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唱歌

作品:《您从未偏航[破镜重圆]

    太阳逐渐西斜,两人对完了复习资料和复习计划。


    他们披着同一件外套,手里各自握着热乎的杯子,看向窗外金色的夕阳。


    天边的云彩颜色渐渐变成浓郁的橘黄色,阳光透过云彩毫无保留地铺洒在干净的院子里,所有物体的边界都变得不甚明晰,像化在了一大杯清甜的蜂蜜水里。


    陈记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宁静。


    似乎在这片夕阳中,无所事事也是可以被宽恕的。


    她不用前进,不用脚步不停,只需要捧着一杯热水,静静呆着就好。


    苏芮铭也只是捧着热水,看着窗外。


    这么多年,木工室迎接了很多次的夕阳,但他从未坐下来欣赏过。


    原来夕阳这么美。


    随着时间的流逝,橘黄色的阳光逐渐暗淡,靛蓝色的天色慢慢压下来,世间万物似乎都被这沉静的蓝色糅合了。


    “我特别喜欢一天中的这个时间,它有一个特别好听的名字,我第一次在书上看到的时候觉得特别浪漫。”陈记说。


    “什么?”


    “晨昏蒙影,”陈记说,“太阳与地面的夹角在-4°到-6°之间,日将出或者日刚落之时。”


    “最重要的是,”陈记顿了一下,继续说,“这段时间不完全属于黑夜,也不完全属于白昼,总感觉,就好像从定义上偷赚了一些时间。”


    “所以现在也算是,”苏芮铭斟酌了下说,“昼夜融合的过渡时候。”


    “浪漫一点说,就是白天和黑夜相逢的时间。”


    “白天和黑夜相逢的时间……”苏芮铭喃喃道。


    晨昏蒙影的时间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天色就完全暗了下来,苏芮铭起身拉下灯绳,屋里瞬间被暖黄的灯光笼罩。


    陈记被亮光一晃眼,突然开始坐立不安。


    她现在非常想上厕所。


    水喝太多了,天气又冷,该来的生理反应还是来了。


    陈记一边纠结怎么开口说自己想上厕所,一边莫名想起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在上课时间想上厕所,但是一直不好意思举手。她当时觉得在全班同学面前说自己想上厕所很丢人,于是生生憋了一节课。


    下课了老师还要拉她去办公室抱作业,她又忍了一个办公室到教学楼的来回,终于在下一节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冲到厕所,完成了排泄这一生理过程。从那天开始,她就发誓再也不会憋着自己的排泄欲望。


    但是此刻她却犹豫了,久违的厕所羞耻症又犯了。


    即使她很清楚,上厕所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正常生理反应。


    但是俗话说,人有三急,自主神经系统来劲了,主观意识只能退后。


    陈记很艰难地开口:“厕……厕所……在哪里?”


    苏芮铭倒是面色如常,他说:“我带你去。”


    陈记跟在苏芮铭身后,走出木工室,来到几乎跟木工室对角线的小房子前。


    陈记这才想起来,第一次来苏芮铭家的时候,就没猜到这个小房子是什么功能,原来是厕所。


    苏芮铭打开厕所门,下拉一下灯绳,他无比庆幸去年给厕所安了灯,虽然只是一个瓦数很小的灯泡。


    苏芮铭退开,对陈记说:“好了,我……我先走了。”


    “哦……好的……”


    陈记走进去,厕所的空间很狭窄,灯泡又极暗,只有侧上方开了一个很小的高窗,城郊的废砖厂一片寂静,没有光亮,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仿佛呆在了一个竖放的棺材里,强烈的恐惧感席卷而来。


    此刻尴尬,焦虑与恐惧杂糅在她的心里。


    陈记决定不管不顾了。


    她大喊:“苏芮铭!”


    “什么?”苏芮铭似乎隔得很远,声音有些不清晰。


    “苏芮铭,”陈记长叹一口气,只能放弃挣扎,“你……能不能……能不能走近点。”


    苏芮铭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还是走近了两步。


    陈记听着他的脚步声,实在忍不了了,说:“你……近点,这太黑了,我有点害怕。”


    苏芮铭赶紧往前快走了几大步。


    “停!”陈记喊。


    苏芮铭停下脚步。


    “就……就在这吧。”


    “好。”苏芮铭静静地站在陈记喊停的地方。


    但苏芮铭一没动静,陈记又觉得外面没人了,她只能硬着头皮说:“苏芮铭,你,你,你可以唱首歌吗?”


