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23

作品:《渡鸦[伪骨]

    女人未施粉墨,眼角处有几道细纹,淡而舒展。


    她该是有些年岁了,然而,轻易就能看出有多受时间的善待。


    而那双眼睛……


    真是有够像的。


    温瑾收回视线,瞥一眼女人发梢间那枚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银簪,不动声色摘下了别在耳后的野花。


    莫名的,她忽然想退到地下室去,疯女人却起身向那女人走去,面色伤痴。


    温瑾一惊,正要把疯女人拉回来,她已低着头从画前的女人身边掠过,一脸伤心地俯下身去,捡起了一朵被尖利鞋跟碾碎的小花。


    “……”


    有那么一霎,温瑾几乎是在感激疯女人。


    文明社会离不开价码的种种种种,在一个疯子的世界里不起作用。


    她不在乎人与人之间如隔天堑,只在乎一朵被碾碎的小花。


    “小瑾。”疯女人委屈开口,“要小哑巴,再找小花。”


    什么意思?


    温瑾怔了下才明白疯女人的话,原来,地下室最先出现在她桌上的那簇花,是江予迟放的。


    -


    女人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长身而立,凝望着眼前的刺绣寒梅,留给温瑾的背影清瘦挺拔。


    日影从东墙斜到西墙,蝉鸣一声声撕扯着耳膜,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温瑾率先开了口。


    “你为什么会回来?”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为什么才回来。


    秦清淞这才同温瑾对上视线。


    她的眼睛很安宁,温瑾意识到自己有些想逃。


    从鱼骨街走出去的人,身上是戴着某种烙印的,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而她身上没有那种烙印。


    “你是哪个字?”


    突然,秦清淞看着温瑾开了口。


    “什么?”


    “名字。你的名字是哪个字?”


    “王字旁,瑾。”


    秦清淞便笑了:“怀瑾握瑜,好名字。”


    她说着,递过一张早就写好的纸片,上面是一串联系号码。


    旁边另一个字是用钢笔现写的。


    很清癯的一个字:秦。


    “我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回到这里,也以为自己一辈子再不会想找回他——然而,人死过一遭,就会想通很多东西,哪一些是虚妄之物?哪一些会成为你死前的走马灯……”


    秦清淞说着,轻轻抬手拢了下头发,手腕抬起瞬间,捋出了耳后一片白,很快便被垂下的黑发再次遮挡。


    那是一种像瓷一样的白,没有任何发丝生长的细碎绒毛。


    温瑾没来得及收回那瞬间惊诧的视线。


    “是。”秦清淞于是点了点头,“假发。”


    一刹之间,纸条上那个秦字倏而变得有些飘摇,温瑾指尖越发用力:“我、我有他的号码,你自己去找他……”


    但是他不会和你走的。


    这后头半句话,随着温瑾喉咙轻轻颤着,沉闷滚回到了肚子里。


    秦清淞却又笑了,温瑾知道自己说了一句废话,她该是已经找过他了。


    在她耳畔,掷地有声的高跟鞋叩地声又响了起来,秦清淞回到那副画前,看了一会儿便就走了。


    而温瑾再次坐回到秋千上,心脏忽已荡不起来。


    直到胃里传来一阵鼓噪,温瑾才惊觉自己坐了很久。


    饿归饿,她却没什么吃饭的胃口。


    替疯女人将屋外的桌子椅子原路搬回,温瑾上了楼。


    回到家,她拿出手机给江予迟打了个电话,还没接通又自个儿挂了,江予迟没有回拨给她。


    兜里已经没了糖,怕低血糖再犯,晚间,温瑾还是下楼随便吃了点儿。


    吃完,沿着年久失修的路灯漫无目的地走,不知走了多远,一抬眼,只见不远处桥洞的轮廓昏沉沉的,像一个吃醉了躺倒的流浪汉。


    温瑾走进桥洞,照例经过一堆卖二手书和二手光碟的小贩。


    几个男生站在摊边,摊子上摆着一摞花花绿绿的碟片,摊主神秘兮兮:“要日本的还是欧美的?”


