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威廉肢体语言丰富地说完了他所知道的故事，最后向面上毫无惧色的莉莉给出自己的忠告：“我知道有的时候危险会显得稍微有些......嗯，吸引人，但是莉莉，白女巫的存在，在康帕纽勒城里至今都还是个禁忌。”


    “所谓禁忌就是，就是不应该去轻易接触的存在。”他完全把莉莉看做是个被不良少年给引诱了的无知小女孩儿，但这也不能怪他，莉莉深居简出，留给外人的印象十分单薄。


    大家都知道她是康瓦拉里亚家的次女，也都知道她身体不好，从小在修道院里长大，在此之外，甚至没有任何一个同龄人与莉莉单独相处超过半分钟，不止是因为她不常出现在人前这个最重要的因素，更因为只要莉莉一出现在社交场合，萝丝必然会以好姐姐的姿态站在她身前。


    而一旦有了明艳大方的萝丝在场，就几乎没有几个人会将目光投向年纪小又看上去十分寡言的莉莉了。


    包括威廉在内。


    他的目光总是追寻着萝丝的背影，哪怕后者只将其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跟班。


    这还是威廉头一次和莉莉说那么多的话，但也只需要这一次，就让他发觉了莉莉比萝丝更加高傲且冰冷的内在，带着几分退缩的敷衍，更有些许自觉身为“长者”的莫名责任感，威廉郑重地告诫道：“无论女巫还是恶魔，都是非常擅长迷惑人内心的存在，非常抱歉，莉莉，如果是你的其他要求，我很乐意为你完成，但这一个......不行。”


    他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我爸爸也禁止我接触那个人，更别说萝丝......”


    威廉猛地住了嘴。


    莉莉瞬间反应过来：“萝丝？”


    萝丝很不喜欢雷德。


    起先莉莉觉察到这一点的时候，还以为雷德是在什么无关紧要的地方用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情招惹了她那个脾气十分糟糕的姐姐，但听完威廉叙说的故事，异样的明悟出现在莉莉心中。


    一开始萝丝对雷德也只是忽略而已，这是很正常的，雷德不过一个神学生，还是私生子，就算是大公唯二的亲儿子，但有那样一个母亲，注定他会终身生活在教会的监视之下，除非格雷米尔伯爵死了，而大公再也没有其他继承人，不得不因此彻底倒向萨拉米王国的亚历山大国王，与教廷撕破脸。


    否则雷德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翻身的机会，甚至传承自“白女巫”的另一半血统，将会把他时时刻刻置放在火刑或者绞刑架的威胁之下。


    那么精于算计的萝丝，压根不可能主动接触这样一枚定时炸弹，为自己的人生凭白增添风险。


    但她也就仅仅只是忽视雷德而已。


    对雷德生出明显的厌嫌，是在姐妹二人禁闭结束之后。


    莉莉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她没能控制住新生的力量伤害了萝丝，萝丝以为那是莉莉在接触某些危险的禁书，才会造成那样的场面；而禁闭结束之后，莉莉与雷德突然开始接触彼此......莉莉很了解自己姐姐的脑回路，清楚萝丝绝对会把原本属于“禁书”的黑锅往雷德头上直接扣下去。


    可怜的雷德。


    莉莉再次感叹，今天还得再替自己背一口锅。


    但自己如果能学会更好地掌控力量，或者趁着这个外出的机会寻找到更多的同类，与之达成联系，那这个结果无论对二人中的谁来说，无疑都是有利的。


    毕竟上辈子的老师也总是教导莉莉以及一众小朋友，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力量大嘛。


    雷德会理解的。


    莉莉很轻松就给自己找到了继续坑雷德一把的理由，她脑中的思绪瞬息万变，现实之中的威廉正因萝丝的名字自她妹妹口中吐出，而惊恐地发现自己似乎是不小心说漏了嘴。


    他连忙抬手捂住嘴巴，站在面前的金发小姑娘头一次对着威廉露出个极浅的笑容：“现在，你可以帮我去找雷德了吗？”


    莉莉的头纱轻轻飘动着，威廉紧张得感受不到是否有风吹来。


    “我看到萝丝在找我了。”虽然现在莉莉更希望姐姐能暂时遗忘自己的存在，但那明显不太可能。


    威廉瞪大双眼，许久，才呼出一口气：“你找他做什么？”


