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是一道枷锁，锁住了我们本该向前的脚步。人的爱、恨、嗔、痴都被困在回忆里，只能定格，无法永存。


    在问出我的疑问后，手中的脸皮滑落在地，梦境发生了变化。天空不再是雾蒙蒙的灰，而是黑与白凌冽交割，界限分明得十分决绝。地面变成了镜子，一切事物都被倒映在这里，我甚至能看见自己皮肤的纹理。


    年幼的布鲁斯跪在那里，身边是韦恩夫妇的尸体，血迹渗透了镜面，男孩强忍着泪水，浑身都在颤抖。


    韦恩阔少的衣服变成了蝙蝠侠战衣，纯正的黑色裹满全身，只有下巴裸露在外，棱角分明处残留一滴泪珠。


    回忆还是一座牢笼，它把布鲁斯困在这里。始于年幼，没有尽头，这座牢笼跟了布鲁斯整整二十二年。


    “你真可怜，布鲁斯。”年幼的男孩抬头，直视着成年的自己，“你为什么如此懦弱，如此胆小？你连自己的父母都拯救不了，你存在的意义何在？”


    “人是要成长的。我确实十分懦弱，恐惧从未消失，我只是正视了它的存在。”男人低头，静静地看着他，“这是一个悲剧。阻止这样的悲剧再度发生，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我讨厌你！我讨厌这样的自己！”男孩大喊，天空的黑白随着音调的升高发生了融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你永远都在拯救别人，却没有人来拯救你！芭芭拉再也无法行走，你的儿子也差点死亡！你保护了哥谭，却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家人！你把悲剧变为动力，恐惧变成标志，却将苦痛统统留给了我！你隐藏了情绪，将我独自困在这里，整整二十二年！”


    雨水在触碰到镜面上的血迹后变了颜色，接连不断的“啪嗒”声传来，天空也在哀鸣。


    “我很抱歉，布鲁斯。”蝙蝠侠迈开脚步，蹲在男孩面前，伸出了手，“我确实动摇过，家人的受伤也曾让我产生了放弃的念头。可动摇过后我仍会坚持原本的道路，我的目标不会改变。任何人都不会让我停止脚步，哪怕是我自己。”


    “哪怕是你自己？”


    “哪怕是我自己。”


    人类还真是一种复杂的动物，总是将自己作为最大的敌人。我托着下巴，坐在旁边看着正在促膝长谈的一大一小。他们的眼睛里似乎只有彼此，连一个眼神都未曾分给我，即便我刚才大声呼喊“不要在下雨了！我根本变不出伞！”


    我好像看清了魔人的意图。可能是他也可能是笔，更大几率是他们这个笔人组合，设计试图盗窃布鲁斯的精神窗格。


    毕竟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啊。


    于是就有了这个梦境的诞生。犯罪巷是一切的起始点，年幼的布鲁斯是这里的主宰者，苦痛与疲惫造就了他，他被困在无尽的循环中，直至彻底崩溃；流浪汉是哥谭的棋子之一，成年后的布鲁斯被过去缠身，一次次举起枪，充当着哥谭的刽子手。


    你是我的过去，我是你的将来。你逃不出，我进不去，于是循环开始了，你的恨意逐渐加深，我的意志逐渐动摇。无论是哪方的情绪爆发，这个精神窗格就要走向灭亡了，布鲁斯会与蝙蝠侠彻底分裂，拯救哥谭会变成后者的任务，而不是前者的使命。


    我的出现触发了互博机制，保护精神窗格的小光球开始疯狂call me，被某个死东西污染的能量开始疯狂stop me。好在我没有辜负前者的信任，没把自己迷失不说，还一下子找出了“蝙蝠侠”的存在，布鲁斯成功进入了自我和解这一part。这操作可谓是神之一手。


    不过我的异能下次能不能对我好一点，这种所有人出动大喊“蝙蝠侠”的方式还是太诡异了！我要是被吓得六神无主，迷失在布鲁斯的精神窗格里怎么办？那时候就不是布鲁斯拯救布鲁斯的戏码了，而是布鲁斯和布鲁斯杀了雪奈霜枝的大型事发现场！


    太惊悚了！天杀的笔人组合！


    周围的景象好像被按了加速键，飞快消散了。时光倒回，我又回到了3号放映厅，一切都在按照剧情发展，只不过此时坐在我身边不再是男孩......呃，不对。我目视前方，闭眼，再转头，只当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对，深吸一口气后，我睁眼。


    没有成年的布鲁斯，只有八岁的男孩。只不过他身上穿着怎么看都不符合年龄的蝙蝠战衣。


    我吸气，准备再来一次。


    “不用再来了，摆渡人。”男孩稚嫩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是我，蝙蝠侠。”


    “好吧，没想到你竟然叫了我的代号，真是十分谨慎啊......”我转头看着他，“这是你最后的选择？”


    “嗯，我将自己逼得太紧了，所有的冷静都变成了伪装。”稚嫩的童声与低沉的男声混合，“这样下去，我的精神迟早会崩溃的。”


    “真是一段不错的独白......如果这是一部电影的话我想爱你的那些人会很高兴的，”我顿了顿，继续说道，“毕竟他们只希望你幸福。”


    “可能吧，只不过我的人生不是电影。”


    “为什么不离开？而是来了这里？”


    “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毕竟人要遵从自己的内心。”


