,平日说法间养成的,没点时间不是一路人可学不像。


    离妄一想到这些,深感还真是难为未经露面的怨鬼。


    她记起她虽告知虞娘,若改心意为她修绳,即使失败也没关系,总归试一试,她定有好处报答,就此把在螺岛所居告知。


    可她从未来及将她受巫越掳走的事情让人转述给虞娘,昨夜却殷勤上门赠方片。那时,温栖徵已经不在她屋内。


    现如今,不仅虞娘精确地找了过来,还带众多螺岛人。其中,不乏她熟悉的,有白日观内第一排的达官显贵,还有客栈的厨子,掌柜……


    之前的障眼法只是为了试探——以虞娘领头围堵的螺岛人是真的能感受到他们的位置还是他们的行踪本暴露在那只怨鬼的掌控内。


    温栖徵简单一试后,水落石出,是后一种,但他的反应是在太快了,仿佛察觉到虞娘瞬间做出的决定。


    离妄没记错的话,他昨夜早走了吧。


    温栖徵嗯了声,“其中一些眼熟的人都在名册里,他们都拜过浮周观,都抢到过方片卜命。背后之人在提线操纵,不止想写毒咒吓唬人,你没要方片,是对的。”


    她想了想指了指头顶问他:“上面的眼睛,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昨夜你不是走了吗?”


    “那夜我并未走。”温栖徵将名册卷成一卷,放入放入储物袋,此时他也沉思一番,想要不要说。


    “你没走?”离妄诧异道。


    转眼,他掌心搭在门扉转折的交合之处,即将迈出高高的门槛。他似做下决定,停在脚步,偏着头来。


    雷鸣后,天色暂时清朗,月华清冷地铺满他的侧脸,他垂着眼眸,隽秀疏淡的眉眼仿佛承着亮眼的水光。


    温栖徵只道:“离妄,我不是常人。”


    若非身躯所缚,随时随地,他可依附在万物,他都能看见。


    离妄淡道:“我知道的。”那夜出现在她房内的,是一只占满水汽的艳鬼。


    温栖徵闻言摇了摇头,眼中的光随一震云啸,云层遮盖月光,继而消失了。


    浮周观很静,百鸟空绝,唯听树响。一整人立在巍峨沉静的观庙与葳蕤枝叶交打重合投下的阴影中,连同脸色变得影影绰绰,忽有光过。


    离妄似感应到什么,侧头而去。一双圈着深暗水潭的桃花眼隔着茫茫阴翳与她相望,如同温栖徵来到螺岛的第一日,她与他隔着行色匆匆的人海,相思珠的红绳在离妄手腕间晃荡。


    那日,他消失得很快,让离妄什么也没抓住,当然她也不知他对她产生多大的误会。


    温栖徵极力拓宽嘴角的弧度,平静地笑了笑。他兀自回来,捏住离妄的手掌,而另一只手滑动她腕处的珠子。


    离妄睁圆杏眼,莫名心慌,想挣脱却甩了几下都未甩开,只能由他按着不如石子硬的红豆,仿佛隔着红豆,抚在她皮下骤然加快的脉搏上。


    “很紧张?”


    温栖徵脸上挂着很淡的笑,眼中是离妄不断摇头,猝然慌乱的模样。


    喏,还能为什么呢。


    它对她很重要。


    那他呢,难道因死后恩怨成灰殆尽,他们的曾经也要随着焚化入茫茫天地,一点爱、一点恨,都抵不过离妄与另一人不到半月的相处吗?


    “少逼我动手。”她沉下声音,警告道。


    一张极像她少年时容貌因一抹韫色压低平常让人觉得亲近的眼睛,显得凶极了。那种刻进习惯的、不想令离妄对他心生厌弃的习性令他换了一句话,安抚说:“不要怕,只是交换。”


    “哗啦”一下,两条不一样的相思珠交换了主人。


    离妄缓缓松开眉头,定神看向他。


    白日靠梁中宝珠华彩,点亮观内,夜晚日落,宝珠无光,温栖徵眼珠漆黑一片。


    他喉结滚动,哑声问:“……离妄,要不要换回来?”


    胸膛起伏,他很想直接问:


    ——离妄,要我还是要他?


    在她心里,她是会选择认这条相思珠还是为另一人与他置气,温栖徵心里打鼓,很少认为胜算会如此渺茫,他在离妄这里,总是被动,没足够信心令他自满。


    温栖徵见她迟迟失神,朝她走了一步,不轻不重向下按了按她的手心。离妄愁眉,垂眸看着色泽鲜艳的红豆在腕间摇摇晃晃,不解道:“为什么要换回来?”