    “我想去教堂的图书室，麻烦他在仪式结束之后，到花园西边的喷泉旁边等我。”莉莉笑着说道。


    那个地方人少，僻静，还有高高的花墙和年久失修的喷泉所带来的不小的水声。


    是个很适合藏人的地点。


    莉莉没打算直接去找雷德，她打算仪式一结束就借口去花园休息，然后偷偷溜到城里，她给自己计算出两个小时左右的空隙时间，可以在教堂和最鱼龙混杂的蜜蜂巷来回一趟。


    等到她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再回到教堂，无论雷德有没有在那个地方等她，莉莉都可以借口说自己迷路了，或是身体不舒服，半道上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了会儿，所以才这么迟来，或者没能找到雷德，从而把中间这段缺失的时间给掩盖过去。


    计划的确有些粗糙，但莉莉对自己很有信心。


    “莉莉，快来。”萝丝已经回头看了妹妹好几次，见她只是在跟威廉说话，就没怎么担心，现在见到威廉离开，她立马把莉莉重新拴在自己身侧。


    之所以莉莉没有自己去找雷德，就是因为知道萝丝的视线会一直紧跟自己，当然，这仅限于戴安吩咐她要照看一下妹妹的这段时间，等到仪式结束，莉莉去“赴约”，萝丝就会一心沉浸在庆典的舞会上了。


    莉莉乖乖地走了过去，萝丝也很开心妹妹的给面子，于是声音也温柔了不止一度：“你和威廉在说什么呢？”


    只是随口一问，好显得自己关心妹妹。


    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莉莉如实——大致如实——回答道：“他不好意思过来，因为觉得自己误会了你和埃莉诺，说待会儿再过来。”


    一旁的贵族子女们发出不知是不是善意的笑声，其中一个女孩开口说：“真不愧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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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威廉，不过他淳朴的性格也的确十分可爱，我想，比尔森夫人肯定为自己的孩子操了不少心。”


    “是啊，如果威廉突然变得和比尔森爵士一样能言善辩，我想，大家都会不习惯的。”她旁边的一个少年说道，“请您不必在意威廉的失礼，康瓦拉里亚小姐。”


    他胸口别着一枚色彩鲜艳的玻璃胸针，五色的碎玻璃拼出一朵鸢尾花的形状：“他总是那样，说些不合时宜的话，然后自己一个人生闷气，但威廉的确是个好人。”


    莉莉看了一眼萝丝，发现姐姐并没有出言维护自己的小跟班，于是莉莉冲着说话那人点点头：“原来如此。”


    没有好奇的追问威廉相关的事迹，也没有询问说话者的姓名，她把自己藏在萝丝身后，假装自己羞涩内向。


    这让想借此打开话匣子的少年没了法子，他张张嘴，最后无奈地看向萝丝：“我以为大家还没有厌烦威廉上次狩猎时发生的趣事。”


    说完又朝周围众人扫视了圈，成功引起又一阵的笑声。


    萝丝也跟着笑了，用打趣的语气说道：“得了吧乔尔，再有意思的事情，说多了也会变得无聊起来，就像一个商人想要向贵族炫耀他的小花园，只会显得他自大又没什么见识，所以只能逮着那一件事反复絮叨，比起威廉，我更乐意聊一些新鲜有意思的事情，女士们先生们，谁有最新的消息呢？”


    她很轻松就带动了所有人的情绪，并且把这种热烈又欢乐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仪式开始，威廉重新回到人群里。


    仪式开始。


    莉莉看见休曼神父站在最领头的位置，他身后是佩格郡的总督夫妇，母亲戴安就站在总督夫人的一侧。


    仪式的过程足够庄严，肃穆，但并不复杂，起码与莉莉上辈子见过别人家里祭祖的排场要简单冷清得多。


    “我希望你不要在意莉莉说的一些话。”


    莉莉耳尖唰地直起。


    她不善地看向正小声与威廉说什么的萝丝，萝丝的嘴唇依旧没动，声音也小得只有站在她左侧，稍稍落后半步的威廉听得到。


    正常来说是如此，但莉莉的听觉比正常人灵敏得多。


    “她身体不好，在家里呆久了很孤单，所以总爱捉弄人。”


    威廉明显是受宠若惊，他结结巴巴地也学着萝丝的样子压低声音，但嘴巴张动的幅度暴露了他的紧张：“当......当当然我不会在意，我是说，她只是个孩子，我应该照顾她的。”


    莉莉望着姐姐和威廉的背影，不屑地从鼻孔重重吹气。


    等萝丝疑惑地回头，她又连忙低头假装自己正在专心祷告。


    整个仪式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就在众人整齐划一的祷告词里宣告结束，休曼神父被人搀扶着走下祭坛，佩格郡总督迫不及待地站了上去，宣布圣礼节的庆典开始。


    “这下子你可以安心去找你的阿尔布姆先生了。”莉莉报复心极重地当着威廉的面给萝丝指出了那位执事先生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