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天萝丝眼底无法遏制的惊恐始终停留在莉莉心上。


    她并不是很清楚萝丝为何会那么地害怕，害怕到分明是警告的话语也显得那么无力。


    自己明明只是像动画片的女主角一样，有了奇特的力量而已，难不成萝丝认为自己会用这种能力去伤害她吗？


    莉莉心情低沉，她讨厌萝丝，与她争吵，互相奚落，但她从未真的想过要伤害萝丝，这次的力量失控，只是意外......


    可萝丝并不愿意听莉莉解释，仿佛妹妹发出的声音是什么人类听了就会丧命的诅咒，她狠狠盯着莉莉的双眼，身体却在不住地发抖，等德蒙夫人焦急地让人打开房门后，萝丝更是看都不愿意再看莉莉一眼，就埋头冲回自己的房间。


    她的表现让莉莉觉得自己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


    或许自己确实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


    莉莉于迷茫之中重新想起了萝丝的话：“......被钉在十字架上烧死......”


    这不是萝丝对妹妹的诅咒，而是诚心的告诫。


    “我会被烧死吗？”


    “为什么？”


    “没有任何一本书上有说过，我这样......这样会被烧死啊。”


    也没有任何一部动画片里说过，获得奇异力量的少女是该被处以火刑的。


    就连那部所有人都举着小木棍互相“biu”来“biu”去的电影里，也没谁是被人捆了去烧烤的。


    她疑惑地望向自己的书柜，莉莉十分嫌弃荣光教会的宗教书籍，认为那些书写得又无聊又厚实，于是只是稍稍了解，背下了各种不同场合适用的祷告词后便抛在脑后。


    书本上的荣光之主那么仁慈，将这个世界上的信徒视作自己的孩子，祂愿意包容所有信徒的罪，甚至让自己的孩子降临凡尘，牺牲自己为信徒们赎清罪孽。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人类必须信仰祂。


    这种有前提的仁慈，让莉莉对这个教派没什么兴趣，觉得那些宗教书籍上的每一句话都试图把一个正常人变成荣光之主的小绵羊，温顺痴呆，只需要虔诚信奉所谓的主就可以了。


    她厌恶这种一横一竖都是规则与口号的书籍，所以更加不会主动去深入地了解与宗教相关的一切内容。


    萝丝惊惧的表现，让莉莉也骇然意识到自己出现了重大的错误，对荣光教会的认知出现了严重的偏差。


    但她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


    姐妹打架这件事情很快就惊动了男爵夫人，让她不得不暂时抛下客人，把两个对彼此“大打出手”的女儿双双关了禁闭，甚至还专门写了封信给在前线的普拉迪男爵。


    莉莉不知道妈妈在信里写了些什么，禁闭的日子里，她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魔力再度失控，然而她越是想要压制住那股力量，她身边就越发频繁地出现异象。


    轻巧的小物件一个不经意就自主悬浮起来，大些的，诸如衣柜或是床铺此类，又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窸窣晃动，仿佛里头住了个调皮的鬼魂，用这种方式来提醒活人它的存在。


    莉莉尝试了许多方法去控制魔力，但最后她发现，如果想要让魔力保持安静，那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要时时刻刻都保持一份平静的心情，无论是喜悦，还是愤怒，又或者其他不一样的情绪，都会让她身体里的力量受到牵引，向外部溢出，从而制造出许多异常的骚乱。


    这种情况下，她只能庆幸自己是一个人被关在禁闭室里，唯一陪伴她的就只有那枚已经被摩挲得锃光瓦亮的橡子，不知是不是因为莉莉常常用这枚橡子来实验魔力输出的强弱，受到了魔力的浸润，橡子顶端竟然在无水无土的环境里生出来一颗小小的嫩芽。


    不过在禁闭室里并没有任何工具可以栽种它，莉莉只能等到禁闭的时间结束——那天，戴安公平地宣布女儿们必须禁闭到圣礼节为止，这一次不管她们再如何诚恳地展示自己的悔意，戴安也绝对不会再轻拿轻放了。


    对于母亲不近人情的决定，萝丝并没有表示反对，她迅速地接受了惩罚，唯一的要求就是自己绝对不要和妹妹待在同一间屋子里关禁闭。


    而戴安大方地满足了她的要求，并且毫不客气地告诉她们：“你们将要一个人，单独待在祈祷用的小隔间里，没有娱乐，也没有人会跟你们说话，在圣礼节到来之前，我要看到《荣光圣典》的确有你们翻动过，向主忏悔过的痕迹。”