    男孩握紧了拳头，缓慢地靠近了自己的父母。我识趣地走出放映厅。


    年幼的布鲁斯走到父母面前，看着熟悉的面容，轻声呼喊，“爸爸，妈妈。”


    “怎么了。布鲁斯？”


    “我的愿望是改变哥谭。”


    “天呐，真是一个了不起的愿望，”韦恩先生惊呼，“你是一个了不起的男子汉！”


    “你们不会反对我吗？”


    “怎么会呢，布鲁斯。”韦恩夫人温柔地笑了起来，“你是我们的骄傲，不管你做什么，我们都会支持你。”


    “哪怕这条路会很艰难？”


    “哪怕这条路会很艰难。”


    父母的目光永远那么温柔，让布鲁斯想起了冬日里晒过太阳的棉被。


    “布鲁斯，我们爱你。”


    四周的景象变得模糊，我知道，布鲁斯要从这场梦里中醒来了。


    有点好奇，我悄咪咪地靠近3号厅门口，试图偷听一下他们的谈话。功夫不负有心人，视线彻底变黑前，我听见了布鲁斯的声音。


    隐忍的哭腔溢出，布鲁斯的声音充斥着难过与不舍，他说，“我很高兴成为你们的孩子，爸爸妈妈。”


    哭腔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满足与幸福，他还说，“我也爱你们。”


    黑暗瞬间充斥大脑，再一睁眼，面前已是蝙蝠洞那黑乎乎的天花板。


    梦境消失了。


    ——————


    情况很糟糕。挥爪粉碎飞驰而来的子弹，中岛敦决定改变路线，他对芭芭拉说，“神谕小姐！我的潜入路线暴露了，我申请更换路线！”


    少年的声音回荡在废弃的管道内，老旧的管道落下几束沙沙的灰尘。


    “很抱歉，少年。”神谕说，“这已经是最佳路线之一了，你现在更改路线会遭到敌人的埋伏。请务必小心，我的无人机被发现了，一个脸上有伤疤的男人弄坏了它，我无法得知疯人院内部的情况。不过请放心，警察们已经出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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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父亲也在其中。”


    “那是费奥多尔，神谕小姐。”中岛敦十分冷静，他说，“夜翼跟我说这是新型自主无人机，我认为它们是被费奥多尔和笔弄坏的。有那个男人的照片吗？”


    “有，照片已发送。”


    男人悲悯的神情出现在中岛敦眼前。


    “左前方有少量血迹，神谕。”夜翼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通讯器里，“对比阿卡姆血液库，样本已传输。”


    神谕拥有着出色的黑客技术，她曾不止一次地成功入侵敌人的武器库和电子设备，帮助蝙蝠一家解决了不少麻烦。夜翼对她的能力一直很放心。


    只不过，这次出现了意外。时间过了很久——对神谕来说本是不可能的“很久”，久到夜翼不得不次出声催促，“神谕？发生了什么？”


    “不......不，阿卡姆血液库里检测结果为无，我对比了警局血液库......”神谕的声音很震惊，还夹杂着痛苦，她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检测结果却深深刺痛着她的神经，她说，“血液属于詹姆斯·戈登。”


    “什么？！你还能联系到戈登局长吗？！”


    回答夜翼的是一张传送过来的照片。阿卡姆的天台上燃烧着熊熊烈火，警察们歪七扭八地躺在那里，组成的大字十分显眼。


    “HELP ME!”


    字母上端，戈登局长被烈火包围，鲜血从胸口流出，顺着地势流进排污管道。


    “他们绑架了警察！这根本不可能。警察们都在外围，根本不会进入阿卡姆！”一直辅助神谕并不断向后者学习的提姆十分震惊，“这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知道......父亲.......我父亲的生命体征很微弱......抱歉，我需要一些时间。”


    “是笔，神谕小姐。笔拥有改变事实的能力，它和小枝姐互相制衡，互相依托。”中岛敦说。


    “摆渡人曾提到过这种能力，”杰森说，“只有她才可以与笔抗衡，对方是知道摆渡人无法出面。”


    “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的。”中岛敦安慰道，“不用担心，神谕小姐，我会救出你的父亲和警察们的！”


    “你要怎么做？”


    “我会发动异能，夜翼，请你开始撤退。”中岛敦说，“我可以撕破磁场，只要撕破笔写下的事实，警察们就会获救。”


    “但是......”杰森突然想起了雪奈说过的情报，十分敏锐地问道，“这会伤害到摆渡人吗？”


    哎？伤害小枝姐？中岛敦刚想下意识说“不”，突然想起了小枝姐的计划。


    “这个世界只有主角和反派才拥有强大的能量，而我们作为正派的一员，只能将目光放在小丑身上喽......放心吧，敦敦，只要不暴露书的存在，我就能将小丑吸收......”


    不暴露书的存在吗？


    他决定说一个谎。


    “是的，这会伤害到小枝姐的磁场，毕竟笔和小枝姐互相制衡，互相依托......”中岛敦努力调动大脑，“不过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如果小枝姐在，她会做出相同的选择的。”


    “可......”


    “戈登局长的生命体征快要消失了，神谕小姐。”中岛敦打断，“不用自责，这才是我跟来的原因。”


    通讯器里一片安静，中岛敦有些慌神。他努力平复心情，举起了虎爪。


    一句“我已撤离”落下，夹杂着寒光的攻击便冲向天台。异能相碰的瞬间，一道道水波般的能量墙层层铺开，在一声轰鸣中彻底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