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浮周有五术士,皆得道坐化嘞^^……

作品:《身死后把死对头前夫训成狗

    离妄拉开木门,耳边未尽的声音宛如在此刻打破隔膜,化为悦耳的女音。


    引入眼帘的,是今日见过一面的熟面孔,云鬓峨峨,肤色自带胭脂红,浅色唇色一抿,越发红艳,一看是个半妆美人,而衣裙是寻常人家做工的款式,棉衣外套却不显臃肿,一见人就眉眼含笑,露出嘴角的酒窝,显得人生机勃勃。


    她定神瞧着来人,惊讶地抬眉,“虞娘子!二更了你还没休息啊,天色这么晚,找我所谓何事?”


    只见虞娘兀自用一只手在袖口掏了掏,面带连弧度都没有上扬或下弯的微笑,让四、五块方片顺着滑开在掌心。离妄走上前一瞧,片面光滑以至于闪烁着流光,每一片边角裁制不均,中心标号,分明是人力所制。


    她感到陌生,问:“这是——”


    虞娘热气拉起她的手,二人掌心对着掌心,方片窸窸窣窣掉落,她用掌心盖住,后声线平静说:“得你之幸,方能助我方寸之地见识巫越的编绳技艺,我心感激。今日浮周那名小弟子久久未归,人们扫兴而去,我才得了便宜将明日卜命的名额都拿走,愿就此机遇,赠与娘子,权当回报。”


    “这使不得,不行不行。”


    离妄之所以拒绝,是因今晚所见之人与白日朝她吐口水怨怼她用高难的巫越相思绳毁她十几年摆摊名誉的女子态度变了个翻天覆地。虞娘因此罢工收摊,斜眼相看,嘴里嘟囔不休:“浮周观主真神了,给我指摊铺有名誉之劫,三日后我果然遇到顾客刁难于我!今日午后巳时和酉时时仍有名额,可不能错过了速速去还愿再卜一签渡劫之法。”


    你看她语气里分明这么在意浮周每日稀少的额度,仍有执念却出乎意料以可笑的感恩为由将机会拱手相让。


    虞娘仍是同样的语气,同样的笑容。她亲近离妄,离妄朝后缩了缩脸,听着她毫无波澜的声音,毫无感激的推从,离妄假笑着,心里却生不出一点温暖与感谢之意。


    “观主卜数高超,螺岛术士一脉再无对手,何输于司天监那位。”她轻轻抚着离妄的手,坚持道:“明日辰时巳时酉时,定要去试试。”


    她微笑着,“记住啦?一定要按时去哦。”


    离妄应付她点头,“敢问这浮周观主明日一定会到吗?”


    虞娘笑容微妙滞停一瞬,离去前,或是距离变远,声音又飘渺起来:“观主一直都在注视着我们,他一直都在,你定要守时去啊——”


    “……”


    离妄目睹女子噔噔蹬下楼,声音不停,缩成一个有长点隐去在溶月中。


    再回房,室内无人。


    她将方片扔到桌面,便没在管过,虞娘如此奇怪,她才不会去呢。


    转头她从储物袋拿出一颗下香球,这是上鸣月为她远行便捷将安神的药物大火煮溶,接着用药碾将残渣压成粉末再熬,等时候一至,放凉,用乌黑、散发药香的药汁浸泡出的香球。她侧卧在塌上,香球放在枕边,嗅着不至于熏臭的草木味入眠。


    今夜无梦,一闭眼与睁眼,鱼肚白从东方翻起,和煦的日光止停在螺岛海域前。


    翌日,离妄利索在腰间配了一把短刀,换好衣服,鹊鸟袖纹青衣打底,外罩白衫,月牙簪斜插入耳后,前额的头发还是很长,但除了眼眸未遮盖其余五官,脸型柔和似水,令人一看,是个是实实在在温婉的青州人。


