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远月弦(四)
作品:《夫君捡到女配后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难得没听到那熟悉的啼哭声,崔远为还微诧了一下
他轻轻推门而入,只见那幼婴正静静卧于摇床之中,呼吸均匀,显是沉入了梦乡。
奶娘早已哄得筋疲力竭,倚在旁侧昏昏欲睡,眼睛堪堪闭上,但在看到崔远为这张脸后又一个激灵吓醒。
崔远为摆手让她退下。
奶娘如蒙大赦,低头匆匆欲走,这才瞥见家主身后还立着一位温文尔雅的青衫公子。
崔佑民面带和煦笑意,如春风拂面,向奶娘微微颔首致意,目光随即柔和地投向摇床中酣眠的女婴。
他脚步上前,声音也压得极低,“小侄女生得如此可爱,不知远为兄为其取了何等佳名?”
室内一片寂静,崔佑民没听到崔远为应答,不由回头望去,刚好撞见他的堂兄眉头紧锁,似乎在凝思。
崔佑民试探道:“......远为兄莫不是,还没取吧?”
崔远为:“......”
他近日确实焦头烂额。
孟竹月的丧仪还没处理完,新帝的刁难便接踵而至,不仅克扣他的俸禄,还添了无数冗务。
尤其是回到家后,还要一直听这小鬼无休止的啼哭,更是搅得他心烦意乱,他便完全没想起来还要给她取名这件事。
崔远为不禁又开始埋怨起孟竹月,十月怀胎,为什么连个名字都未及思量。
目光下意识地落回摇床,女婴恬静的睡颜在柔和光线下,竟有几分难言的安宁。
他凝视片刻,缓缓开口:“便唤作令颜罢。”
崔佑民闻言,想起坊间盛传孟竹月昔年绝色,略带无奈道:“远为兄此名,是否稍显直白了些?”
崔远为目光仍停留在崔令颜的睡容上,声音低沉几不可闻:“反正性情是半分不肖其母了,容颜能承袭一二分也不错。”
崔佑民没听清:“远为兄方才说什么?”
许是两人的交谈声吵醒了梦中的崔令颜,摇床中的小人儿睫毛轻颤,沾着些许湿润,迷迷蒙蒙地睁开了眼。
那清澈懵懂的目光,先是茫然地落在了远处的崔远为身上。
父女两人在安静的空气中四目相对。
一秒、两秒。
“呜哇——”嘹亮的哭声瞬间打破了宁静。
崔远为:“......”
崔远为眉头一拧,几乎是本能地想要转身离去。
但,他的脚刚抬起来,身旁的崔佑民已眼疾手快,极其自然地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啼哭不止的崔令颜抱入怀中。
只见他动作轻柔娴熟,轻拍襁褓,低声安抚,不过片刻,那震耳的哭声竟渐渐化作委屈的抽噎,最终归于平息,重新陷于梦境中。
崔远为略带诧异地打量着崔佑民,“你还擅长这个?”
崔佑民谦虚道:“行医时常见小儿病中哭闹难安,便去学习了一些安抚技巧。”
崔远为盯着面前的两人沉思许久。
崔佑民将重新安睡的崔令颜轻轻放回摇床,转过身,便迎上了崔远为那若有所思的目光。
突然,崔远为径直问道:“你可有娶妻生子?”
崔佑民微怔,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坦诚道:“小弟志在四方,行医济世,尚无成家的打算。”
崔远为没有觉得他的想法奇怪,继续追问道:“那你可喜欢孩童?”
崔佑民觉得奇怪,“稚子天真烂漫,自是可亲可爱。”
崔远为闻言,目光沉静地看着他,语出惊人道:“如此甚好。那便将令颜送予你为女,如何?”
崔佑民:“……?”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远为兄莫要和小弟开玩笑了。”
他原以为崔远为只是随口一说,但没想到对方格外认真道:“你不是喜欢孩童吗,刚好我这里有一个。”
见崔远为神色不似玩笑,崔佑民也敛了笑意,正色道:“远为兄,此事非同儿戏,小令颜的去留非你一人可决,她毕竟还是竹月嫂唯一的骨肉……”
“她已不在人世。”崔远为语气平淡,打断了他的话。
崔佑民被这直白噎住,又道:“那竹月嫂子的娘家亲眷……”
“孟家?他们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余力顾及这小鬼?”崔远为再次截断。
崔佑民语塞,“那,那叔父......”他话还没说完,突然想起来刚刚侍从跟他说崔鸿前不久病危去世的事。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人,突然意识到——
眼前这人似乎真的再无掣肘了。
他望着崔远为那副平淡的神情,心中五味杂陈,不由得微微叹息,退步道,“远为兄,先不论你我堂兄弟虽为同宗,实则情谊疏淡,几同陌路,若我真携小令颜离去,日后在她面前,我当以何身份自处?若她问起身生父母,我又该如何作答?”
