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说出这句话的后果，就是莉莉被萝丝“尽职尽责”地给亲自送到了教堂的小花园里。


    “如果不想失去你的王妃姐姐，以后就少做这种给我拆台的事儿。”萝丝警告道。


    莉莉才不在乎她是不是生气了，耸耸肩：“是个人都瞧得出你只把威廉当成小跟班，也就是他自己不肯清醒，才被你耍得团团转，但是，我亲爱的姐姐，你把一根骨头吊在一条野狗的面前，却宁愿把那根骨头吊到腐烂也不肯叫它咬上一口......就算它对着骨头摇尾巴的样子再忠诚老实不过，你最好还是担心一下它会不会扭过头来咬你！”


    萝丝挑眉，这个表情让她看上去不那么淑女了，可她依旧是美丽的，像朵偷偷长到墙外头的玫瑰，野性肆意：“我还以为你要像埃莉诺一样，见缝插针地给威廉说好话，说些什么他那么痴心地对我，我不嫁给他简直是罪大恶极的蠢话。”


    “我不认为这种程度的讥讽就能可唤醒你的道德与良心。”莉莉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她并不担心雷德会突然过来，她让威廉带话，让雷德先行过去等待的那个角落距离这个小花园是最远的，“只是想提醒你别太自满，不要以为你能把所有人攥在手心里，小心在志得意满的时候，被命定的箭矢射中脚踵。”


    萝丝的表情变了变，她语气变得微微凝重了些：“你并不看好我与阿尔布姆先生的将来，对，你从一开始就不看好——”


    她停顿下来，莉莉在这一瞬间听不见自己的姐姐的呼吸声了，萝丝屏息许久，才又接上方才没能说完的话：“别告诉我你还在鼓捣你那讨人厌的小爱好。”


    “你应该知道荣光的护卫者们对......的态度，也应该明白，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我真的成了潘切塔的王妃，而你，我的妹妹，因为那些早该丢弃的东西被主的荣光照耀着焚成灰烬。”


    这一次，她停顿的时间更长了。


    而莉莉也怀疑萝丝是不是想要借这段谈话尝试憋死她自己。


    “我当然很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莉莉说，她摆出不在意的姿态，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萝丝袖口银质蕾丝花边上的一只蝴蝶。


    那蝴蝶立刻轻轻扇动翅膀飞了起来，落到莉莉的头纱上，而她用那双接近银色的蓝眼睛注视着萝丝竭力控制，保持冷静的面孔：“我不指望你会站在我这边，我只想你不要阻碍我。”


    “莉莉安娜！”萝丝几乎是从牙齿的缝隙里挤出句低沉的怒吼，“我警告过你的！”


    银蝴蝶“啪嗒”地掉了下去。


    控制着它做出与正常蝴蝶一样的飞舞动作，假装它活过来，好能吓唬吓唬萝丝，已经花费莉莉不少精力，但她依旧撑着，做出得意又高傲的模样来：“可是有些人就是生来不凡，这不是人力能压制的，比起如你说的那般，去遗忘，逃避，我更愿意找出能控制它的法子！”


    “最终火刑架会告诉你，人力到底能不能制约魔鬼！”萝丝愈发愤怒，但愤怒之下，是深深的惧怕。


    她的妹妹太过自傲了，就算她的确通过某些手段得到了某种能力，可莉莉到底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萝丝飞快地观察着四周，幸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庆典的舞会和美食上，大家都急着去跳舞，压根没什么人注意到这座小花园。


    但即便没有人关注着这个地方，萝丝也觉得莉莉刚才的举动实在是太过冒失了：“你整日待在家里，没有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骑士，荣光的左膀右臂，你连民兵团的人都没见过几个！”


    “还是说你已经自大到，能用......能用魔鬼的力量把所有人都变成白痴了吗？”


    她的连声质问让莉莉不自然地心虚起来。


    莉莉很清楚，自己不能把所有人都变成白痴，她现在只能用念力触手搬动一些不重的东西，进行更细微的操作或是移动更沉重的物体时，所需要消耗的精力就更多，这让她的身体压根没法承受。


    更关键的是，待在她体内的，那股能衍生出念力触手，却不怎么受自己控制的，暂且称之为“魔力”的力量，莉莉完全没法得心应手地去控制，她并不知晓魔力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目前为止“魔力”唯一的战绩就是震碎了自己房间的玻璃，还把萝丝给推倒在地。


    “那不是魔鬼的力量。”莉莉并不愿意在姐姐面前露怯，她坚定地好似朝圣，又像做了坏事不肯认罪的屁孩，“那是我的力量，萝丝，和你想得不一样，我没有通过任何手段，任何书籍或者任何人去得到它，它一直就待在我的身体里，只是最近才刚刚苏醒过来。”