    温瑾路过时低头瞥了眼,哦,卖黄碟的。


    那群男生里竟然有吴衍,看见温瑾走近,略微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温瑾。”吴衍上前,“你想去哪所学校?”


    “北城师范大学。”


    桥洞那头也是黑漆漆的,便利店像是关了门。


    温瑾开始往回走,吴衍犹豫两秒还是跟上:“温瑾,我送你回家吧。”


    温瑾道声了谢,客气摇了摇头表示不用送,吴衍有些急:“我还是送送你吧,别看这公园修得不错,附近原是一片筒子楼,最穷破的地方,什么人都有,听说直到如今都还有疯子出没。天挺黑了,至少把你送出这一片。”


    温瑾这才停下,她抬头,漆黑的眸子看向吴衍,里头说不清盛了些什么情绪。


    吴衍正要再劝,她低着头轻笑了声:“那行。”


    -


    弯月似钩,洒下的月光薄薄一层。


    温瑾轻车熟路拐进一条小巷,吴衍跟在她后头,时不时回望一眼。


    “前面两百米就出去了。”


    走出小巷,吴衍松出口气,却见温瑾没走几步就已停下,而二人眼前,赫然立着一栋年岁已久的旧楼。


    温瑾回头,语气平静:“我就住这儿,从鱼骨街离开的人都搬到了这里。”


    吴衍即刻愣在原地,翕动着嘴皮没发出声音,影子像被钉在了地上。


    “温瑾,我不知道……”


    他一时语塞,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温瑾已经无所谓地笑了笑。


    “温瑾!”见她要走,吴衍突然提高声音,“我也打算去北城!”


    而温瑾倏然停在原地,没再往前。


    吴衍心跳一快,正要追上,却见温瑾并没有回头看他……


    她只是一动不动,站在薄薄的月光里。


    视线从温瑾肩头掠过……


    不远处,一个男人。


    夏夜热风,潮湿的气息。


    男人落在地上的影子纤长,静滞。


    比月辉还薄。


    -


    几户人家的蜂窝炉子立在一侧,参差不齐地耸在楼道上。


    夜里上楼,如走密林。


    江予迟跟在温瑾身后,却像是消隐进了夜幕里。


    身后换了个人跟,皮肤感知世界的重量也就失了衡,全都轧在了后背上。


    到地方,温瑾从兜里拿出钥匙开门,几次三番插反锁孔,江予迟也不催,安静等着。


    “哥哥,你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进了门,温瑾问。


    按照往常来看,江予迟不该是这个点儿回。


    “嗯。”


    江予迟点点头,没问起温瑾把她送到楼下的人是谁。


    温瑾也同样没提起,今天上午她遇见的女人……


    江予迟似乎没有久停的打算。


    他进屋,拿衣服冲了个澡,走出浴室时,身上还凝着股没散尽的热气,就要出门。


    温瑾倚在门旁,自顾自摆弄那个收音机改成的小灯,没朝江予迟看,却也始终没回屋。


    Fm97.5。


    破妄归真,伏魔见性。


    以往,江才封发酒疯的动静隔着一条长廊砸进耳畔的时候,温瑾就守着那个电台,一夜夜听西天取经。


    江予迟要出门,自然要经过门前的她。


    温瑾低着头,仿佛不觉得自己挡了道:“去哪儿?”


    说着,她抬头看向了江予迟。


    江予迟的视线比她更沉。


    像无数黑炭磨就的墨,要么蓄在眼里,凝着股蓄势待发的劲,要么就一径的泼洒出去,洇透空气。


    一如他此刻,攥着人眼睛。


    温瑾呼吸放缓,手心无意识蜷了蜷。


    “回趟店里。”江予迟示意她让让,“落了东西。”


    “明天拿成么?”


    温瑾没让开,略微抬头昂起了下巴,这一次,始终没躲开那泼墨般的视线。


    “明天拿成么?”


