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谁在画符?
作品:《僵尸王朝之九叔归来》 那截沉睡万古的树根,蔓延出的第一缕生机,并未出现在地底,而是映在了九叔的瞳孔深处。
他已在破庙盘坐三日三夜,任由那能腐蚀生机的灰雪落满肩头。
庙前,那株早已被断定死绝的枯槐,此刻竟于光秃秃的枝干上,倔强地抽出七茎赤红的嫩芽。
每一茎嫩芽迎风舒展,化作一片薄如蝉翼的叶,叶片上的脉络并非寻常纹理,赫然是一道道浑然天成的符纹,笔走龙蛇,神韵内敛,竟比他毕生所学更为古拙、精妙。
一阵阴风吹过,七片赤叶摇曳,在惨白的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那影子随着叶动而变,光影交错间,竟隐隐构成了一座镇煞法阵的虚影,无形的气场瞬间荡开,将庙宇方圆三丈内的阴寒之气涤荡一空。
九叔凝视着这诡异而神圣的一幕,紧绷了三日的面容忽然一松,嘴角勾起一抹说不清是自嘲还是无奈的轻笑:“我烧了谱,你们这些天地间的孤魂野鬼、山精水怪,倒反过来给我编出了一本新戏。”
他缓缓抬手,指尖隔空遥遥一点,点向离他最近的一片落叶。
那叶片上的符纹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骤然微颤,一道极细微的感应顺着冥冥中的联系,直刺他心口。
不是驱使,不是号令,而是……回应召唤。
他胸口那处滚烫的凤凰灼痕,竟在这一刻与那片陌生的符叶产生了共鸣。
九叔的眉头瞬间紧锁成一个川字,心头涌上一股失控的寒意。
“麻烦了,”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这火,烧得太快,也太旺了。”
千里之外,湘南一处偏僻山村。
文才像只狸猫,悄无声息地伏在祠堂的横梁上,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下方光怪陆离的景象。
村民们正在举行一场所谓的“镇僵祭”,祭品丰盛,香火缭绕,气氛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
问题出在供桌正中央那张黄符上。
文才险些从房梁上笑得岔气掉下去。
那符的形制,分明是模仿师父最得意的“九字雷符”,可画符之人显然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
本该一气呵成、勾连天地的“敕令”二字,竟被写成了滑稽的“吃令”;而作为符箓核心、统御神将的符胆,更是被画成了一只四脚朝天、油光锃亮的……烤鸡。
这哪里是镇邪,分明是请客吃饭!
文才心中疯狂吐槽,几乎要断定这不过是一场愚昧的闹剧。
可当子时三刻的钟声敲响,异变陡生!
祠堂外的地面猛地一震,厚实的青石板寸寸龟裂,一股浓稠如墨的阴气冲天而起。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一头浑身挂满烂肉腐泥的僵尸破土而出,它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两点幽绿的鬼火,嘶吼着便朝祠堂扑来。
村民们吓得魂飞魄散,抱头鼠窜。
那僵尸一脚踹开祠堂大门,腐臭的腥风瞬间灌满了整个空间。
就在它即将扑上供桌的刹那,那张“烤鸡符”竟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层温润的黄光。
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吸力。
僵尸前扑的动作猛地一僵,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竟再难寸进。
更让文才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自僵尸体内溢散出的缕缕黑气,仿佛受到了某种致命的吸引,竟被那道黄光一丝丝地抽离出来,源源不断地吸入那张薄薄的符纸之中。
那画出来的“烤鸡”符胆,此刻竟像是真的活了过来,贪婪地吞噬着至阴至邪的尸气。
不过短短十数息的功夫,那头凶悍的僵尸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终在不甘的嘶吼声中,轰然化作一捧飞灰,散落一地。
而那张符,在吸饱了尸气后,黄光敛去,自燃成一撮灰烬。
横梁之上,文才的下巴几乎要掉在地上,心神剧震,掀起滔天巨浪:“他们画的……画的根本就不是师父的符!可……可为什么会管用?”