    “也不算最近......”莉莉小声补充道，“你还记得我晕倒的那次吗？”


    萝丝的脸色又变了：“你是说你差点死了，但没死成，反而......你确定你在濒死的时候没被魔鬼诱骗着签下什么契约吗？”


    莉莉摇头：“当然没有！”


    一阵强风突然吹得小花园里的植物与装饰用的彩带东倒西歪，萝丝惊叫一声，连忙按住自己的头纱。


    莉莉大口吸气，又缓缓呼气。


    这阵突如其来的妖风才慢慢止息：“你看到了，我必须寻找能控制它的法子，不然你那张只针对自己妹妹才淬满了毒的嘴巴迟早会亲口把我送上火刑堆！”


    妖风虽去，但依旧有股气流在莉莉身周不断盘旋，那并不是单纯的风旋，莉莉能感知到体内的魔力溢出，围着自己，蠢蠢欲动。


    萝丝眼中的怖惧之色被惊讶取代：“所以你才和雷德·巴特西亚走得近了，他有教导你什么吗，他的母亲被烧死的时候他还很小，难道说白女巫的灵魂果然还在她儿子的身边徘徊不去吗？”


    她态度的变化让莉莉的心情跟着稳定不少，凝滞在周身的魔力慢慢变得软和下来：“他没有教导我什么，我与他相识不久，还没向他坦露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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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对的，莉莉。”萝丝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就算他主动与你说起，说起白女巫，你也千万不要附和，更不要暴露自己也是......”


    她艰难地吐出“女巫”二字，又迅速地调整了脸上的表情：“他是白女巫的孩子没错，但他也是康帕纽勒大公唯二的儿子，是在荣光之主注视下长大的预备牧师，我必须让你知道，我不赞成你和他往来，除非哪天他成了新一任大公，并且立誓为亚历山大国王征战。”


    萝丝的声音越来越底：“其实有传闻说亚历山大国王的王宫里就有不少巫师，萨拉米和罕姆的冲突越来越大了，康帕纽勒夹在中间，迟早要选择其中之一的，爸爸曾经告诉过我，将来咱们全家或许都要搬迁到萨拉米王国境内，你完全没必要这么着急去接触雷德。”


    “可谁知道那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莉莉说，“咱们家里住着你心爱的阿尔布姆，天晓得他会不会刚好撞见些什么！”


    一想到阿尔布姆，萝丝也跟着沉默了下来，她细细思索：“所以我才更要搞定他不可，莉莉，好妹妹，你有女巫的爱情灵药吗？”


    莉莉：“......”


    她板起脸把萝丝从小花园里赶了出去，然后摘下头冠，用头纱裹住了脸，再带上灰扑扑的兜帽，从花园的另一边离开了教堂。


    在行动之前，莉莉早早研究过教堂的建筑，提前计划好了自己要走的路线。


    还从雷德那里搞到了庆典的流程，掐着时间，趁贵族们开始向平民抛洒第二波面包和钱币的时候，像条泥鳅一样丝滑地混入狂欢的人群。


    莉莉的个子不高，斗篷又是非常不起眼的颜色，她穿在斗篷底下的礼服裙虽然显眼了些，但刚好能被斗篷完全遮盖起来。


    其实就算稍微露出来点也没关系，圣礼节的庆典万民同乐，不少贵族的小姐和少爷们都会在自己昂贵的礼服上随便罩个袍子就出来玩耍，探寻叫他们好奇的“平民生活”。


    喧闹的人群里，莉莉冷静又细致地辨认着方向，无数人挥舞着手臂从她身旁走过，混合着汗水、酒水与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的气味透过面纱，进入她的鼻腔，这让莉莉十分不舒服，于是果断地加快了前往蜜蜂巷的速度。


    谢天谢地，佩格郡这座没有城墙的城市，特意用石墙圈出的中心部分并不算太大，除去贵族们庄园占用的那些，也比莉莉上辈子生活过的小镇没大多少。


    她步履不停，就在莉莉距离蜜蜂巷的街口越来越近的时候，她低头弯腰穿过一个中年的妇女的腋下，又一转身，准备入巷，却前额一疼，撞上个瘦削的脊背。


    “天呐，你没事吧？”被莉莉撞到的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她穿着灰色的斗篷，转身的时候兜帽从头上滑落，露出一头颜色绚烂的红发。


    红发女孩看见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矮子，便微微屈膝，关切地询问：“你与家人走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