    温瑾看着江予迟,又重复了一次。


    她说不出心里的感受。


    总之这一秒,很不想让江予迟走。


    江予迟低着头,没立刻应下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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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


    温瑾喉咙颤了颤,突然伸出两手握住江予迟手腕,很用力很用力,恍惚中,再度有了种能被他骨头硌伤的错觉。


    江予迟仍沉默看着温瑾,温瑾紧绷着身体朝他走近,一字一句叫他全名:


    “江、予、迟。”


    门内世界本就狭窄,温瑾不过缩短一步,二人便已骨贴着骨,共夺彼此呼吸的空气。


    “你怕我吗?”


    江予迟依旧沉默。


    “你怕我吗?”


    而温瑾又问了一次。


    这一次她话音刚落,砰一声,江予迟利落旋开把手推门而出,将温瑾留在了沉寂的夜里。


    ……


    滴答,滴答……


    世界唯余秒针的走动。


    温瑾无力蹲身,伸手狠狠抹了把脸。


    真是疯了。


    她忍不住地想。


    而一门之隔处竟又有动静传来。


    温瑾来不及抬头,冷风猝不及防荡进屋里,一只手勾住她下巴迫着她起身,掺着寒意的吻便落了下来。


    世界再度被隔绝在门后。


    江予迟把温瑾抵在门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倾轧下来。


    “哥哥……”


    温瑾来不及出声,唇齿间的空气便融成了热气。


    江予迟低低溢出一声闷吟,心跳几乎砸在她身上,压着她开始粗暴地吻。


    他的吻竟和梦中那么相似。


    压迫、禁锢、却又让她找回意识……


    温瑾胸膛剧烈起伏,轰然间,对眼前的江予迟有一种完全超出认知的感受。


    方才,对未知的恐惧让她想留下江予迟。


    而现在,另一种更让人战栗的恐惧笼住了她。


    江予迟伸手解她的衣扣,直接从最中间的一粒开始。


    “闻歌那天没和你说错。”


    他黑眸矍铄,像是要把人给吸走,喉间一把哑嗓,竟比以往所有时候都更碎更沉:


    “温瑾,你当我江予迟是什么好人?”


    说着,解扣的手往里边儿挑,眼神跟着往指尖扫。


    那指尖冷透了,温瑾以为他会停留,却没有,从衣服解扣的那一隅滑上去,猛地箍住了她脖子。


    温瑾痉挛一抖。


    她不知道,闻歌说的话竟被江予迟听了去。


    闻歌说了什么来着?


    说江予迟想睡她。


    不想和她玩过家家的兄妹游戏。


    温瑾紧咬着唇,颤着眼皮去看江予迟:“她回来找你了,你跟不跟她走?”


    江予迟低头,手上越发用力,恶狠狠在温瑾脖子上咬了一口。


    温瑾倾身,毫不犹豫咬了回去,她比江予迟还更用力,齿间先涌出一丝腥甜,喉咙里跟着就泄出了哭腔:“哥哥,我害怕,你和我好好说。”


    “……”


    一个男人最原始的欲望,被生生刹住。


    江予迟咬牙抓住温瑾的手,不顾她指尖微小的战栗,凶恶地往后腰带,压住了那块狰狞的疤。


    “温瑾,谁要是先走,谁就不得好死。”


    温瑾惊出了一身冷汗。


    “温瑾。”他勾着温瑾下巴的手用了些力气,“我给过你机会走,是你先招上我的。”


    是她。


    二人视线相交刹那,温瑾不由自主昂头吻江予迟,齿关轻磕他颤动喉结,指腹感受着一片粗粝,伤心又不得章法地同他抵紧。


    江予迟说的没错,温瑾知道,是她。


    温瑾沉溺闭眼,边吻江予迟边发着抖想,谁要是先走,谁就不得好死。


    骨肉贴合。


    胸腔亦被迫压着一起。


    江予迟动作渐缓,从粗暴,至温柔,到后来,竟真如温瑾所说,唇齿间哼出一丝战栗。


    是浸透着破碎哑意的,只有他那把嗓子能发出的战栗。


    ……


    意识与冷风浮浮沉沉,砸下的每一个吻都开始变得不明不白。


    老租房。


    冷风吹。


    再找不出比这更陈旧的角落。


    两个年轻的旧灵魂,在褪色的世界里尽情地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