    萝丝和莉莉俩姐妹虽然平时也吵吵闹闹，但还从没出现过这么严重的互殴，戴安看到莉莉房间里的那一地狼藉之后，简直是被她们气坏了，偏偏事情的真相她俩谁也不能说出口，无法为自己辩解，只能一同沉默着，去承受惹怒母亲必须付出的巨大代价。


    不过就算莉莉和萝丝犯了错，戴安也没有要禁止她们去参加圣礼节庆典的打算，反而在禁闭结束的前几天，就把两个女儿暂时放了出来，让她们挑选试穿外出参加庆典的服装，好叫家里的女仆们根据小主人的身形把礼服重新修改熨烫。


    然后互相躲避对方视线的姐妹俩就又被关了回去。


    重新回到禁闭室里。


    莉莉小心地触碰橡子上新生出来的嫩芽，这颗嫩芽绿生生的，芽叶的边缘有一条细细的金线，很是不同寻常。


    她把荣光圣典丢在一旁，懒得去阅读上面冗长的文字，反正这本书上已经有足够多的阅读痕迹来应付戴安的抽查，而圣典那无聊的内容莉莉也早就烂熟于心。


    她掌心向上，托着长出芽来的橡子，橡子平稳地漂浮在空中，而后莉莉空出来一只手，朝着放在地上的圣典招了招，与《无光之渊的朝圣者》相比起来更加厚重的《荣光圣典》扇动着书页，像是只无首的飞鸟一样，绕着浮空的橡子盘旋飞舞。


    莉莉专注又细心地控制着魔力，内心一片平静，但时间一长，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得愈发用力起来，咚咚咚地，一声更比一声响亮，她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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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能清晰地感知到从心脏里泵出的血液在血管中疾走奔驰，以至于她的指尖都开始酥酥麻麻，如同触电。


    “呼——”莉莉在身体到达所能承受的魔力冲击的临界点之前收起了橡子和《荣光圣典》，书随手放到祈祷台上，橡子则小心地握在掌心里，“看来我得给你找个花盆，要是妈妈愿意打开阳台的窗户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把花盆和你都放在阳台上。”


    “你肯定不会是一棵普通的橡树，但也别太长得太奇怪了，如果被别人发现的话......”少女叹完了气，又对着橡子继续说道，“家里和教会相关的书，内容都是千篇一律的歌功颂德，我得想办法趁着这次出门，去搞点爸爸妈妈不让我看的书才行。”


    禁闭的这段时间，莉莉在进餐的时间，请求送来食物的安妮向戴安转达自己想要多多阅读荣光之主的福音，好更深刻地忏悔的意愿。


    于是她如愿得到了家中的藏书，并且很快读了个大概。


    并且发现这些书果然和自己印象中的没什么不同，都是宣扬着荣光之主的正义仁慈，信仰他，就能涤清一切罪孽。


    可莉莉不想只看得见这些。


    其实，她一直都有让仆人们从外面偷偷带书回来，但掌管了整个玛雅丽斯庄园的戴安又怎么可能不清楚女儿的小动作呢？


    仆人们能“偷偷”带给莉莉的书早就经过过一次筛检。


    读完过家里的藏书之后，莉莉十分敏锐地觉察出这些书和自己让人偷买回来的那些存在同样信息缺失，不够全面的共通性，她心情凝重，觉得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我必须了解得更多才行，那天萝丝虽然表现得很害怕，很惊讶，但并没有这种力量是不曾存在过的意思，或许，这个世界上有人和我一样，只是她们......被烧死了。”


    “是谁烧死了她们？”


    莉莉对着橡子倾诉，但其实是在自言自语，自问自答：“是教会。”


    “大概荣光之主并不像书里表现出来的那么仁慈，至于怎么个不仁慈，我还得多看看书才能了解清楚，嗯，也不能只看书。”


    她琢磨着：“而且我必须学会控制力量，不能在教会的人面前露馅，他们会烧烤活人，太可怕了……既然曾经有和我一样的人被教会烧死过，那她们之中的聪明人说不准会懂得如何控制这种力量。”


    莉莉思索片刻，忽地灵光一闪：“对了，萝丝认为我的力量是来自于《天琴座的五种预示》这类研究神秘力量的民俗书......她大概以为我偷偷阅读了被教会禁止流通的禁书！”


    “没错了！”


    “就该找几本禁书看看！”


    她猛地握拳，一扫这段时间的颓丧：“不过得小心点，不能让爸爸妈妈发现，还得避着教会的眼睛......哈哈，往好处想，说不准我在找书的时候，能顺便给自己找到一个老师呢！”


    如果是带着眼镜，会变身成猫咪的老师那就更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