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品味的小屁孩，这可是从都城来的香水！”萝丝一身鲜艳红裙，衣服的领口和袖口处是夸张繁复的蕾丝装饰——这些蕾丝可不是她平常佩戴的，用棉线编织成的那种，而是用细银丝一圈一圈缠绕出来的立体花朵，攒在一起快要有七、八磅重，萝丝却可以带着这玩意儿在舞池里旋转跳跃一整天。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莉莉：“是贝尔托人带回来的，原本你也有份，现在嘛，得看我的心情了！”


    说着，萝丝后退了两步，撩拨垂在耳边的鬓发时，顺势朝天翻了个白眼。


    一个如玫瑰般娇艳的美人，哪怕做起这么粗鲁的举动，也依旧那么地赏心悦目。


    但莉莉尚不懂得去欣赏这种美丽，她只觉得嘴巴刻薄的姐姐果然够讨厌：“我才不稀罕什么香水，我每天都有洗澡，不需要像某些邋遢的贵族一样用香水遮臭！”


    她看着萝丝别在发辫上的玫瑰，起了个坏心思，念力的触手悄悄延伸，在即将触碰到那朵玫瑰的前一秒，德蒙夫人突然从走廊的拐角处出现了。


    “萝丝小姐，莉莉小姐。”


    她的声音把莉莉吓了一跳，念力触手也随之消散。


    “客人已经到了，男爵夫人让我带两位小姐到宴会厅去。”德蒙夫人说完，便走到了姐妹二人的前面，示意她们跟上自己。


    萝丝把没领会德蒙夫人这个举动的妹妹拽到与自己并行的位置：“真想不明白为什么妈妈要带上你，你压根不晓得怎么招待客人，荣光在上，待会儿你可千万千万别乱说话，也别......你为什么会拿着一粒橡树子？”


    她在去拉莉莉的手的时候，发现了藏在妹妹掌心里的小家伙。


    莉莉“咻”地就把手抽了回来：“这是爸爸给我带的，他说这是一个启示，是荣光之主的祝福，预示着我很快就能变得健康起来。”


    她强调：“这是我的护身符！”


    萝丝的白眼翻得更起劲了：“一粒随处可得的橡树子而已，真不明白有什么好稀罕的，你瞧我的新裙子和金腰带，这上头的金银丝和珍珠可都是外国货，就算在公国的都城，也非常稀罕，我听爸爸说了，这种海岛棉以往都专供大公一家使用，而这条腰带，可是罕姆王国宫廷匠人的手艺......”


    又开始了。


    莉莉很想把自己的耳朵给堵上，好隔绝姐姐喋喋不休的炫耀。


    但再走上一段距离就要到宴会厅了，莉莉已经能看见戴安的侧影，她可不想因为今日表现不佳，而让戴安延长自己卧床修养的日子。


    幸运的是，萝丝也很快结束了她的唠叨。


    今日的玛雅丽斯庄园十分热闹。


    普拉迪男爵夫人为了迎接客人的到来，专门举办了一个小型宴会。


    宴会厅里都是居住在附近，与普拉迪男爵关系亲密的贵族友人。


    萝丝对这些人十分熟悉，一面冲路过的人微笑着点头招呼，一面悄声告诉莉莉这些人的家族姓氏。


    她的笑容十分完美，说小话的时候声音大小恰到好处，最让莉莉惊奇的是，讨人厌的姐姐竟然可以在双唇保持着微笑不动的同时，说出清晰的语句。


    “你会腹语吗，萝丝？”莉莉的惊讶完全写在脸上了。


    萝丝飞快地瞪了她一眼：“叫我姐姐，你这个没礼貌的家伙，什么腹语，这可是我专门向都城来的凯瑟琳小姐学来的小技巧。”


    “用来悄悄说人小话吗？”


    “总比你失礼地张嘴瞪眼好。”


    姐妹俩各自“哼”了一声，继续跟着德蒙夫人的脚步来到宴会厅的最里面。


    她们在后面争吵个不停，前面的德蒙夫人全然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是在快要到地方的时候，才轻轻地咳嗽一声以示提醒。


    萝丝和莉莉瞬间变得乖巧起来。


    在把两位小姐领到地方之后，德蒙夫人就悄悄地离开了，戴安无比自然地接手了自己的两个女儿，并且主动向她身边穿着黑色教士袍的男人介绍起来：“阿尔布姆先生，请容许我向你介绍，这是我的大女儿萝丝，还有二女儿莉莉安娜。”


    “很高兴你的到来，阿尔布姆先生。”萝丝的声音绵软甜蜜，和她刻薄别人时完全是两个样子。


    莉莉跟着姐姐的动作提起裙摆行礼，对她截然相反的两种表现不屑极了。


    “愿荣光照耀两位小姐。”米斯特尔·阿尔布姆右手握住他的十字架项链，放在左边胸口处，微微鞠躬，“也感谢普拉迪男爵夫人如此热诚地招待我，希望不会给你们带来太多的麻烦。”


    “能接待主的使者，是玛雅丽斯庄园的荣幸，还请阿尔布姆先生不要过分拘束，这相遇既是大公的命令，也是我主冥冥之中的安排。”戴安此时此刻的仪态与神情和萝丝像极了，只是比起后者，她更加沉稳持重一些。


    至于萝丝......


