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玉佩

作品:《赴迢遥

    大门外悬着两盏琉璃灯,上面高高挂起的铃铛随晚风轻轻晃,把“梦春归”这三个烫金大字映衬的忽明忽暗。


    沈听遥跨进门槛时,一股甜腻的熏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廊下的琵琶声正碎在那灯光里。


    穿着银朱色纱裙的女子正给客人斟酒,那广袖顺着手臂褪到肘弯,露出白皙滑嫩的皮肤。那娇声婉转,令那群达官贵人欲罢不能。


    “果然是烟花柳巷,男人的极乐之地。”


    段崇尴尬地暼着她,不停吞咽口水


    “谁说的,我就喜欢和夫人待在一起,这些胭脂俗物都入不了我的眼。”


    沈听遥漫不经心地瞧着她,心里早已看穿一切。


    “夫君,不必藏着掖着。若是夫君想替我寻几个姐妹,我也是欢喜的。”


    段崇闻言只笑着朝她靠近。


    她被脂粉的气味熏得辣眼睛,心中虽然蔑视,面上并未表露。


    “是哪家的公子哥…”


    老鸨搔首弄姿地迎来,见那公子哥身边跟着一花容姑娘,原本谄媚的眼神瞬间变成不屑。


    “公子来我梦春归,还带着自家娘子。我这儿可没有男宠。”


    沈听遥笑语盈盈


    “此前听闻,姑姑这梦春归开了数年。听遥冒昧来访,想向姑姑打听些陈年旧事。”


    话毕,一袋银疙瘩塞进老鸨的内怀中,掂掂分量倒是足。老鸨将其收下,立即变了脸色。


    “就这京城哪家的风流韵事我春姑不知道,姑娘尽管提。”


    “十六年前,梦春归的头牌琅儿。”


    沈听遥细细打量着春姑微滞的神情,就知事情没这么简单。梦春归大厅丝竹之音嘈杂,春姑将他们带到楼上偏僻的内阁中。


    “你是她什么人?”


    沈听遥嘴唇翁动


    “我是她女儿。”


    春姑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神情忽然凝住。


    “你是她与沈伯堂的女儿,你竟然还能活到现在?”


    她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杯面微凉,恰好压住几分躁动,而后试探性地开口。


    “春姑何出此言?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我母亲…到底”


    春姑低头品了口茶,茶叶在水中漂浮着。她半晌才慢悠悠开口,声音里多了层说不清的含糊


    “我发现琅儿的时候,她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脏兮兮地靠在梦春归门口连话都说不清。我看她长得出挑,便收留回来。不说含辛茹苦拉扯大,也算是给她口饭吃。琅儿也争气,十三岁就成了梦春归的头牌。一曲红绡风流,多少富家公子愿花重金求娶。可她…却偏偏选了沈伯堂那个穷鬼。”


    春姑愤恨地捶着桌角


    “那沈伯堂自诩书香门第,实际就是个外来户。一介穷书生想凭自己京城站稳脚跟,简直痴心妄想。这样的山鸡我见多了,到最后都是寻一凤凰飞上枝头。哪还记得曾经那些山盟海誓,豪言壮语。干我们这行,最忌讳爱上客人。我好心劝说琅儿,谁成想她当时已经大了肚子。我不忍看着她整日以泪洗面,便任由她一意孤行地去沈府讨个说法,结果就再也没有回来。”


    春姑越说越气,连带着呼吸都粗重起来,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要将沈伯堂碎尸万段。


    沈听遥俘过身,与春姑依偎着。她像一汪清泉一般平息了春姑的怒火。


    “沈伯堂无情,不得好死的该是他并非我母亲。”


    她每每想到娇娘形容母亲惨死的场景,双拳不自觉得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被捏得潮红。段崇在一旁默默低下头,抚慰着她,似乎对这场悲剧感到惋惜。


    “恶人自有天惩,这世间的不公都会有一个了结。”


    春姑擦拭着眼角的残泪,似乎想到了什么,边边抽泣边说道


    “既然你来了,有些东西是时候该交给你了。”


    春姑转身走向里屋,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等她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木匣子,上面落满了灰尘。


    她把匣子往桌上一放,铜锁碰撞发出脆响。沈听遥定睛一瞧,里面装的是一个檀唇色月牙形玉佩,上面还雕刻着木棉花纹。


    “我收留你母亲时,她戴在身上的。我觉得这东西值钱,有好几次都想当了。可你娘宁可不要月俸也得将其留下。我本来想着等她生下孩子就还给她,最起码你们孤儿寡母能有个依靠。谁成想发生这档子事。今天你来了,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沈听遥抬眸时,长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微影。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的声音更加轻柔


    “听遥替母亲谢过春姑。”