    本来两条相似珠绳出自同宗同缘,他将自己完好无损的相思珠换给她,莫不也是换种方式答应她之前的请求。如此以来,她高兴还来不及。


    温栖徵立即回应她,他强忍喜悦,眼中泛着水粼粼的光泽。


    做完这样,离妄望着温栖徵,面前人真地在笑,声音很轻,恐扰仙人美梦。


    “对,不需要再换。”


    这些许,由她回应带来欣喜快溢入离妄眼底,即使她不明缘由,但他的高兴是真的,满足却不敢再戳破现实、多加奢求,也同样存在。


    离妄瞥开目光,她摸不清温栖徵的想法。她不自然地转化话题道:“你记不记得浮涂曾说他的师姐化为更纯粹的意识,回到螺岛?虞娘这种状态并非维持一整日,昨夜将至子时,今日也是差不多时间。”


    温栖徵颔首,“你是想说,现在这种安静的情况,是因为那道意识苏醒需要时间。”


    他见她抬起头时眼中闪过一抹被人推测出思路的惊讶,继续问:“去见浮涂?”


    离妄更惊讶了,她没有异议,只是一转眼瞬息到缺裂的盘龙柱,温栖徵站在一侧等着她。


    她在心底默数了遍,又凌空将五根盘龙似勺歪折的作势收入眼中。


    “北斗分野。”离妄点地落下,咬字清晰:“原是星占之术。只是——”


    见她话意未完,温栖徵蹙眉,“有问题?”


    离妄摇头。


    “分野即星区指代州、国,以天象观地域的吉凶福祸。青州分裂,在青州就指代运势强势的王城。这里的盘龙柱走向聚集,应是以柱卜浮周观运势。”


    “少说没有左辅、右弼两颗暗星至少也会保留原始的北斗七星,但这个有头无尾的,少了俩则观出天象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离妄最后默默总结说:“浮周观连给香客歇脚的厢房都没有,之前我自后门而出,也只见一件厢房堆放落灰,另一处屋子也小,看样子是没建完,这北斗分野因浮周观不再修缮便受废弃了。”


    少许,离妄与温栖徵瞬息回队伍内,在他们面前,刻写霉运的方片却没有如影随至。


    灵熙见他们二人面前空空荡荡,以为能借此抓住离妄的把柄,颇为有信心叉着腰指责说:“禾望!你与江期止果然背着我们与做什么!”


    其他人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到他们身上,说不诧异都是假的。


    柳青衍勾搭离妄的肩膀,笑嘻嘻指到,“怎么做的?”


    离妄话音刚出,就被另一人截住,“是神识,自然不能用蛮力消除。”


    柳青衍撇嘴,朝萧时微瞪了一眼,“谁问你了。”


    萧时微摸了摸自己后脑勺,接着禁声。


    离妄见少年因局促而耳朵红透半边,肯定说:“他说的没错,需用神识消除。”


    应尘却疑惑:“你修为何时突破了?”


    离妄眨了眨眼,轻松圆道:“不是我,是师兄帮的忙。”


    “若有下次,我亦能帮上忙。知道你与江期止有过不好的瓜葛,他自小不喜欢你,你不必为此与他逢场作戏。”应尘看了巫越少年一眼,接着看着她,神色落寞下去,“虽说你常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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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上没门,总挂着师兄二字开玩笑,可论心底,你之前……认我为师兄,可不认江期止。”


    听到他这样说,离妄缓缓睁大双眼。


    还有这样的事,实属和她得来的情报有些出入。


    应尘见她点头,可话里话外间仍是那种客套话,他瞬间懂了。


    打心底,相较与他,禾望仍愿靠近江期止。因自她九岁起,禾望就跟在江期止身后,可应尘愿意理解她,这不过是寄人篱下带给她错误的归属感。


    知情者都心知肚明,江氏夫妻是江期止的二叔与二叔母。禾望失去父母,同在他们膝下,自然会和江期止有不受至亲庇护,抱团取暖的趋向,这样的情感肯定会随江期止离开九遥殿淡化,江期止于禾望而言,不过如此罢了。


    而巫越一侧,魏昭将浮涂只言片语传递给温栖徵,离魂之人见也见了,浮涂子时相邀也只是让他们帮他堵人,自己大饮一口水,在腰包捯饬半天,以为摸出绝世的救人法器,结果就摸出一只乌龟壳,三个发黑的铜钱,莫名其妙给人算了一卦,劝人回去睡了。


    温栖徵:“卜卦结束后,你们就守在此地?”