    她用灵力温了一盆温水洗漱,有人在她桌上留了早膳,却未留下只言片语,瞧着手艺,她也知道是谁。


    她吃完收拾,继而出门了。


    一出门,就有种天还未亮带给她时差错乱的感觉,客栈内的光线,一日少过一日,三丈之外,人与人如隔了一层随距离拉远变浓的黑雾,望不清真容。今时,已经到日上三更需仆役举高杆点燃四方岩壁灯笼的地步,一时间这几个方位灯火通明,可凭余光,寻见一些阴暗之处,但仍有四方未点,未受明亮照拂到。


    她在楼下与柳青衍、魏昭先打了一个照面,因离约定的时辰尚早,柳青衍将她稀奇的瓶瓶罐罐皆列出,离妄一拿一个,柳青衍就摇头道“毒药”,等她从第一个拿到最会一个,柳青衍形容更甚,道“毒中之毒,无药可解”,看样子装得都是谋人性命的杀器,柳青衍解说完鼻头上扬,颇为骄傲。


    魏昭闲来无事与柳青衍斗蛊。


    还有些时间,离妄准备去街上走走,魏昭抱臂,眉眼张扬,指挥蛊物更是无需静心运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主要是柳青衍生不在巫越,一个外来人半路出家实在不值得他好认真的。


    柳青衍额头冷汗淋漓,指挥得方寸大乱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抓到刚一只脚踏出门的离妄,扬声喊道:“喂,你是这么当人质的?哪有人质一声招呼不打在眼皮子底下乱跑的。”


    离妄回头笑:“戌时我定会到场,放心好了。”


    说话间,柳青衍趁其不备以蝎子惊人的跳跃能力,翻身扬尾,刺入魏昭爱宠的眼珠,一时间,血花四溅,魏昭一字一字似要发怒:“柳、青、衍!”


    离妄停顿一瞬,朝二楼的凭栏投了一眼。温栖徵倚在那,一身上下除眸中有光,眉眼沉下,什么也不说接住她的目光。他周身的气息比往常还要冷,仿佛回到两人最开始接触,不愿跟她多说话的那段日子。她心里没有多大的情绪,一眼后,步入虚空甬道。


    上鸣月委托她给一位周琴的心医带声问好,经她一打听,浮周的确有一家老少皆知的有名医馆,名为“嬛琴”,经营年岁有四十又三,开业期间渡螺岛疫病,两个小夫妻因良善不涨药钱逐渐受人知晓,从岌岌无名再到螺岛无人不知,此段相互扶持的感情何不令人羡慕。


    可是离妄来得太迟了,早在三年前周琴与他的妻子顾嬛心生嫌隙,那天医馆敞开,路人目睹两人纷纷闹红眼睛,屋内顿时杂乱无章,摔碎的药罐,倾倒的台柜,瓷片渣子与女子梳妆的首饰混合在一起,尖锐的光芒令周琴目光落在在顾嬛颇为无奈的脸上,终是阖上眼睛,甩袖离开。


    他离去后,将医馆地契留下,本该由夫妻二人共同经营的医馆顾嬛没有精力在操持下去,但顾嬛并无转让或售卖地契的打算,让人唏嘘。如此,经风吹雨打又无人清扫,四十多年医馆说弃就弃,也就没落。要说谁还知道二人分开后的住所,顾嬛好找,就是这周琴怕是已经伤心欲绝离开螺岛。


    眼见戌时将至,九遥殿与巫越一行人已经聚集在浮周观,离妄破开虚空而来,一路人迹稀少,她不经留意片刻。而浮周观因此没有被设下屏蔽闲杂人等的结界,应尘将被他们护在中心的小术士推出来。


    他明眸皓齿,一张脸天真无邪,“此前,我以用宿星盘朝圆楼要了个证明,九遥殿与巫越委托人皆是小生。”


    应尘借此话冲巫越人说:"圆楼与鲸骨钟的双重证明在此,他是何等身份想必也不用我们多说了。"


    灵熙瞧着离妄来了,话里不怀好意:“禾望你还在巫越那边干嘛,哦,我懂了,见你仍活蹦乱跳的岂不是早与巫越私通,效仿江期止投奔巫越!”


