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视林薇明的特防官不再跟随，取而代之的是遍布特防部各处的监控设备，路边的小助手和引导机器人也会智能识别她的出现，判断她有无异常情况。


    抛开全面的监控系统不谈，派人一路跟进零号小组的办公室也着实有些尴尬。


    唐皎皎抓住林薇明进门时就四下里搜寻的眼神：“你找孟燃真？他说他有点事，暂时离开一会，要不你先等等？”


    周星晓：“他看上去有点烦躁。”


    一贯不掺和工作外事项的叶其卓也跟着补充：“我问了他要做什么，他没理我。”


    失控事件过后，他们对待她倒是没什么变化。


    “哦，我不着急。”林薇明这么说着，却往门外退了两步，“算了，我大概知道他在哪了。”


    孟燃真心情不好的时候偶尔会去特防部的天台放空，也许他现在就在那里，她决定先上去看看。


    办公室里的三人看着林薇明匆忙离去，彼此对视。


    唐皎皎眼珠一转：“小助手好像该检修了，正好我手上的工作处理完了，现在就送它去科技司！”


    她抱起小助手就跑，它的提示音从走廊上一字不落地飘了进来：“唐特防官，我已于昨日完成了例行检修，并未发现任何问题……”


    “静音！”


    叶其卓叹气：“她还是这么爱凑热闹。”


    “你就不好奇吗？”周星晓问。


    不等他回答，她就了然地轻笑：“你也想及时知道他们的情况，不然刚才就不会默许唐皎皎出去了。”


    “我只是希望他们别在这种时候影响了工作。”叶其卓说，“但愿是我多虑，我该相信自己的队友能够坚守本心。”


    林薇明下电梯时与布兰温擦肩而过。


    对方抛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一脚卡在电梯门边：“孟燃真在这？你是来和他见面的？”


    布兰温不知为何突然理了理衣领，一如既往地发出不耐烦的“啧”。


    “是，你快去。”


    她向楼顶前进，目光定在通往天台的那扇门上，门缝里现出一丝外界的光线，给它嵌上了一圈发亮的边框。


    要找的人推开门就能见到，令她苦恼的开场白却仍未定下。


    但她的身体已经在行动了，她拧动门把手，撞进孟燃真惊讶的双眸。


    他站在门前，显然是打算离开，林薇明把门关上，挡住他的去路。


    “你怎么来了？”他迅速抹去眼里的讶异，问道。


    林薇明很直接：“我是来找你的。”


    她的视线移向他的脖子，他把制服领口的扣子一个不落地系着——特防部的冬季制服恰能挡住脖子下半截。


    东云九事无巨细地把她失控后的场景描述了一遍，她也因此得知自己当场快把孟燃真给掐死，她的右臂因0011的攻击受过伤反而成了一种幸运。


    龙羽在东云九身边做捧哏添油加醋：“你差点就把那个人类的的血管捏爆了！手劲堪比野兽咬合力！我看他脖子上留的淤青没半个月消不掉哦。”


    孟燃真留意到林薇明观察的眼神，下意识地抬手挡在衣领缝隙处，对她笑：“怎么了？”


    “你伤得重吗？”她没挪开眼。


    “这算得了什么？”他语气轻松，“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只要还活着，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你被我掐到快要窒息的时候，肯定不好受。”她固执地说，“自然也不会用现在的心态去思考。”


    “别给自己这么多负担。”孟燃真看着她，“你当时在数据结界里挣扎，对外面发生了什么毫不知情。”


    “是吗？一想到我差点杀了你，我都有点后怕。”她说，“还有数据结界对你来说也太危险了，你救了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


    孟燃真没接下这份功劳：“就算我没有和脑机连接，你也有能力和决心战胜他，只是时间和机遇的问题。”


    他看向迟疑的林薇明，补充道：“不相信自己吗？你在我眼里可是很厉害的。”


    她对着他的笑脸，也学着微笑：“谢谢你在那种时候还信任我。”


    “还有一件事。”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最后脱离数据结界的时候，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们不是最好的队友吗？”他立刻反问。


    林薇明愣了几秒，承认道：“没错。”


    “你也这么想，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维持着笑脸，可她与他接触久了，发觉他的眼里的情绪远没有表面上那样明朗。他藏着什么，不愿意明说。


    “别想那么多啦，我的好队友。我出来太久，叶组长等会就要催我回去了。”


    孟燃真躲开林薇明探询的目光，转身要走，他故作轻松愉快地一直对她笑着，现在短暂地将这副面具回收，才发觉脸都有点僵。


    布兰温的问题扰乱了他的思绪。然而他什么都没能想清楚，林薇明就主动找到了他。


    他凭什么指望他能靠她更近一点呢？他只是一个与她关系不错的人类。


    她拥有无限的可能，只要她想，完全可以见证人类不同时期的更迭。而他甚至不能拥有正常人类的寿命，只能寄希望于一个还没有定论的药物。


    如果任自己说出心声，那就太不负责了。


    至少他现在还需要时间冷静下来，不能单独和她待在一起。


    林薇明从后面拉住了他。


    他僵在原地，她手心的温度对他一个病人来说也太温暖了，仿佛有一种定格他所有动作的魔力。


    “不是这样的。”她笃定地说，“你不会用看待我的眼光去看其他队友，我也不会用对待你的方式去对待其他人。”


