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我写的符,我自己不信?
作品:《僵尸王朝之九叔归来》 “师父!师父不好了!”
文才连滚带爬地冲进义庄,脸上血色尽褪,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一头撞在门框上都浑然不觉,指着村子的方向,嘴唇哆嗦着:“出事了……村里的人,都、都睡过去了!”
九叔心中一沉,那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化为冰冷的现实。
他一步踏出,身形已在数丈之外,直奔村中。
眼前的一幕让他瞳孔猛缩。
村里,东家的婆婆,西家的汉子,还有昨日才学会画第一笔符的稚童,全都倒在地上,或卧于床榻,双目紧闭,呼吸平稳,仿佛只是陷入了最沉的梦乡。
但他们的皮肤上,一道道朱红色的符文正缓缓浮现,宛如刺青,从手臂蔓延至脖颈,甚至脸颊。
那些符文的笔画、结构,竟与九叔所传授的镇灵符分毫不差!
“师父,你看他们的手!”秋生也赶了过来,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他们……他们像被符‘种’进去了!”
九叔俯下身,抓住一个村民的手腕。
指尖触及的瞬间,他面色再变。
那皮肤下的符文,竟随着村民的心跳,一明一暗,微微搏动,仿佛一个活物,正在汲取着宿主的生命力,与之共生!
“信,是世间最锋利的刀,也是最温顺的纸。”
一道幽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冥河艄公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斗笠下的双眼,仿佛能看透人心,“你教他们信,可当这信太过虔诚,太过纯粹,人就不再是执笔画符的人,而是承载符文的‘纸’。”
九叔缓缓松开手,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他点燃了火,本想让这火为人所用,烧尽邪祟。
可如今,这火却生出了自己的意志,要将点火的人,连同整个世界,都当成它的薪柴!
他必须找到根源!
九叔盘坐于义庄正堂,双目一闭,神魂出窍,循着那股庞大而诡异的信念之力逆流而上。
刹那间,斗转星移。
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虚无的幻境之中。
眼前,是一座通天彻地的巨大符碑,碑身之上,铭刻着他所创、所传的每一道符箓。
而在符碑之下,任家镇的村民,乃至更多他不认识的面孔,成千上万,黑压压地跪成一片,神情狂热而虔诚,口中念念有词。
他们朝拜的,不是符碑,而是符碑顶端,那高坐于云端的身影。
那身影,身披金光,宝相庄严,面容与九叔一般无二,却又冷漠得如同神祇。
只听那金身九叔薄唇轻启,口含天宪,雷音滚滚,响彻整个幻境:
“吾乃道主!吾之符,即为天条!违此符者,魂灭魄散!”
“轰!”
九叔神魂剧震,猛地从入定中惊醒,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糟了……”他喃喃自语,声音中透着前所未有的惊骇,“他们……他们用自己的信念,把我变成了新的‘道主’!”
“道主?那不是好事吗?”文才端着一碗静心茶,不明所以地问,“师父,我们不就是要打破旧神,创立新道吗?您成了道主,这新道不就立起来了?”
“蠢货!”九叔罕见地厉声呵斥,他一把推开茶碗,眼神锐利如刀,“新道若是靠着将我神化来建立,那和一个高高在上、主宰生死的旧神,又有什么区别?!”
他要的是人人如龙,人人皆可执笔,而不是换一个新的神,让所有人再度跪下去!
次日清晨,九叔召集了所有尚且清醒的村民,齐聚于义庄之前。
他的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将自己毕生心血所著的符书、手稿,一卷卷,一册册,尽数扔进了面前的火盆。
熊熊烈火,吞噬着那些曾被视为救世宝典的文字。
“师父!”秋生和文才失声惊呼,想要上前抢救,却被九叔一个眼神喝止。
但这还没完。
九叔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刻符短刀,在所有人倒吸凉气的声音中,毫不犹豫地划过自己的左脸!