    处在中心线的离妄无力瞥她一眼,没好脾气封了她嘴巴。


    灵熙捧着脸蛋"唔"一声,满脸不敢相信,离妄摇了摇头忽略她。


    温栖徵冷脸说了句“她没有”,接下来的话便对小术士开口:“你委任两方,换一句话来说,在场诸位皆已是你手中刃。浮周怨鬼因你敲响鲸骨钟,不必藏着捏着,不妨直言,你欲除何人。”


    九遥殿任务和巫越任务他合起来想过,一杀一保,都出自一人,并非毫无联系。


    同一时间,螺岛凶相暗指浮周怨鬼。都说怨鬼吸食生气,可人们大多不知,有智的怨鬼并不是凶兽饕餮,视人间生气如命宝贵,而是心怀鬼胎,有时为达目的如他和离妄放弃我行我素的习惯与其他怨鬼达成协作,而巫越于期限内除鬼,此话则指这场祸事的期限,一旦逾期,于螺岛而言便是一场无法挽回的灭顶之灾。


    再者是“浮周术士与之存亡福祸相依”,道明了浮周术士也会涉事其中,而面前这“孩童”,作为浮周现在能找到唯一的术士,必与此次猎鬼关系匪浅。


    “说实话,小生也不知。或许是一人,或许是多人。”


    温栖徵眼神冷下,小术士环视他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叹道:“诸位且随小生入真正的浮周观。”


    “真的浮周观?”


    离妄抬眉,眼见他步入幽暗,细看观内,莲花座占据视野中心,座上不知供的谁。


    男子铜身,受岁月侵蚀,对称的双眼因斑驳的红锈色眼珠一红一暗,红锈色延伸眼下,恍若血泪。绕到它身后,才知背后是镂空的。脚底泥泞随深入增加,低头一看宛如形成涟漪的脚印不知有多少人踏过。


    他们绕过排列整齐的梁柱,拨开风帘,迈向由其分隔成大大小小长方形的光芒处,人声如潮水传入耳廓,眼前是蒙着与雾匹敌的烟灰。离妄一手掩着鼻息,一手在眼前扇了扇,视线清晰时,便见巍巍观庙宛如话本中的天宫在云中金光灿灿,形形色色的人群随着通天的台阶起伏从低处圆台前排开。


    有人布纱裹身,嘴里咀嚼干巴的五杏囊;有人锦衣华服,四个仆从肩抬玉撵将他从山脚抬到顶端;还有人携一家家眷,一群小辈扶着佝偻老者,虽然步子极慢,仍不急不躁,低声提醒台阶,好一副朝圣的盛景。


    难怪观外了无人烟,原来他们到的只是浮周观的一个虚壳,真正的仍在里面。


    温栖徵不知与小术士相处说过什么,小术士只觉他是这群人好说话的,便拱手惭愧道:“阁下可愿变个术法直接带小生上去,小生一副不需累趴的腿脚定会为巫越猎鬼奔走,代小生感谢阁下。”


    “不必。”


    他随即打开虚空,小术士前脚刚出,其他人也到了。


    离妄见小术士晃晃荡荡走到中心,腰间葫芦装满水哐当作响,鸦黑色的宽袖长袍在他身上并没有多宽松,在他向后抬手时,他扯了扯衣袖,反倒显得有些小到不合适。


    观内,只见小术士一到,许多贵人官吏迅速送上金银,不拘小节以华服垫住膝盖跪地,身份低一等的人挤在观外,耳边传来不绝的“咚”声,他们整齐地跪满所有空余之处。


    见小术士吃力要拉上横跨观庙的竹片帷幔,紫衣官吏遂有眼见哼哧哼哧帮忙。


    帷幔一开,不见灰尘,随着一格一格上拉,逐渐露出鲜艳的色泽。梁顶镶璀璨的珠宝,由它们刺眼的光芒照亮画中全貌。


    纷纷华服观袍,颇有仙姿,从手中肤质纹路,见中间者偏老许多。从半身至脖颈,到从下而上的五官,直到面容全然展现,离妄与中心那位凌然的眼睛正视一眼,顷刻,离妄蹙眉。


    背部如同受到刺激,如开枝散叶般蔓延撕裂的疼痛,胸口血气上涌,焦躁要撞出束缚之躯,抵押此番感受的——是似火星入油锅沸腾的恶心与杀意。


    为何一见到画像就犯恶心想染血浮周观?