    她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你的情感比我丰富，我以为你应该比我更了解这究竟是为什么……”


    孟燃真咬住下唇，尽力克制自己别去回握她的手，他的念头动摇得就像心跳那样厉害。


    他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结束现在的局面，可是脑子里各种各样的词汇和短句四处乱飞，他失去了把它们拼凑在一起的能力。


    “薇明，我……”


    “等等！不许乱跑！”


    纷杂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天台的门“嘭”地被撞开了。


    龙羽在前，唐皎皎抱着小助手，被东云九夹在中间，管理这二位机器人的特防官正气喘吁吁地爬楼梯追上来。


    “林薇明！有大事——噫，你们在干什么呢！天哪！空气里怎么有股酸臭味！”龙羽对扫瞄出的一幕表现浮夸。


    林薇明的力道稍有松动，孟燃真把手抽了回去。


    东云九把龙羽拉到一边：“不管你们俩之间有什么，总之现在有非常要紧且严重的事。”


    “等我说完。”


    她侧身轻松躲开了身后特防官的手，拿出手机走到林薇明面前。


    “看吧。你们也一起。”东云九招呼孟燃真和唐皎皎。


    她解锁手机，一段视频开始播放。


    唐皎皎吸了口凉气。


    这是林薇明最初失控的画面：与一群特防官呈现出敌对状态，一段时间危险的打斗之后，她甩开东云九和龙羽，将孟燃真摁在地上，他在她手下拼命挣扎……接着视频就被掐断。


    画面黑着，但进度条尚未走完。


    “各位一定听说过厄里克研究所，其中有一位人工智能科学家佘栖，她研发出一种名为‘超仿生智能机器人’的产品。录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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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极为凶暴的女孩，正是佘栖的作品之一，一般人是无法从表面上识别她的。”


    林薇明抬头：“是0011。”


    这段影像肯定也是她录下来的。


    “……大家都看到了，她十分危险，却能成为特防部零号小组的特聘调查员，不知道是她用手段将人类耍得团团转，还是有人刻意包庇、或是特防部的失察呢？”


    视频到此结束，评论和转发都已经涨到了上万。


    “看一眼？”东云九问，“应该没什么好话。”


    她点开评论区，界面空白，赫然蹦出一行“该视频已不存在”。


    “来不及了。”林薇明说，“公开网站上已经有那么多人看过，像灯塔网那种暗网应该已经传遍了。”


    0011想打一场舆论战。不说晶海城的普罗大众了，特防部的上级也不放心她。


    她势必会再迎来一次危机。


    她在手机上随便刷新了几下，果不其然有无数条相关的内容映入眼帘。晶海城的市民们被封闭在家，对当下的环境本就满怀不安，看到失控的林薇明，更多也是抒发负面的情绪。


    甚至还有人在扒零号小组全员的个人信息——除了周星晓，其他人的大部分资料被特防部捂得很严实，但总有些人能循着蛛丝马迹寻到各种相关事件。


    屏幕上方弹出工作群的消息。


    【叶其卓：@全体成员，都回办公室，不许拖延。】


    “我们走吧，会有办法的。”孟燃真说。


    “对。”唐皎皎点头，拉住林薇明。


    ……


    “怎么突然改口了？你刚才还说，你们的脑机项目只是为了用于检测治疗精神疾病。”褚青眯起眼，紧盯面前缩着脖子的辉光科技项目负责人。


    她从组员的手中拿过平板，转向负责人：“这几个从灯塔网上招募来的‘志愿者’挺不错啊。伊西斯生科院的前研究员、前安保人员；救援机械开发公司的前高管；退役特防官……就算只是巧合，你们私下保留了超出合同需求范围的个人数据信息是想做什么？”


    “这些东西都是怎么泄露的？灯塔网也太不负责了……”负责人反倒嘀咕起褚青展示给他看的信息来源。


    “只要我们想查，就一定能查得到。”褚青说，“回答问题！和你刚才说的‘乌托邦计划’有关系吗？”


    “是有关系……我也是按照公司总部的要求工作。”负责人含混不清地说，“零素灾害威胁到全人类的生存，计划的开发者大概是个悲观主义者，认为人类即便战胜这场灾难，也会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届时建立全新的世界需要众多知识，他们便计划开发这样一个人类的知识库，着重邀请那些曾经参与过重大科学项目的人。”


    “你们辉光倒是很有责任心啊。”褚青冷笑一声，想绕过他去往后方的脑机实验室。


    “能说的我已经全说了！”负责人拦住她，“即便涉及用户隐私，这应该也属于安管局的事务，您没有更多的权力继续调查了！”


    褚青不耐烦地扬眉：“搜查申请的批准很快就会下达，我建议你尽早配合。”


    “组长！”


    一组副组长匆匆上前，凑到褚青耳边：“组长，部里要你刻回去。”


    褚青不解，拉住他远离那位项目负责人，悄声问道：“什么情况？不是要我专注于这边的任务吗？”


    “你看。”


    副组长让她迅速地浏览了一遍部长办公室的消息，每多看一条，她脸上的阴云就更重一层。


    【现要求机动作战司一组组长褚青暂停辉光科技相关任务，即刻返回特防部，接管零号小组。】


    褚青眉头紧锁：“我知道了。你们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回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