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那道符,烧了又何妨
作品:《僵尸王朝之九叔归来》 义庄的寒气比风雪更刺骨,并非来自死人,而是源于一口空棺。
秋生搓了搓冰冷的手,紧了紧身上的棉袍。
今夜他守的不是尸,是这口师父离去前特意嘱咐过的空棺。
棺盖上贴着一道“符随风散”的黄纸符,本意是让棺中残余的执念自行消解,可此刻,那黄纸竟在密不透风的停尸房内,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怪了……”秋生皱眉低语,提着马灯凑近。
就在灯光照亮棺材的刹那,他瞳孔猛地一缩。
棺材盖与棺身之间那道细微的裂缝里,正有极细的灰烬像活物般,一丝一丝地向外蠕动着。
它们不是被风吹出,而是在主动地爬出来,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更诡异的景象发生了。
那些灰烬没有散开,反而在地面上缓缓汇聚、蠕动、勾勒,仿佛有一支无形的笔在操控着它们。
短短数息之间,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在灯光下成形。
秋生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汗毛倒竖。
他死死盯着那行由灰烬组成的字,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我……在……等……一……个……不……认……得……我……的……人。”
话音刚落,仿佛被某种力量惊扰,那行字“呼”的一下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消散,再无痕迹。
秋生吓得连退三步,后背重重撞在柱子上,马灯险些脱手。
这是什么邪法?
师父的道法,何时变得如此诡异莫测?
“呵呵……”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
秋生骇然抬头,只见义庄的横梁之上,不知何时竟悄然站着一个披着蓑衣、手持竹篙的艄公。
他身形飘忽,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一双眼睛深邃如冥河,正饶有兴致地凝视着那口空棺。
“你是谁!”秋生厉声喝问,同时暗中扣住了一道掌心雷符。
冥河艄公并未看他,只是幽幽开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河对岸传来:“他不要信徒的香火,可这身皮囊烧成的灰,自己却想活过来……道已脱离人身,开始‘反哺源头’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水墨般在空气中淡去,只留下一句让秋生百思不得其解的谶语。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穷苦山村,文才正蹲在一个牛棚前,神情凝重。
他一路追查那张顺着溪流漂下的布符,最终寻到了这个放牛少年家。
此刻,就在那简陋的牛棚木门上,赫然贴着一张用锅底灰画的“鬼画符”。
那符的笔法荒诞,可笑至极,完全不合符箓章法,却又隐隐牵动着一丝微弱的地气,让牛棚周围的阴邪之气不敢靠近。
“小哥,这符……是你画的?”文才指着门上那团墨迹,声音有些干涩。
那虎头虎脑的放牛少年正卖力地铡着草料,闻言挠了挠头,憨厚地笑道:“是啊,道长。前几天在河边捡到一块布,上面画着个差不多的图案,俺就学着画了一张贴这儿。也不知管不管用……嘿,说来也怪,贴上之后,俺家这头老爱半夜乱叫的牛,昨夜竟一声没吭,睡得可安稳了。”
文才的心脏猛地一抽。
他掏出怀中那本新编的《民符志》,上面记载着数百种经过改良、更易被凡人接受的新符。
可眼前这张“错漏百出”的摹本,其效用竟不输于《民符志》上的任何一道基础镇邪符。
这不是传承,师父教给他们的,是严谨的、一丝不苟的传承。
而眼前的,是另一种东西。
是自发共鸣!
就像一颗种子落在了从未开垦过的荒地,它不知道自己该长成什么样,只是凭借着本能,汲取着土地的力量,野蛮地生长!
