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chapter.44囚阵

作品:《天命便是我这般女子

    这一天一夜说着并不夸张,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边南流景初现时,便已到了初日洲与妄洲的交界。路过一白雪满天的山谷时,姜涟清猜着,这便是雪凇谷了吧?


    云蘅草生长的地方。


    簌簌白雪随风而落,草木银装素裹,却未有冻死之相,反而熠熠生辉。


    倒是路过之时,被谷里飘出的严寒冻得打了个喷嚏。


    姜涟清伸手往后扯了扯楚逢生的衣袖:“方才就是雪凇谷了吧?不是一般冷。”


    此刻他们在同一把飞剑上。


    乘着风往南边去。


    就是这剑要容纳下四人还是太过勉强,有些拥挤,免不了和人背贴胸。


    即墨逾和棠溪迟贴的丝毫不尴尬,十分自然,仿佛已经习惯这样前胸贴后背地御剑飞行了。


    但姜涟清此时可以说是落在楚逢生怀里了,平日里只觉他高,现在则是觉着肩宽体实。


    和印象里的细皮嫩肉医修不同,反而……有点硬邦邦的?


    “嗯哼,就是这么冷,人要是在雪凇谷住上一天一夜,怕是要变成冰雕了。”楚逢生自然也看到了那一片雪白,“冻成冰块可没有人会来收尸,谁爱进这冻死人的地方?”


    他爱进。


    楚逢生不免担心起自己在千年后的身体,现在是否被风雪埋没?


    “不过云蘅草就长在这里,还是会有很多人前仆后继去这里送死。”


    若问他如何知晓,那便是因他在雪凇谷中救活之人,已经不少了。可每次去到这白雪皑皑的山谷时,又能发现新的骸骨。


    人对稀有之物总是心有向往。


    飞剑稳稳落于黄沙之上,迎面而来的风沙吹糊了视线。


    “这里便是妄洲了,现在什么也没有。”剑柄上刻了“拨云”二字的仙剑被棠溪迟收回,他轻微蹙眉,挡了一下眼睛。


    “只有不停息的风沙卷天,御剑再高也看不见。


    “走吧,起阵之地,还需再往里些。”即墨逾拍了拍棠溪迟发顶站上的沙灰。


    棠溪迟拍开他的手:“走就走嘛,不要仗着身高优势摸我头。”


    即墨逾无奈叹气,率先迈出脚步。


    姜涟清左看右看,总觉得这两人过于旁若无人了。


    正这样想着,眼前覆上一指骨节分明的手,替她挡住了风,那股子被风吹痛的眼睛干涩感荡然无存。


    “走吧,涟清姐姐。”楚逢生低头一吹气,吹走了她发上沾了的沙子。


    姜涟清烟青的眸子一眨,心跳漏了一拍,莫名觉得古怪起来。


    这是……搞哪一出呢?


    做的什么暧昧不清的举动?


    心慌之余,姜涟清一下子捉下楚逢生的手,也不知道自己有意无意,就这样拽着他的手大步向前去。


    “好了快走吧,现在挡了还不是要被吹?”她的声音略显慌乱,有些欲盖弥彰。


    “哦?片刻干净也不要吗?那很不拘小节了。”


    “你闭嘴吧,当心吃了一堆沙子!”


    “这就不劳涟清姐姐费心了。”


    ……


    直到在荒漠里寻到一片玫瑰。


    艳丽的红色在黄沙里百蚀不灭,未沾沙粒,只是在风中凌乱摇摆。


    花叶结实地长在茎枝上,不息的狂风呼啸着,却未能让高傲的玫瑰垂下头颅。


    这是一片沙红姬。


    它们长于荒漠,吸收着九洲血气而生长。


    “就是这里了。”


    周遭是房屋的断壁残骸,已渐渐被风沙埋没了,罕无人迹的大漠上,只留下一片血色的花朵。


    即墨逾即刻从袖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晶石,以及一块清润的玉。


    楚逢生即刻认出了这就是魂玉,这是他第四次见到这东西了。


    “这是什么阵法,为何要用到魂玉?”楚逢生问。


    即墨逾走到花间,拨开尘土,在沙里埋下那块魂玉。


    “灵之事,与灵魂并无太多差别。若说一副身体有了灵魂便是活着的,那对于尘缘九洲来说,它们并不是没有灵魂,只是它们的灵魂是看不见的。”


    即墨逾未回话,专心致志布置着阵法,此话是棠溪迟代答。


    “很少有哪个洲的灵魂是有样貌的,而灵一旦出现,便有了自己选择的权力。倒像是……天地的孩子。”棠溪迟一垂眸,想起那动乱的极夜洲,以及极夜洲灵的神秘传闻,“本来,有那一个例外也就够了。”


    传闻里的极夜洲灵,是一少年模样,常坐于海岸上,听海风哼鸣,听万家琐事。


    于是在聚妄洲之气造灵时,也给灵安了个人的壳子。


    灵本无形,几经雕刻后才有祂的样貌,极夜洲那一位本就听得见人的心事,是人之形态,有何奇怪?