    她心中蠢蠢欲动时瞬间感到不对。


    温栖徵亦是同种感受,侧头看她一眼,她一双不知不觉猩红鬼化的瞳孔让他警铃大作,幸得离妄站得偏后,温栖徵不惊扰其他人强行扣住她的手腕,瞬息带她退到暗处,他手心攥紧,温和的灵力源源不绝灌入离妄体内。


    少许,翻腾的恶意如将人跑入温水中渐渐消失,离妄掐入手心的指尖缓缓松开,眼珠不再涣散,望着他紧绷的后背,感到诧异,明明早上还不想理人,此刻不由分说化解“偿愿”,她隐约明白一些他闭口不说的担忧,用指回勾了一下。


    她告诉他没事了。


    温栖徵才吐出一口气,缓缓松手,二人分开回到原处。


    只见小术士抬手从左至右简绍起:“这五位画中之人分别是我的师姐、师兄和师父。”


    “最左边的是我观的大师姐雪鹤,为人可靠,如水牛一般任闹任怨,我们一惹事,她就自己推上去担着,修行当我们之中是最聪颖刻苦那类。”


    应尘则言:“如此好苗子,何为不引见你们这位雪鹤师姐?”


    跪地的人见他们不跪画像不敬庙神瘪了一口气在胸口,又闻声后见其大胆妄为,欲出声阻止,却在小术士目光下硬再憋一气。


    小术士语气惋惜:“只是可惜,诸位见不到她了,大师姐早已于三年之前得道坐化,化为更纯粹的意识,环视螺岛。”


    应尘道了句原来如此,他继而讲到:“左侧靠近我师父这位是我第二位师兄谢允,心思细腻却善言闹腾,时常受师父不顺眼。”


    他知道他们有何疑问,接着补道:“只是可惜,诸位见不到他了,他也早已于三年之前得道坐化。”


    “中间则是恩师浮周,于我寒雪赤脚为暖饱奔走雪地时用一烧饼诱小生为他门下弟子,赐我姓氏,自幼受其教化,供吃穿用度,每日斋饭,遂才有如今受万人敬仰的小生,浮涂。”


    “在右侧,则是师姐关乐,性情活泼伶俐,讨师父疼爱。最右侧是师兄吉乐,虽话说不明白,但为人憨厚老实,会照顾人。画上诸位都是螺岛星占之术有名有姓的人物,只是可惜,如今几人,皆得道坐化。”


    他每道一句可惜,跪着的人呼吸便更重一分,可他眉眼一开,仿佛事不关己,连师门皆得道坐化留他一人都说得云淡风轻。


    浮涂说完口干舌燥,便有人以不敢恭维模样递上茶水润喉。


    离妄才提取出他姓名,原来叫浮涂。


    见他屏退旁人,观门暂时紧闭,温栖徵慢声道:“所以,你朝圆楼寻助,对你的师长……下了猎鬼令。”


    “或许是。”浮涂抿了一口水,拇指划过杯沿的水渍,淡道:“凡人肉体凡胎不识鬼相,叫那性情突变的人称为患上癫狂之症,暴怒、贪食、纵欲、扭曲,螺岛之劫以由浮周降临世间,诸位可要当心了。”


    柳青衍觉得没理,“若怨鬼化人,人海茫茫,你指定七日,当我们如狗使,闻谁咬谁吧。”


    “非也非也。”浮涂摆手,故作玄虚道:“小生自有线索,只需耐心等至子夜即可。”


    离妄却问:“那此事与你,与我们九遥殿有何关系?莫不是,你要出手?”


    浮涂把话说得极有道理:“既受人香火所供,自当竭尽全力为民除害。”


    “纵使是你的师长?”


    “生前育人是恩,死后作恶为鬼,小生分得清。”


    离妄看他一眼,神情不变,再离开前多留意浮周挡住的一本书籍,后不想多留在此地从后门出去了,她前脚刚出,温栖徵就跟了过来,将她蹲在地上,手中应是从雪松折了枝干,晶莹的霜在严寒中不化,她把着一端,枝桠杵在地上画圈,三条线条画出一张不开心的脸。


    她抿着嘴巴,不曾留意他的存在,看起来苦恼得很。


    温栖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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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在门上,一眼望尽人山人海,却意不在此地问:“因鬼相一事烦?”