嗤啦一声,皮肉翻卷,鲜血淋漓。
那道代表着他身份与荣耀的“镇灵师”刺青,被这一刀彻底毁去,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疤。
他扔掉短刀,任由鲜血顺着脸颊滑落,声音嘶哑却如洪钟,传遍每一个人的耳朵:
“从今天起,没有‘九叔’,更没有什么狗屁‘道主’!我林九,只是一个画错过符的糟老头子!我写的那些符,错的多,漏的多,信它,不如信你们自己手里的锄头和菜刀!”
人群哗然。
有老妇当场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仿佛支撑一生的信仰,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师父……您……您这是不要我们了吗?”秋生双腿一软,声音颤抖,眼中满是迷茫与痛苦。
九叔看着他,也看着所有惶恐不安的村民,毁去刺青的脸颊因为剧痛而抽搐,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走上前,用没沾血的手,重重地按在秋生的头顶。
“傻孩子,”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是不要你们。我是要你们,从今往后,都去做自己的师父,别再给任何人做徒弟。”
当夜,月黑风高。
九叔独立于村口,手持一支饱蘸朱砂的符笔。
他深吸一口气,手腕翻飞,在地上画下了一道诡异的符文。
那符文的形状,与“镇灵师”之符有七分相似,但笔画的走向却处处相反,其意更是相悖——那不是镇压,而是引爆!
一道“反镇灵符”!
符成的刹那,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
村中,那些昏睡的村民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他们体内的符文像是被投入了滚油,疯狂地闪烁、扭曲,似乎要将他们的身体撕裂!
“就是现在!”
九叔双脚猛地踏入早已布置好的“破契阵”中,以自身为阵眼,引动所有混乱的符文之力。
他仰天怒吼,声震四野,神魂之力毫无保留地冲击着每一个被困的意识:
“醒来!你们信的不是我林九!是你们求生的意志!是你们保护家人的决心!是你们自己,亲手画下的那一笔!”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每个人脑海中炸响。
刹那间,所有昏睡者额头的符文齐齐爆开,化作漫天飞舞的光点。
那些光点并未消散,而是在半空中盘旋、飞舞,随即,像是找到了自己的主人,重新组合。
这一次,不再是千篇一律的镇灵符。
光点飞舞,有的在空中凝聚成一个孩童画的、歪歪扭扭却充满童稚杀气的小人驱煞图;有的化作一位老妇人口中常念的、带着乡土韵律的押韵镇僵诗;还有的,则变成了一柄锋利的柴刀,一个坚固的盾牌……千奇百怪,形态各异,却都蕴含着最纯粹、最原始的“道”的雏形。
冥河艄公站在远处,斗笠下的嘴唇微微张开,喃喃自语:“道……真的活了。”
仪式终了,九叔身形一晃,几乎栽倒。
他捂住胸口,却不是因为力竭,而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奇异感觉。
一股冰凉之意,从他心口那块凤凰灼痕处传来。
他惊愕地扯开衣襟,只见那块自出生起就滚烫如火、仿佛要将他焚尽的烙印,此刻竟前所未有地黯淡了下来,上面的凤凰图腾光华尽失,如同一块即将熄灭的余炭。
他不惊反喜,嘴角咧开一道带血的笑容:“好……好啊!它终于……不再靠‘信我’而燃烧了!”
与此同时,无人知晓的地底深处,那块被九叔感应过的神秘道碑之上,一行新的古老文字,缓缓浮现:
“道不归人,不归火,不归血——归无主之念。”
冥河艄公望着寒风中,那个毁了容、烧了书、散尽一身“神名”,却依旧站得笔直的身影,一直佝偻的腰背,竟有史以来第一次,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这一世的道,终于……不是被选定的,而是自己,长出来的。”
九叔没有察觉艄公的敬意,他只是静静感受着胸口那股前所未有的凉意。
这股凉意正从凤凰灼痕的中心,一丝丝地向外扩散,浸润着他的四肢百骸。
这股凉意,是他从未体验过的虚弱,却也像是一把钥匙,即将开启一扇他从未窥见过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