崔远为沉默片刻,目光掠过摇床,慢慢道:“从今往后,你便是她的父亲,至于她娘……”
他顿了顿,语气无波无澜,“便道她产后体弱,不久病逝。”
最终崔佑民还是没完全照着崔远为那近乎荒谬的“托付”对崔令颜说。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起初他只当是堂兄一时戏言,但当崔远为彻底处理完孟竹月的身后事后,对方竟真的开始着手交代起崔令颜的事宜。
虽然这个交代仅仅是把奶娘唤至他跟前。
崔佑民:“......”
崔远为看他没反应,以为他嫌事情过于琐碎难记,还体贴地提议道:“要不你把也一起奶娘带走?”
崔佑民哭笑不得,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再挣扎一下,便再次恳切陈情:“远为兄,实不相瞒,小弟游方行医,居无定所,漂泊无依,时常是饥一顿饱一顿,自身尚且难安……”
“银钱之事,无需忧虑,我自会予你。”崔远为答得干脆,但刚说完,他又顿了一秒,补充道:“不过最近我的俸禄被扣得有点多,可能会给予少一点,往后我自会将这些一并补回给你。”
崔佑民连连摆手:“...小弟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小弟我终日在外奔波,行踪不定,实在分身乏术,恐难悉心照料小令颜……”
崔远为:“所以我说你把奶娘也一起带上。”
崔佑民彻底被噎住,还想再说些什么,崔远为却抬手止住他:“罢了,你若不情愿,我亦不会强求。”
崔佑民:......是吗,那你刚刚在干什么?
崔远为语气平静,“只是,我前半生如何,你或有所闻,教养孩童,我既无心,亦无方,她若留在我身侧,我不敢断言,她将经历何种人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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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佑民想起自己父亲对崔鸿的评价,喉头一哽,心头涌起复杂的情绪,忍不住问道:“远为兄又何以断定,小弟便能做得更好?”他们之间,本也谈不上相熟相知。
崔远为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总归,不会比我更不堪了。”
.
崔佑民在崔府仅盘桓了十余日。
他眼见崔远为每日天光未明便起身理事,动辄被皇帝急召入宫,一去便是大半日,即便回到府中,也未踏入崔令颜所在的院落一步。
崔佑民于心不忍,临走前,还是应下了这份苦差事。
崔远为自是乐见其成的,尽管他最初的死缠烂打,确实存了几分对方会断然拒绝的预想。
崔佑民拒绝与否对他都没什么影响,他的品性如何,崔远为就更不在意了。
他根本不在乎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生活中的骨肉。
崔远为平静地看着崔佑民抱着那襁褓中的小小幼婴离去,心中无波无澜。
此后,他依约定时拨付银钱,崔佑民也极是尽责,常寄书信回来。
起初崔远为还会瞅两眼。
然而渐渐地,他发现那些信笺上,翻来覆去不过是“小令颜会唤爹爹了”、“小令颜今日又长高些许”、“小令颜于路边拾得一只伤雀”诸如此类琐碎细事后,他便失了兴致。
那些来自远方的问候,也原封不动地堆在案头,积了薄尘。
崔远为觉得自己的生活终于回到了正轨。
与自己发展相反的,是朝堂之上日渐颓唐的祝终弦。
与昔日那个勤政爱民的太子判若两人,他不再励精图治,而是将繁重政务尽数推给了新任的丞相。
也就是崔远为。
崔远为怀疑祝终弦就是存心为之,擢升自己为相,只是为了寻个由头将他活活累死。
毕竟皇帝自己疏于朝政便罢了,还老变着法子给他增添诸多无谓的冗务。
除此之外,他的丞相之位其实坐得并不安稳。
因为祝终弦这近乎儿戏的提拔,朝中诸多勋贵重臣心中都不服气。
为稳固根基,崔远为没办法,替自己择选了一位家世上等,但性情却极为愚钝的贤内助作为他向上爬的踏板。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日子便在这般枯燥乏味中悄然滑过。
光阴如推磨,无声碾过,以至于崔远为被繁杂的公务推搡着前行,完全没发现——
崔佑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给他寄过书信了。
就这样,在一个极其寻常的午后,崔远为从马车上下来,步履沉沉,正待踏入崔府那熟悉的朱漆大门时。
突然,一个身影自斜刺里冲出,猛地攥住他官袍的下摆。
一旁的侍从以为是哪里冒出来的小乞丐,立即出手,一左一右将那小小的身影死死按跪在地。
然而电光石火间,崔远为的目光已触及了那张仰起的脸庞。
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竹……”他下意识开口。
“阿父。”
地上的孩子抬起头,声音平静无波,一双眸子清澈却深不见底,直直地望进他眼里。
那眼神里没有孺慕,没有委屈,只有一片近乎死寂的平淡。
“叔父死了,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