    离妄低着头“嗯”了声,“偿愿又发作了,我虽有意抑制鬼相,但它一日不解迟早会受宿主心绪影响成为累赘,今日、今日差点、”


    她不知温栖徵此时此刻将一举一动收尽眼底,只有平静的声音从头顶传下:“别担心,你害怕的事情不会发生。”


    每次她鬼相一出,温栖徵总能安抚她,离妄也不知,温栖徵的神魂和灵力为何能暂缓偿愿,或许这也使他不受鬼相主导。


    而观内,吵了起来。


    “什么?!”魏昭眼下青暗,似从中知道什么满脸惊讶,终于看上去恢复些活气,指向对面:“小术士,任务可没说要与他们一同执行。”


    浮涂讪笑,摸着后脑勺解释:“小生行事自是出自好心,这不怕你们不睦嘛。早知道晚知道,不影响。”


    柳青衍眉眼一弯,“其实只对魏昭有影响。”


    箫时微按了按眉梢,声音低低,其实耗尽精力,整个人有点焉巴巴,“随便吧随便吧。”


    夜深,黑云欲垂,雷鸣低闷挤压这空荡的天地。浮周观人群因无摇号被浮涂坚持规矩办事被清扫一空,画像一事温栖徵始终感到奇异,就这这时浮涂不知所踪,浮周观无人看管,他悄然再次来到白日所在的地点。


    浮周观外看似金碧辉煌,有盘龙柱围成星形,顽石高耸,让人不禁生出敬畏之情,但其实内部很小,衡量它就是离妄在鬼蜮住的小木屋加上篱笆外院的大小。


    温栖徵跨过供人跪地的蒲团,望眼看去。


    中心处摆着供台,就成了观内唯一占地的器物,若连着都没有了,可谓荒凉空荡。腰线水平处,因人潮离去,嫣紫色的烟柱燃尽,保留一小段要断不断的灰柱,周遭是许多果盘、猪头、钱财等凡尘俗物,供给五张占据一张墙面的画像。


    夜晚视线极暗,抬头望只能见白昼时鲜艳的颜色如受墨染,将五官细数模糊。再见画像,温栖徵用神识探查,未曾感觉到“偿愿”发作。


    他逐渐肯定不是画像的问题,而是这画像中的人,与江期止和禾望有某种一见面必须喊打喊杀的血仇。


    背后,悄然来风。可他谨慎,锁了所有门窗,哪会有风。


    柜台书籍簌簌翻页跃入眼中,同时他攥紧剑柄,转身扬臂,回首处两道剑浪相对,柔韧的刃面顺着宛如冰晶澄澈的剑身如蛟攀悬,一上一下,带着金属划过的脆响抽离攻势。


    震鸣的剑意带动手臂发麻,软剑刷一声插回剑鞘,他手腕转了转,抬眼道:“画像中术士浮周才是引起这次''偿愿''主因,若是来探画像的,可以不必再试了。”


    离妄面不改色弯着眼睛说:“我说是来半夜烧观的,有人相信吗?”


    见温栖徵指腹摩挲剑柄的动作肉眼可见停顿,一双桃花眼睁大呆住,后知后觉失笑。


    他歪头,墨发垂落肩前,眼中笑意未散,道:“没人,只有一只鬼。”


    离妄向前,按住书页一角,才提着唇角改口说:“好吧,其实是想翻翻供台那本记名册。浮周观里的东西都很干净,唯一不那么干净的,就是这本带血的记名册。”


    “血?”