    “对,怕那人再次起夜,跟着人群爬山顶去。或是我们多虑了,那人之后就没上浮周观。我们见有效,让浮涂把夜游的百姓都算一遍,结果他倒好,说什么来不及了。”


    温栖徵眼神一暗,“那人叫什么?”


    魏昭摸了摸下巴,“好像是个屠夫,叫王……旭。”


    王旭,三天前,名册就有过记录。他立即将这个名字与名册的名字对应上,只是实例太少了,浮涂寻他何不是种巧合,恰好就解了离魂之症呢?


    “叫上柳青衍,跟我去见浮涂。”


    一语后,温栖徵却脚步一顿,在半身伫立虚空甬道的黑暗中,转过身来,看向喧哗的九遥殿。


    魏昭听到他瞬间改口:“不,还差九遥殿。叫上他们一起。”


    须臾,浮涂坐在客栈内,晃荡腰间葫芦,随着稀少的哐啷声传回耳内,他取下葫芦,手指一扭就璇开葫芦盖,将茶壶对住小口,往下注水,又反复晃了晃,听着声音从清脆便沉闷,他心底舒适了。


    刚饮了一口,热气自腹中缓慢升起,还未由经脉蔓延至全身,就见人影幢幢,隔空而至。


    温栖徵冷着脸大步走在最前,将一页红字倏然摊到他眼下,名字里有带圈包围的,有带横叉划掉的,三日前写下的王旭,隔着几行叉叉圈圈或什么都没有,被早早圈起来。


    卖绳的虞娘也在其中,却被浮涂忽略,正常用血写下姓名,一旁的客栈的店小二却被圈起,以至于如王旭,今夜没上浮周;客栈的店小二,今夜子时,埋在客栈一旁的柜台上,打着冲天的呼噜声。


    都无遗是浮涂的手笔。


    浮涂瞧了眼笑了笑,“发现了呀?”


    此时,九遥殿匆匆忙忙受召赶来,就听到少年对峙的声音:“上面都受到你们卜命,圈着的,是挑着救,那打叉的呢,直接弃了?”


    “抑或是、连身为浮周弟子你也束手无策。”温栖徵定顿一瞬,转而直接说:“你下一举动,是不是要把因你受召而来的猎鬼师都提笔加上去,也挑着救,被救的形如常人,被弃的子夜离魂。这些你都知道。子夜相邀不是故弄玄虚,而是借计行事,因为你的计划中还差我们。”


    浮涂一边隔着厚布擦了擦葫芦底因沸水滚烫蒸出的水珠,一边转动眸子打量他全身,“慌什么?你身上又没有卦术,其他人而如何,与你何干啊。”


    温栖徵气笑,取下腰间刀鞘,按在浮涂面前,“你又慌什么,螺岛七日之限,不是你定的?”


    魏昭听得迷迷糊糊,“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


    柳青衍没眼看他,轻咳一声,“意思是,我们被人卖了。”


    魏昭发出一阵冷笑,笑玩顿时提起浮涂的衣领,“浮涂你个龟孙!”


    小术士身板轻,如提小孩就被提了起来,下巴瑟瑟缩缩伸入上划的领子里,颇为无奈:“无非是做大事总需要点代价。”


    柳青衍从后而来,按下魏昭,“他若谋害猎鬼师,圆楼与巫越都不会放过他。”


    话间,九遥殿人至,浮涂不再眯着眼睛,抬头间,人影散开,转头就见到衣袍宛如青鸟雀羽颜色的少女扶在楼梯的扶手处。


    离妄对他温和得一笑,“你不说我们可没法配合你。”


    闻言,浮涂深吸一口气,托起下巴悠悠开口:“你们可知浮周观只有半壁的铜像筑的是谁?”


    萧时微冷不丁答道:“司天监,那位春华之夜,一举成名的浮惑大人,现任官拜一品,为巫越腹地王城所用。”


    离妄懂了,“原来是他,岂不是与你师出同门?”


    “浮周观以他之姓冠之以名,曾经,‘浮’,不是浮周观的‘浮’,是浮惑的‘浮'',又名浮惑观。”浮涂抹了把葫芦下滴的水,被烫着哈气,却假作不疼用力在灰蒙蒙的桌上划出清晰的水道,写下“太君庙”三字。


    他迎上所有困惑的目光,解惑道:“而它才是浮惑观的前身。”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随着不急不缓讲故事的声音,仿佛晃晃荡荡驾着一叶扁舟穿梭古今,将人带往很久以前,用受潮折价的断木建成小破庙。


    受人编撰歌谣由童子稚嫩的声音萦绕这座常年寒冷的小山:


    螺岛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位神仙,神仙养了两个小人。


    一个叫浮周,一个叫浮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