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后方，年轻的李云昭悄悄拉了拉堂姐李心瞳的衣袖，用气音说“姐，你看……太祖奶奶她……好像一点都不痛苦。”


    李心瞳擦去眼角的泪，用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庄重低声回答“你懂什么。”


    “太祖奶奶早就不是凡人了。”


    “古籍里说，得道高僧坐化时都是面带微笑，无病无灾的。太祖奶奶她……这是要羽化登仙了。”


    “神仙……”


    李云昭喃喃自语，看着那个安详的身影。


    眼神中的震惊，逐渐被一种近乎虔诚的崇拜所取代。


    在他们李家人的心里，太祖奶奶，早就已经是神仙了。


    时间，在静默中流淌。


    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


    波动越来越平缓，像被拉到极致的琴弦，即将崩断。


    就在那条曲线彻底拉直的前一秒，异变陡生。


    床上原本双目紧闭的孙谨言，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房间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不是回光返照时浑浊涣散的眼神。


    她的眼睛清亮得吓人，深邃得倒映着一片无垠星空。


    脸上因衰老而生的沟壑被无形的力量抚平。


    一抹淡淡的红晕浮现，让她整个人。


    瞬间恢复了那种雍容华贵的无上威仪。


    这是她花费最后积分，兑换的完美谢幕仪式。


    她的目光，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从李景鸿，到李心瞳，再到那个襁褓中的婴儿。


    每一个被她目光触及的子孙。


    都感觉自己被一股温暖而威严的力量笼罩，灵魂都在微微战栗。


    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天花板上。


    穿透了这栋房子，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她动了动嘴唇，用一种清晰的。


    带着慵懒笑意的，仿佛在做最终总结陈词的语气，轻声说道


    “我这一生，很尽兴。”


    这句话，不像是对家人的告别，更不像是对尘世的留恋。


    它像一位君王，在巡视完自己亲手打下的万里江山后，发出的满意喟叹。


    它像一位神明，对自己最完美的造物，给出的最终评语。


    这是一个句号。


    一个由她亲手画下的，圆满，高傲，不带任何遗憾的句号。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眼中的光芒如潮水般退去。


    她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床头的心电监护仪，发出了一声绵长的蜂鸣。


    那条代表着生命搏动的曲线，彻底化为了一条冰冷的，永恒的直线。


    “恭送……太奶奶——！”


    压抑许久的悲鸣，终于爆发。


    但那声音里，悲伤之外。


    更多的是一种见证神明落幕的，无上震撼与崇敬。


    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李景鸿再也支撑不住。


    跪倒在床边，将头埋在祖母那只尚有余温的手上，哭得像个孩子。


    房间里，哭声响成一片。


    但这哭声中，没有绝望，更多的是一种宣泄，一种对传奇落幕的最终致敬。


    他们哭，是因为从此世间再无孙谨言。


    他们也为她感到欣慰，因为她走得如此平静，如此从容，如此……传奇。


    孙谨言的离世，震动了整个世界。


    新闻媒体用“一个时代的终结”来报道她的葬礼。


    而李氏家族，在失去了这位定海神针之后。


    非但没有动荡，反而以前所未有的凝聚力。


    平稳地过渡到了下一个时代。


    他们将永远铭记她。


    这位亲手缔造了永恒王朝的女皇，和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那是一句，属于胜利者的宣言。


    意识，从那具完成了所有使命的躯壳中，轻盈地剥离。


    孙谨言感觉自己像一颗蒲公英的种子。


    被无形的力量托起，飘向无垠的高空。


    眼前的世界溶解，褪色。


    李家大宅，子孙们悲伤而崇敬的面容。


    都化作斑斓的光点，最终汇入浩瀚的数据洪流。


    没有痛苦，没有不舍，只有卸下重担的轻松。


    那道沉寂的系统，化作一个沉默的引路者。


    牵引着她的神魂，穿梭在光怪陆离的位面夹缝。


    她漠然地瞥了一眼那些生灭如泡影的世界。


    凡人的故事，她已经体验过最顶配的版本，再引不起任何兴趣。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混沌的虚空中，出现了一点光亮。


    那光亮迅速扩大，一股熟悉而狂野的。


    充满了魅惑与自由气息的能量，扑面而来。


    是族地的味道。


    下一秒，她的神魂如流星般，猛地坠入那片光芒。


    双脚落地的瞬间，一种与天地法则完美契合的舒畅感，传遍灵魂。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借助轮椅的人类老妪，而是恢复了魅魔的本体。


    虽然力量依旧虚弱。但根植于灵魂的强大与自由，正在迅速回归。


    这里是族地的放逐之崖。


    当年她就是从这里，被一脚踹出去的。


    孙谨言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愉悦的灵气，也夹杂着……


    腐朽的，让她作呕的味道。


    她回来了。


    但，回来的，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


    只知道游戏人间，逃避责任的孙谨言。


    她去时，是个被家族扫地出门的“问题少女”。


    她归来时，是一个亲手缔造了世俗王朝。


    体验过绝对权力，掌控过无数人生死的女皇。


    她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玩味的弧度。


    “族老们……我回来了。”


    她轻声自语，声音里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不知道你们，想我了没有？”


    她想起那道莫名其妙的天雷。


    想起被踢出族地时的狼狈。


    想起在那个七十年代为了活下去而做出的第一笔“交易”。


    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既往不咎这种戏码，她演不来。


    她只信奉一句话——风水轮流转。


    而且，要往死里转！


    几道流光从远处飞来，落在她面前。


    化作几个穿着族地制式长袍的年轻魅魔守卫。


    为首的那个看到孙谨言。


    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孙谨言？你还敢回来？长老们的命令你忘了吗？没有嫁人生子，永世不得——”


    他的话，戛止。


    孙谨言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没有动用任何魅惑之术。


    那是一种，高踞王座百余年，俯瞰众生。


    一个眼神就能决定一个跨国集团生死的，绝对威压。


    几个年轻守卫瞬间感觉被无形的大山压住。


    呼吸都变得困难，灵魂深处不受控制地生出想要跪下臣服的冲动。


    他们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脸上满是惊骇。


    这……这还是那个百年前。


    族里最会惹是生非的孙谨言吗？


    孙谨言没理会这些小角色，她抬眼。


    目光穿透云雾，望向了族地最深处，那座属于长老会的宏伟神殿。


    几股强大的气息，已经在关注这里了。


    很好。


    省得她一个个去找。


    她整理了一下由神魂能量幻化出的。


    那一身流淌着无上威仪的黑色长裙。


    迈开脚步，向着悬崖下的云海，一步步走去。


    她没有飞行，就那么闲庭信步般，踩在虚空之上，如履平地。


    “当初，你们把我踢出去，美其名曰‘历练’，逼我去嫁人生子。”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族地，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现在，我回来了。”


    “孩子么……算是生了几个。至于嫁人……”


    “我倒是觉得，比起当一个男人的妻子，还是当一个王朝的缔造者，更有趣一点。”


    “所以，作为‘历练’归来的优秀毕业生，我觉得，我有义务，也有责任，帮助那些顽固不化的老家伙们，也去体验一下这多姿多彩的凡人世界。”


    “长老们，准备好……被历练了吗？”


    话音落下，她的人已至云海中央。


    她抬起手，打了一个响指。


    那道沉寂的系统，在她神识中。


    发出了最后一声，也是最心甘情愿的提示音。


    【叮！检测到宿主全新需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复仇套餐已生成……是否确认兑换？】


    孙谨言笑了。


    那笑容，灿烂，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