    温栖徵走近,化鬼后,他对血的味道更加敏锐,诚然,他嗅到过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腥锈味,但是当时只当浮周观繁华,或是人身上传来,可视觉让他相信,名册除封页墨迹褪色,纸面昏黄无光,四周一角有虫蚀出的缺口,打眼一看,何来“血”一字。


    “在这。”双指一捏,离妄故意朝后翻了很多页,直到一页铺满红引入眼帘,接着解释说:“白日浮涂一人挡在中间,名册受风翻动时,从侧面更能看到。”


    液渍已干,指腹按下处,膨胀纸泡随着按下,温栖徵极快浏览这一页的人名,点在时间之处。


    “青州六十八年。”


    又是三年前。


    他与离妄相视一眼,声音夹在雷鸣中,消音后骤热清晰:“名册以血记名从三年前开始。那时浮周观术士集体得道坐化,后来只剩浮涂。柳青衍调查,浮周观大大小小所有事务由浮涂管着,记名册有何用处,等他子夜出现——”


    忽然,带着恐怖力量的巨弧直击盘龙柱,风吹得门户劈里啪啦发出急切的拉扯声,呜咽的风啸打断话音,从低处缝隙穿来,绕鞋履而过。


    温栖徵锁门了,是的,他锁门了。


    他不由侧身回眸,天地霎那一闪,他似乎痴住了。


    离妄久久未听到他继续往下说下去,她黑白分明的眼珠一转,目光瞥过烟柱不断掉着细碎的灰烬,摇摇欲坠,继而望着温栖徵眼珠不动,神情诧异。


    他可不是常常失神的人,怎么今日,跟傻了似的?


    “......”


    “禾娘子——”


    温栖徵侧脸绷紧,睫羽如伞衔着霜寒之意,当离妄见他不啃声双指掐术——是障眼法,正要隐去他们的声息。她骤然压眉,表情严肃看向他警惕的方向。


    又是没有声息,又是步至正门发出规律的跺脚声。


    一道纤弱的黑影摇摇晃晃,终于伫立在门外。


    如离妄的记忆,接下来她一钝一钝抬起手骨,姿态木讷地敲了下去。


    离妄被她古怪的声线唤得头皮发麻,只见她双手抵在门扉,推了推,俨然没有效果。


    她心里默道,这是还要进来的意思?


    门被推出一线缝隙,一张苍白的艳脸半露在离妄眼中,眼珠乌黑,深邃不见底,唇角拉了很开,像极呆傻的痴人。后来这张脸随门扉风吹后拉,又消失在紧闭的门缝。


    纤细的声音还在传来,犹如妖鬼诱人的低语:“禾娘子,开门啊,我是虞娘。”


    离妄不回话,她也没继续说下去。


    呼啸之声下,又传来开锁的声音,片刻,铜缩落地。


    门外黑不见光,雷声大作,她走了进来,画面由整体逐步缩小,瞳孔倒映供台处写满字与黑子的纸面在电闪雷鸣中仿佛由人乱糟糟地翻面,她脚下缓慢,捧着昨夜慷概赠与的方片,姿态虔诚,笑着走向一片虚无。


    “禾娘子,即至浮周,为何迟迟不卜命?”虞娘方才还好言好语,此刻就笑容凝固,蹙眉露出哭笑不得的脸,胸膛震了震,发出呵呵呵的声音,“都说了观主时时刻刻都在注视我们,禾娘子不该给观主一个解释——何故失约啊?”


    风起云涌间,浮周的大门大敞打开,她的声音扩散在风中,与无数低吟此起彼伏,彼此共震。


    孩童,青年,壮年,老人。


    尖锐的,清冽的,舒缓的,沉闷的......


    声音叠声而起,越来越快,接近同步,空灵地贯穿浮尘,诡异宛如不似人间之音,它骤急如浮周不存在的倾盆大雨,呜咽的风声呲裂地隔开雨幕。


    天地时不时犹如白昼,在虞娘背后,盘龙柱掉落碎石成齑粉,数不清人的头颅入墨被挑出暗夜与白昼交换之际,顶着瞪圆失神无关的瞳目,一脸苛责,在离门几步后似乎脚尖落地,噔噔蹬地涌入,肩靠肩,鞋踩鞋,双手宛如没有骨头,软趴趴甩在身侧,乌泱之景令观内只剩以离妄为中心的半圆之地。


    一时间,风吹烟断,虞娘手中的方片散发莹光悬浮起。


    他们齐声追问:


    ——“禾娘子,何故失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