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沟疏通后，家里的污水自然而然顺着排水头往河里淌，已经不用再一盆盆往外舀水了。


    于是。


    一家子围坐着吃早饭的功夫，就听到隔壁何老太跟张亮媳妇，边往外头舀水，边骂骂咧咧。


    李秀英支着耳朵听。


    就听到何老太骂朱绣文，骂张志远和张婷婷，还骂朱绣莲全家，但就是没敢再骂她。


    周和平把稀饭推李秀英面前，好笑道，“别听了，没骂你。”


    李秀英摇摇头，语气还有点遗憾，“咋就学老实了呢，本来还想趁她病要她命的，死老太婆不给机会啊。”


    周桂枝和周桂芳嘴角抽了一下。


    周承志眼皮子狂跳，“妈，你可消停点吧，何老太七十岁的人了，老胳膊老腿的，万一在你手上出点啥事，肯定讹死咱家。”


    “老娘下手有分寸。”


    周承志直翻白眼。


    有啥分寸啊，刚才老妈一盆水泼何老太身上，给他吓的心脏直突突。


    这都深秋的天了，一盆冷水下去，别说七旬老太，就是年轻人也透心凉，心飞扬了。


    何老太要病了，肯定来家里算账。


    “妈……”


    “少废话，吃你的饭！”


    “不是，我是想说，你别忘了昨天晚上答应俺的红烧肉。”周承志馋的直吞口水。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没托成猪真是屈才了。”


    周承志抗议，“妈，你答应的。”


    李秀英没好气，“做做做，今天晚上就做，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周承志咧着嘴笑。


    他决定了，中午他就不吃饭了，留着肚子晚上吃他的红烧肉。


    国营饭店不做早饭，中午十点钟才开门，张亮一直在门口等着，开门后赶紧揣着钱进了饭店。


    兜里头一次揣这么多钱，张亮心慌的很，谁多看他一眼，他都觉得对方是贼。


    进了饭店，服务员说他们还没开始营业。


    张亮直接说，“我找周成材，周成材还没来上班吗？”


    “你谁啊，找周哥干啥？”


    “我是他邻居，我叫张亮，找他有点事。”


    “你等一下，我去问一声。”


    国营饭店门面房后是个院子，院子里有间房专门放泡菜坛子，周成材这两天就跟这些泡菜坛子一起睡。


    听说张亮找他，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张亮是谁。


    张亮找他干啥？


    不会是家里出啥事了吧。


    周成材一路小跑到前头，看到张亮坐在板凳上，脸上还带着伤，立刻问他，“我家咋了？”


    “啊？”张亮被问懵了。


    “我家没出事？”


    张亮实在没忍住，吐槽了一嘴，“你家能出什么事，就你妈那脾气，她不找别人麻烦就谢天谢地了，方圆几里地谁敢惹她啊。”


    周成材沉了脸，他妈咋样用得着张亮评价吗，周成材不耐烦了，“那你找我干啥？”


    张亮拉着周成材坐下，满脸堆笑拉关系，“成材，我哥跟你爸是同事，按辈分你该叫我声叔呢，咱们两家都是多少年的老邻居了，叔也是看着你长大的……”


    周成材不客气地打断他，“咱们两家是老邻居，但除了吵架，两家就没有别的交流，你不用跟我攀关系，有啥话你就直说。”


    “……”


    要不是为了工作，谁他妈跟他说话啊。


    张亮暗骂周成材给脸不要，干脆的说明了来意，又把准备好的钱掏出来放桌上，“成材你看，叔是带着诚意来的。听说你这工作开价一千六，叔就不跟你讲价了，但你得答应叔，你得手把手教叔做菜，你可不能藏私，拿手菜都要包教会的。”


    周成材都气笑了。


    还不讲价？


    说的好像自己吃了多大的亏一样。


    一千六只是底价，他昨天午休的时候放出卖工作的消息，昨天开价的人就有好几拨了，现在价格已经涨到一千九了。


    周成材打算再等几天，看看有没有出价更高的。


    换句话说。


    就算他这工作只能卖一千六，他也不会卖给张亮。


    他疯了吗？


    张家跟他们家是宿敌，他把工作卖给张亮，那不是诚心恶心他爸妈吗？虽然他被从家里赶出来了，虽然爸妈不让他回家，虽然爸妈狠心不管他了……


    生气归生气。


    清亲疏远近周成材还是分得清的。


    他要把工作卖给张亮，就相当于背叛了爸妈，背叛了家庭，那他这辈子都别想回家了。


    周成材又不傻。


    他这工作又不是除了张亮没人要，有的是人争着抢着买，他为啥要为了个张亮惹爸妈记恨啊。


    那是他爸妈，又不是他仇人。


    周成材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张亮急眼了，“叔把钱都带来了，你咋能不卖呢，成材，你这不是逗叔玩呢吗。”


    周成材火大，“我说要把工作卖给你了？我让你带钱来的？你带钱来我就必须把工作卖给你？你强盗啊，搞强买强卖那一套。”


    “还有，别一口一个叔的，我姓周，我叔也姓周，我就一个叔叫周富贵，在老家种地伺候我奶呢，别乱攀亲戚。”


    周成材起身就要走。


    张亮赶紧拉住他，忍着火陪着笑，“成材你别走。好好好，你就当我是个来买你工作的陌生人行了吧，你别带私人情绪，你那工作卖给谁都是卖，为啥就不能卖给我呢，我又不是不出钱。”


    打扫卫生的服务员早听不下去了，“这位大叔，周哥的工作别人都出到一千九了，你想买你倒是加钱啊。”


    “一千九？”张亮吸气，“咋嫩贵！”


    服务员怼道，“你当国营饭店的工作是菜市扬的大白菜啊？我们国营饭店服务员的工作都卖到一千好几了，周哥是大厨，技术活，拿手菜还包教会，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嫌贵你不买，反正多的是人争着抢着要。”


    张亮咬牙，“我买我买，人家出多少我出多少行不？”


    “不行！”


    周成材再次拒绝，“卖给谁都不卖给你。”


    “为啥？”


    周成材冷笑，“为啥你心里没点逼数？你妈那个老东西以前还想抢我家房子，背地里也没少骂我们一家，我为啥要把工作卖给你？”


    “想买也行，三千块一分不少，你买得起我就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