    陈记说完都觉得自己有病,可是她真的需要一些声音。


    苏芮铭愣了一下,抿了抿嘴唇,沉默了几秒开始唱歌。


    这是一首粤语歌,陈记没听过,但不得不说,夜里轻柔的粤语歌让她镇定下来了。


    陈记终于在歌曲唱到一小半的时候,结束了战斗。


    陈记推门走出来,苏芮铭的歌声也停止了。陈记现在身体是舒服了,精神还是泛起铺天盖地的尴尬。她甚至不敢看苏芮铭,径直走到院子里的洗手池准备洗手。


    “先等一下。”苏芮铭说。


    陈记举着双手,垂眸站在洗手池前。


    她的尴尬劲还没缓解过来。


    不一会,苏芮铭提出热水壶从屋里出来了,他弯腰从洗手池下面掏出一个水盆,把热水倒到盆里,又添了些凉水,才开口说:“用热水洗吧,冬天管子里的水太凉了。”


    陈记“哦”了一声,埋头苦洗。


    温热的水舒缓了她的神经,她决定把尴尬的这一段跳过去,而且应该就她尴尬吧。


    她偷偷瞥了一眼苏芮铭,他瞧着挺正常的。


    “咳。”陈记干咳一声,手刚伸出水盆。


    苏芮铭就递上了一条干爽的毛巾。


    陈记用毛巾把手擦干,尽量语气随意地问:“刚才那首歌是什么歌?你唱得很好听。”


    “好像叫《爱是最大权利》。”苏芮铭弯腰,把盆里的水倒到一个大桶里。


    “是粤语歌呢。”陈记说。


    “袁哥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这首歌,网吧刚装上音响的时候,天天在吧里放这首歌。”


    陈记回想了一下袁哥炸毛中年的样子,笑着说:“还挺神奇,虽然我听不懂歌词,但是感觉这个歌很深情,袁哥感觉是一个,嗯,嗯,很快乐的人。”


    “那段时间丽姐不理他,他每天都拿罐啤酒忧郁,在网吧放这首歌。”苏芮铭的声音带着笑意,“但是这歌影响大家打游戏了,被顾客反映了很多次,他才停手,只在早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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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个事倒是跟袁哥很配。”陈记点点头。


    “走吧,回屋里,外面风大。”苏芮铭说。


    两人刚一进屋,陈记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


    陈记接起电话,吕凌的声音从听筒理传了出来。


    “言言,晚饭吃了没啊?”


    “吃了。”陈记瞥了眼苏芮铭,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


    “我跟你爸后天才能回去。”


    “啊?要款不顺利吗?”


    “顺利,甚至又准备签一个单子,后天人家老板才有时间。”


    “哦哦,那好。”


    “那你自己在家乖乖的啊。”


    “嗯嗯,再见妈妈。”


    陈记挂断了电话。


    她看向苏芮铭:“你明天需要去看店吗?或者有什么别的工作吗?”


    “没有。”其实本来明天要去看店,晚上要去餐厅打工。


    “那我明天来找你吧,”陈记笑着说,“我们开始第一天复习计划。”


    “好。”苏芮铭弯起嘴角。


    陈记看了眼时间,原本打算回家了,却在看到黑漆漆的院子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苏芮铭刚才没有唱完的歌。


    “苏芮铭。”陈记收回目光,扭头看向苏芮铭。


    “嗯?”


    “刚才那首《爱是最大权利》,可以唱完它吗?”


    苏芮铭垂眸犹豫了几秒,他平时几乎不唱歌,更没当着别人的面唱过歌。


    刚才是为了让陈记安心,所以才从记忆里翻出了这首歌,他甚至不知道歌词的意思,只是因为听了太多遍,勉强对上了发音。


    现在陈记就在他面前,他有些唱不出口了。


    “那好吧。”陈记看出了苏芮铭的纠结。


    陈记遗憾的语气太明显了。


    苏芮铭只能说:“我不太会唱歌,但是,你想听的话,我唱给你听。”


    陈记眼睛一亮,期待满满:“你唱歌很好听的!”


    苏芮铭笑着轻叹了一口气,深呼吸了一下,开始唱那首《爱是最大权利》。


    清润干净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响起,银白的月色从窗外流淌进屋里,悄悄地糅合了昏黄的暖光。


    苏芮铭唱歌的时候很专注,尽管曲调他再熟悉不过了,但是当自己真的唱出口的时候,他又是那么的不笃定。


    他的声音从开始的微颤,逐渐变得温和坚定。


    爱是最大的权利。


    虽然他不知道歌词的意思,但是曲调和歌曲的名字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没有人比他更期待拥有这种权利了。


    也没有人比他更幸运地已经拥有了这种权利。


    一曲终了。


    他转头看向陈记,陈记正定定地看着他,她的眼眸里跃动着暖黄的光,像在夕阳映照下的湖水,波光粼粼的。


    陈记听入迷了,她没有骗苏芮铭,他唱歌真的很好听。即使这是一首粤语歌,她听不懂歌词,她甚至也不知道原歌曲的调子是什么。


    但是她觉得没有什么歌曲和此刻更配了。


    “很好听。”陈记看着苏芮铭。


    苏芮铭的喉咙很轻微地滚动了一下,他轻声说:“你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