    莉莉觉得萝丝的眼睛都快要黏到这位阿尔布姆先生的身上去了。


    诚然。


    年轻的教廷执事有一副好皮囊，尤其那头黑色的短发衬得他琥珀色的双眼温柔又有神，举止言谈也是彬彬有礼，但对异性的欣赏还没能从莉莉心中生出芽来，此刻她只想把姐姐拉到一旁，再度嘲笑一番对方的恨嫁。


    与东道主家的主要成员认识过后——玛戈没有到场，她才四岁，还没到开始社交的年纪——戴安又将米斯特尔介绍给了在场的贵族们。


    宴会正式开始，乐手奏起悠扬的音乐。


    人群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年长些的贵族主动让开位置，让年轻人们可以有一片足够大的空地去跳舞。


    莉莉压根没学过怎么跳舞，眼见萝丝双眼发光地朝着米斯特尔的方向走去，她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姐姐：“萝丝，别告诉我你连神父都不放过。”


    荣光教会的神父大多是终身不婚的，与在教堂里发过誓的修女一样，将自己的身心全数奉献给神明。


    “我问过德蒙夫人，他是个执事，还不是神父呢，就算他是个神父，而且还是个抛弃了俗世姓氏的修士，我想他也有办法搞到由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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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特赦的婚姻。”萝丝露出一种莉莉看不太明白的眼神。


    但她能觉察出这种眼神无比炽热，熊熊燃烧着少女的渴慕。


    “亲爱的莉莉，你不会想让姐姐在佩格郡随随便便挑个身份地位差不多的酒囊饭袋做丈夫吧？”


    萝丝甜腻的嗓音让莉莉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就放开了拽着她的手：“我只是害怕你被人家拒绝，连累着毁了妈妈的宴会。”


    “就说你是个小屁孩吧。”萝丝得意地笑起来，她发髻上的玫瑰色泽愈发浓艳，“爱情的滋味等你长大了再去体会吧，现在，无知的小孩子不要插手大人的事情。”


    莉莉：“你算什么大人，你也才十六岁而已！”


    “什么叫才十六岁，我已经举办过成人礼了，爸爸妈妈早就开始给我物色结婚对象，他们都希望我能嫁在佩格郡里，最好就是邻居的比尔森一家......”


    她说着，下巴朝某个方向点了点。


    莉莉顺着看去，看见比尔森家的儿子那张长着青春痘的脸上露出个傻乎乎的笑容。


    “爸爸妈妈不想你离他们太远，怕照顾不了你。”睁眼就在修道院的莉莉用嫉妒的语气说道。


    “但我的想法和他们不同，老比尔森先生只是个爵士而已，我可过不了他家那种日子。”萝丝摸着自己腰上闪着金光的腰带，“从普拉迪男爵小姐变成比尔森夫人？可饶了我吧，我宁愿为了康瓦拉里亚家去联姻，对方最好是都城的贵族，能让我带上某某男爵或伯爵夫人的头衔！”


    她的执拗让莉莉简直无言以对：“那你还盯着那个神父？”


    “哦，不，执事。”


    莉莉在罗斯纠正她之前改了口。


    萝丝扫了她一眼：“你瞧见那位执事先生的十字架了吗？”


    “瞧见了，那怎么了？”


    “虽然十字架是银质的，但上头的圣像可是用象牙雕的。”萝丝眼中的火似乎又明亮了几分，“只有罕姆王国的贵族才那么喜欢用象牙给荣光之主刻像，荣光教廷就在罕姆王国的王都隔壁的帕乐城，在教皇带着枢机主教们入驻之前，那座城市的名字叫做阿尔布姆。”


    莉莉十分惊讶于姐姐的敏锐与博识，毕竟萝丝平日里表现的就像个只知道炫耀和打扮的傻大妞，还总是随手就欺负欺负无辜的妹妹。


    “阿尔布姆曾经做过罕姆王国王室公爵的封地，后来那位公爵的王太子哥哥意外去世，他就成了新的国王，新国王又将自己曾经的封地捐献给教会，让教皇可以在阿尔布姆建立荣光之主的人间圣城帕乐，这位执事先生用这个做他现在的姓氏......你的意思是，他是罕姆王国的宫廷贵族？”


    萝丝完美的笑容里多出一丝势在必得：“不止，我敢打赌，执事先生在成为教会的修士之前，姓氏一定是‘潘切塔’！”


    这是罕姆王国王族的姓氏。


    莉莉不自觉地张大了嘴：“你真的要这么做？”


    “等着瞧吧小莉莉，你将来说不定会能有一位尊贵的王妃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