    春姑更是泪眼婆娑地瞧着她


    “啥谢不谢的,你娘在时,没少帮梦春归揽生意。要不我这一家独大的,早被其他乐坊排挤了。”


    沈听遥此行不虚,她此前从未真正了解过母亲。从娇娘的只言片语中,只听闻母亲是个犟骨头。她从前一心向往寻常夫妻的烟火生活终究还是败给权势的诱惑。


    “娇娘总说母亲怀我时,性子最烈。宁可望着月亮发呆也不和旁人多说一句。可能我就是随了她吧。”


    那枚玉佩在沈听遥的手里摩挲,段崇端详着这枚玉佩,颜色倒是罕见,不像寻常人家该有的。


    “这玉佩的纹理细腻,色泽明艳,若是一般百姓家里多半不会有。你说…会不会你母亲也是个名门闺秀?”


    沈听遥觉得段崇说得不无道理,母亲生前如此宝贝此物,一定有她的道理在。


    “可是母亲走失那时才五六岁,过去将近四十年。就算是找,也如同大海捞针。再说了,祁梁的事还没有下落…不行,我要找个机会留在京中。”


    段崇立刻拦下她


    “祁梁的事有林俨盯着,有消息自会给通阳传讯的。你留在京城就是在给沈伯堂继续伤害你的机会。另外,你娘的事我会让段武去查。”


    沈听遥挣脱开他的双手


    “段崇,替我娘报仇和击垮沈家这两件事我必须亲自做。若是如你所说,我大可以花重金雇杀手和死士,为何要让身边的人因为我而涉险?我要你助我,并不是要你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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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些事,自己做成才有意义。”


    望着沈听遥决绝的身影,不禁令段崇担忧。这京中多的是虎豹豺狼,纵使沈听遥心性够野,也难保次次都能更胜一筹。


    段崇第一次对自己舍弃皇姓这件事感到后悔。若是自己保留皇姓,沈听遥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顺地留在京城。他一路跟着自己颠沛流离却无半句怨言,自己是不是该为她做些什么?


    夜光深沉,远处更夫的打更声悠悠荡过来,惊飞了枝桠间栖息的夜鸟,翅尖扫过月旁的树梢。


    客栈周围尘雾四起,一众官兵冒着刀剑冲进去,踢开门板大声呵斥着


    “段将军,有人检举你涉嫌私贪军饷,请您跟我们回大理寺一趟。带走!”


    “等等!”


    沈听遥一声怒吼


    “大理寺向来奉令抓人,叱令书可否借我一观?”


    那官兵将叱令书摆在沈听遥面前,陛下奉令擒拿,上面还盖着御章。沈听遥无从辩驳,只好任由官兵将段崇带走。


    平日杀伐果断的活阎王,祸事来了他倒是一声不吭当起缩头乌龟。沈听遥觉得事有古怪,便连夜进宫寻求公主帮忙。


    亥时已过,宫门那两扇朱漆大门早已锁紧,门环上的铜环在月色下泛着冷硬的光。守门的侍卫换了班,新来的两个侍卫,手握着长枪,看样子不好说话。


    沈听遥这一个大活人,纵使有再大的本领也越不过这城墙。


    “大哥,你通融通融,我真的有要紧事。”


    沈听遥一边说着,一边将钱袋子往侍卫手中递。


    守门的侍卫顿了顿,拿着长枪直直戳在青砖地,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你说开就开,那岂不是没了规矩?万一陛下怪罪我们把守不利,你能替我们掉脑袋吗?”


    见那侍卫不禁不领情,还将沈听遥训斥一通。沈听遥自是知道今夜无法入宫,便一直蹲守在宫门旁。她早一分入宫,段崇就少一分危险。


    立秋将近,晚间微风渐凉,沈听遥出来匆忙,穿得有些单薄。那层薄纱根本挡不住寒气,凉意顺着领口往里钻,浑身被刺透的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搓搓冰凉的手增些暖意,而后蜷缩在宫门一角,静静地等待着天明。


    沈听遥复盘着这几日,沈伯堂并未有什么小动作。他是如何用一纸诉状将这么大一口锅架在段崇的脑袋上。


    陛下不会光凭沈伯堂的一面之词就定罪,难不成还有其他人动了手脚?沈听遥愈发起疑,不动声响就能让段崇入狱,莫不是皇后在暗中推波助澜?沈听遥的思绪越理越乱,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所幸不想了。


    宫墙上的角楼里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周围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远处传来乌鸦哀嚎,更显这宫门口寂寥。


    沈听遥耸耸肩膀,蜷缩得愈发厉害。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觉得眼皮愈发松了,寒气浸骨,她那刚痊愈的身体经不起这样耗着。


    沈听遥安慰自己,天总会亮的。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还有更重要的人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