文才小心翼翼地从那张“鬼画符”上撕下一角,用油纸包好,再郑重地封入一个随身携带的陶罐中。
他望着远方师父所在的方向,低声呢喃:“师父,我明白了。您要的不是循规蹈矩的信徒,而是这些能自己生根发芽的……种子。”
风雪漫天,荒岭破庙。
神龛之后,九叔枯槁的身影盘坐不动,仿佛一尊被遗忘了千年的石像。
他身披的焦布早已看不出原样,与周围的尘土蛛网融为一体。
忽然,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心口的位置。
那块曾如烈日般灼热的凤凰烙印,此刻仅剩一丝微光,却在那一瞬间,极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不是因为被信仰点燃,而是因为……被误解。
有人画出了他不懂的符,有人看到了他留下的“灰”,有人在用一种全新的、他自己都未曾设想过的方式,与他的“道”产生了联系。
“呵呵……”九叔干裂的嘴唇咧开,露出一抹复杂的笑意。
他从怀中掏出那本仅存的《旧符谱》残页,又摸出了那半片烧焦的陶片。
指尖在那稚拙的“镇僵谣”刻痕上轻轻抚过,他低声笑道:“秋生,文才……你们现在画的符,我一个都不认得啦。可这手感,还是对的。”
他将陶片贴身收好,仿佛那是最后的温暖。
随后,他拿起那几页《旧符谱》,没有丝毫犹豫,指尖燃起一撮火苗,点燃了纸张。
熊熊火光映亮了他沟壑纵横的脸庞,也映亮了他那双再无迷茫的眼。
“你们越想认出我,就越背离我。”他在火光中低语,声音沙哑而决绝,“忘了我,才能找到我。”
火焰熄灭,只留下一捧漆黑的灰烬。
九叔将其捻起,混入庙外的一捧积雪,随手泼向神龛前那棵早已枯死的歪脖子树。
他做完这一切,便再次闭上双眼,这一次,他不再是练习“不再被信仰点燃”,而是彻底斩断了与过去那个“九叔”的所有联系。
他在等,等一个全新的“道”从遗忘的灰烬中重生。
三日后,风雪停歇。
那棵被泼了符灰雪水的枯树根部,竟从冻土中,顽强地钻出了一线细微的赤色嫩芽。
阳光下,嫩芽的叶脉中,仿佛有肉眼难辨的流动符文,闪烁着微光。
一道身影踏雪而来,悄然立于庙前。正是那冥河艄公。
他看着那线赤芽,又看了一眼庙内寂然不动的九叔,嘴角勾起一抹赞许的弧度,轻声道:“你焚符以破执,可符却在‘错认’中重生。世人不必知你名,只需见你法而心生敬畏,这才是真正的民间之道,无主之道。”
风雪再起,夜幕降临。
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道士,踉踉跄跄地来到破庙外,蜷缩在屋檐下躲避风寒。
他冻得瑟瑟发抖,无意间在地上摸到一片被火烧过的枯叶,正是那棵枯树上落下的。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叶片上的烧痕奇特,隐约构成了一个玄奥的图案,末端的一个焦痕,看起来像两个字。
“‘开始了’?”他疑惑地嘀咕,“谁开始了?什么开始了?”
腹中饥饿,身上寒冷,他脑中一片混沌。
只是觉得这图案看着顺眼,便从怀里掏出一根画符用的炭笔,竟无意识地在那片枯叶的背面,一笔一划地描摹起那道烧痕。
他不知道自己在画什么,更不知道这道符的来历。
他只是一个走投无路,连符纸都买不起的末流道士,凭着一点本能,画下了他人生中第一道从未见过的符。
就在符成的那一瞬间,庙内,九叔豁然睁眼!
他心口处,那即将熄灭的凤凰灼痕,骤然闪过一道明亮的光华,随即彻底隐去,再无踪迹。
如一声回应,更像一场告别。
九叔的目光穿透了破败的墙壁,落在了那个蜷缩在檐下的流浪道士背影上。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那道符,烧了又何妨?”他轻声自语,仿佛在对整个天地宣告,“只要这世上,还有人敢画……火,就灭不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无人知晓的幽暗地底最深处,那块镇压着时代气运的新生道碑上,居中的那行无名掌印,竟缓缓渗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
仿佛一截沉睡了万古的树根,终于感受到了来自地面的第一缕生机,开始在黑暗中,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