    倒是妄洲灵,是汲取了妄洲所有的灵气,造出的一个如人一般的邪灵。


    人是世界上最复杂多变,心思缜密的生物了。


    “既然做了这些事,妄洲灵要报复谁都无可厚非,被恨上也是理所应当。”


    “谁的理由都充分。”


    姜涟清一听,总觉得有些奇怪。


    他既然看得透,又为何一副不管事的样子?他明明七年前就看得透。


    即便如此,却也是七年后在沧洲见了那署名才决定追杀春望的?这件事她并不能确定,可还能是为了什么?


    以他一百来岁就达到化神期的天赋,追杀一个春望又有何难?可却硬生生拖了七年。


    答案呼之欲出。


    虽然荒谬,但似乎只能这样理解。


    是因为他不想。


    姜涟清现在算是知道,棠溪迟为何会说他和吴云贺天差地别了。


    的确是,天差地别……


    楚逢生闻言轻哼一声,笑了:“怪不得……”


    怪不得。


    千年以后没有任何棠溪迟的痕迹。


    后世有闻即墨城主昼夜同天,钟离阁主或者说他是阁主夫人,灵修之名闻天下,连楚医师之人都有提到,却唯独没有这位旷世奇才。


    原是一个无心人。


    他只是看着,他什么时候想了才会掺进事情里纠缠一番。


    可更多时候,他只是看着。


    这样的人修了无情道,反而是枷锁,他合该去修本心道。


    无论他是因何破了那“心无偏袒”的绝对规则,都不重要了。这无情道,就该是他破。


    “怪不得什么?”棠溪迟还是那副友好的笑颜,可现在却莫名觉得他的眼睛是冷的。


    蒙着一层蓝色的雾,谁也猜不透他所想。


    “怪不得你是一副,很好去死的样子。”楚逢生轻吐出一句话,便不再言说,侧头去看那阵法布到了哪个地步。


    依古籍所言,这该是一个囚阵。


    也确实是,囚了那完整的妄洲邪灵千年有余……


    姜涟清听到楚逢生的话眉头蹙深,可她却不知要如何说。


    仿佛心中的迷云突然被拨开了。


    她终于明白,当时在明月楼下见到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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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溪迟时,那复杂的心绪到底是为何了。


    因为……


    他看起来,已经没有生的牵挂了。


    棠溪迟但笑不语,丝毫没有因此话生气的意思,天知道他作何感想。


    阵法已到了最后一步。


    即墨逾手上的晶石以浅红色的灵力催动,散发着血色的碎光,缓缓浮上天迹,如宫灯燃火升空。


    细碎的红光洒落时像红色的星星。


    啪——


    一阵玻璃破碎般的声音,晶石碎开,骤然掉落黄沙中。


    妄洲看不清天色,那微弱的红光在尘土中若隐若现。


    棠溪迟将一片沙红姬的花瓣投入当时埋下魂玉之地。


    下一刻,有红线将碎片连接,在沙上画出一朵玫瑰,又隐入地面。


    这便是成了。


    “若祂不是妄洲灵,或许还没这么方便……”棠溪迟笑笑,“祂离不开妄洲的,不需要祂的毛发,只要在妄洲这篇土地上就好了。”


    姜涟清:“你觉得,该囚住她吗?”


    棠溪迟一摇头:“祂该不该被囚在妄洲,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陪同来做他要做的。”


    现在姜涟清确定了。


    他追杀春望是为了即墨逾,去到昼夜同天是为了即墨逾,参与盈洲乱也是为了即墨逾……


    只有一个牵挂,是很危险的。


    答案已然解明。


    “走吧。”即墨逾再次拂去棠溪迟发上的沙子,“可以回去了,小夕。”


    “嗯。”棠溪迟一点头。


    再临初日洲边界,太阳已然悄然落山。


    身在妄洲,便见不到日月,没了时间观念,不曾想已然过了一整个白日。


    棠溪迟又召出了那柄冰蓝色的灵剑。


    飞至空中,要去到盈洲昙城。


    夜中流云消散,星辰光亮微弱,那轮九洲共同的月亮再度挂上晴空。


    姜涟清仰头看天,只见木星土星合相。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倒是应了这盈洲乱该有的结局。


    那接下来,便是幻境的最后一程了,昙城夜梦,一切结束在黎明之前。


    未了,已了。


    离那高山流水之洲愈近,更有种棉花堵了心口之感。


    偏偏此时,楚逢生恰好说了句闲话:“棠溪兄弟,你是什么时候到化神期的?感觉你一直保持下去,定然得以傲视群雄。”


    “嗯?不敢动不敢当。”夜风太急,棠溪迟的声音是吹过来的,“欠的都是要还的,我已百年未有突破。”


    ……她听到了什么,百年?


    姜涟清有种一口气吸不上来的感觉,这群修炼如喝水的能不能少说话?楚逢生也是!有事没事问这种问题干嘛?!


    楚逢生追问:“百年未有突破?为何?”


    “我不知道啊,所以不久前我下了云上洲,遇到了即墨逾,陪同他踏上旅程呢。”棠溪迟坏心眼得仰头看他一眼,“是吧玉玉?你感谢我吧,也就我会陪你了。”


    即墨逾不语,只是撇开头不再看他。


    棠溪迟见这人不理会自己也没意见,目视前方:“或许,是我天生就不那么适合无情道吧。”


    “毕竟……我是不公平的。”


    无情道的公平,不是他这种随心之人给得了的,他从不敢说万物皆等。


    但是……他有意无意瞥了一眼身后两男女。他好奇了,这位无情道修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后……


    还会这般如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