同一时刻,义庄之内,夜深人静。
秋生打着哈欠,正准备再添一盏灯油,眼角余光却瞥见那口屡次异动的空棺,棺盖的裂缝处,正有丝丝缕缕的灰烬如细沙般渗出。
他心头一凛,立刻警惕起来。
那些灰烬落在地上,并未散开,而是在一股无形力量的牵引下,缓缓蠕动、汇聚,最终在冰冷的地面上拼出了两个清晰的字:
画它。
秋生猛地提起油灯凑上前去,灯火的光芒刚一照到那两个字,灰迹便如被狂风吹过,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背后一寒,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一回头,一个模糊的人影无声无息地立在义庄门外,身形融入在夜色里,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像是冥河上的引路灯。
是那个神秘的冥河艄公。
他并未看秋生,目光反而越过他,望向义庄屋檐下挂着的一串装饰物。
那是附近孩童玩耍时,用草绳随意编的,模仿着道士画符的样子,编出各种奇形怪状的“符形”挂饰,本是毫无用处的玩意儿。
“他不要名,可名自附骨。”艄公的声音很淡,却清晰地传入秋生耳中,“他弃了法,可法自寻路。”
秋生听得心头剧震,脑海中轰然一声,猛地想起多年以前,师父在教他画第一道符时,曾用戒尺敲着他的手心,沉声说过的一句话:“记住,符真正的威力,不在于笔画对错,形神兼备。而在于你落笔那一刻,心中那股敢与天地言、敢向鬼神喝的胆气!”
难道……
不等他想明白,另一边,九叔已悄然离开了破庙。
他夜行三十里,来到一处早已荒废的道观。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用稻草扎了个假人,将鸡血涂满其身,又撕下自己僧袍的一角,用指尖血画了一道残缺不全的焦符,故意丢在草人旁边,伪造出“尸王复苏,高人斗法失败”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他便隐入暗处,静静等待。
果不其然,不出三日,附近村落的猎户发现了这“凶险”的现场,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引来了大批惊恐的村民。
人群中,一个颇有威望的老道士颤颤巍巍地拾起那半张焦符残片,他翻来覆去地看,又从怀里掏出一本祖传的、图文并茂的《驱邪图谱》,竟煞有介事地对照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道士如获至宝,当场朱砂铺开,竟临摹着九叔的残符,再结合自家图谱上的某个图案,当场“改良”出了一道全新的镇尸符。
他将这道符猛地贴在草人额头。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那涂满鸡血的草人,竟真的浑身一抖,关节处冒出缕缕青烟,仿佛真的被符箓上的法力镇压,痛苦地抽搐起来。
人群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无数村民朝着那老道士跪拜下去,口称“天师下凡”。
远处的树后,九叔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着那些虔诚跪拜的脸,听着他们发自肺腑的呼喊,眼神中却无半点欣慰,只有一股愈发浓重的悲凉。
“你们拜的,不是我……”他低声喃喃,声音被风吹散,“可你们信的,却是真的。”
风雪再起时,九叔回到了破庙。
甫一踏入庙门前的空地,他便怔住了。
原本洁白的雪地上,此刻竟布满了杂乱无章的符痕。
有的是孩童拿着树枝信手的涂鸦,有的是农夫歇脚时用犁头划出的印记,甚至在一角,还有盲眼的老妪用拐杖在雪地里一点一点,凭感觉戳出来的歪扭线条。
这些“符”,无一正确,无一合乎规矩,甚至可以说是对道门符箓的一种亵渎。
然而,在清冷的月光下,这漫山遍野的错乱符痕,竟隐隐勾连成片,形成了一个巨大而无形的气场。
那气场浩大而质朴,如同一张无边无际的网,将方圆百步之内的阴邪之气,死死地压制在地下,动弹不得。
这一刻,千万道微弱却坚定的意念,顺着这些符痕汇聚而来,如百川归海,最终的目标,直指九叔!
他胸口处的凤凰灼痕,像是被投入了一块烙铁,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剧痛!
仿佛有千万人同时在他的灵魂深处呼喊着他的名字。
“呃啊!”九叔猛地按住心口,单膝跪地,额上青筋暴起,他咬碎了牙,从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低吼:“别应……我不是你们的神!”
可无论他如何抗拒,那一丝源自凤凰真火的微光,终究没能彻底压制住,在他心口一闪而逝,于这沉沉雪夜里,悄然亮起。
庙外,一直静静伫立的冥河艄公,踏着积雪,缓缓走来。
他在那片布满符痕的雪地前驻足,目光穿透风雪,落在九叔心口那一点微光上,嘴角扯出一抹莫测的笑意。
“道已无主,火却更旺。”
他望着那个痛苦挣扎的身影,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逃不掉了,林凤娇。”
与此同时,刚刚从湘南山村死里逃生,惊魂未定的文才,正借着月光,反复端详着那张被他悄悄从灰烬里扒拉出来的、画着“烤鸡”的符纸残片。
他总觉得,这荒唐的符箓背后,藏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恐怖真相。
这……绝不会是唯一的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