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太子舌战群儒

作品:《太子凶狠

    翌日,天色微明,文武百官身着朝服,穿过长长的宫道,走向那座象征着大周权力之巅的金銮殿。


    今日的气氛,格外压抑。


    所有人都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昨日东宫掀起的腥风血雨,以及陛下那看似轻描淡写的处置,都像一块巨石压在众人心头。


    敏感的官员们已经预感到,今日的朝会,绝不会平静。


    武将队列中,几名身形魁梧、面容刚毅的将军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


    他们都是从北境战场上真刀真枪杀出来的悍将,是镇北大将军萧渊的心腹,对太子李轩和太子妃萧凝霜,有着天然的亲近和绝对的忠诚。


    “听说了吗?昨晚太子殿下派人传话,让我们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声。”一名络腮胡将军皱着眉头,很是不解。


    “听说了。这算什么事?殿下为国除害,为皇家挣回颜面,反倒要被那些酸儒弹劾?我老张第一个不服!今天谁敢说殿下一句不是,我非得当堂撕烂他的嘴!”


    “老张,小声点!”另一名较为沉稳的将军拉了他一把,“殿下既然这么吩咐,必有他的深意。我们听令行事便是,莫要给殿下添乱。”


    话虽如此,但几位将军的脸上,都写满了憋屈和愤懑。


    而在他们不远处,二皇子李湛和三皇子李毅并肩而行,两人脸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凝重,仿佛都在为昨日之事忧心忡忡。


    只是,若是细看,便能发现李湛眼底深处压抑不住的兴奋,以及李毅嘴角那一闪而逝的、冰冷的笑意。


    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咚——咚——咚——”


    钟声响起,百官鱼贯而入,分列两侧。


    皇帝李承业身着龙袍,在内侍的簇拥下,缓步走上龙椅。


    他面沉如水,目光如电,缓缓扫过阶下群臣,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内侍总管王福尖细的嗓音划破了沉寂。


    话音刚落,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臣,御史大夫,刘秉忠,有本启奏!”


    只见一个须发皆白、身形清瘦的老臣从队列中走出,手持象牙笏板,跪倒在地。


    来了。


    几乎所有人的心里,都同时冒出了这两个字。


    李承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刘爱卿,有何事?”


    刘秉忠叩首在地,声如洪钟:“臣,弹劾太子李轩!”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虽然早有预料,但当真有人将此事摆在台面上时,那股冲击力依旧让许多人心中一颤。


    “臣弹劾太子,其罪有三!”


    刘秉忠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字字清晰,句句诛心。


    “其罪一,擅调亲军,目无君父!东宫卫率乃储君亲卫,非有陛下圣旨,不得擅离京城。太子李轩仅因私怨,便调动三千甲士,出京剿匪,形同儿戏!此举是将国之重器视为私兵,心中何曾有陛下?何曾有大周法度?”


    “其罪二,滥杀无辜,嗜杀成性!黑风山匪患虽烈,然其中亦不乏被胁迫之流。太子不经审讯,不分首恶胁从,尽数坑杀,血洗山林,手段酷烈,有违天和,非仁君所为!长此以往,天下人将视我皇室为何等残暴之辈?”


    “其罪三,越权擅政,藐视朝纲!江州刺史、京兆尹皆为朝廷二品大员,即便有罪,亦当由三司会审,明正典刑。太子仅凭一己之怒,便将其革职下狱,此乃以东宫之权,凌驾于朝廷法度之上!今日敢拿刺史,明日是否就敢动三公?后日是否就敢逼宫?”


    最后一句“逼宫”,如同一道惊雷,在金銮殿上炸响。


    所有官员都吓得面色惨白,齐刷刷地跪了下去,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已经不是弹劾,这是在指控太子谋反!


    李承业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


    “臣附议!太子殿下行事乖张,德不配位,请陛下明察!”


    “臣附议!请陛下废黜太子,另立贤明,以安天下!”


    “臣附一议!”


    一时间,以御史台的言官为首,十余名官员纷纷出列,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请求皇帝废掉太子。


    他们大多是些自诩清流的文臣,平日里便以直言敢谏为荣,此刻更是觉得自己是在为国请命,神情激昂,大义凛然。


    李湛低着头,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他身旁的李毅,则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悲痛和惋惜,仿佛在为兄弟的处境而担忧。


    那几名北境的武将,早已气得浑身发抖,双拳紧握,指节发白。


    若不是太子有令在先,他们此刻早已冲出去,将那老匹夫生吞活剥了。


    整个朝堂,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舞台。


    有人在声嘶力竭地表演忠义,有人在不动声色地借刀杀人,有人在强压怒火地隐忍,而更多的人,则是在战战兢兢地观望。


    所有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风暴的中心——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太子,李轩。


    他穿着一身太子常服,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


    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惊慌,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他就那么安静地听着,仿佛那些足以致命的指控,说的根本不是他。


    直到最后一个弹劾的官员说完,大殿再次陷入死寂。


    李承业的目光,终于从那些跪着的官员身上,移到了自己儿子的脸上。


    他的眼神深邃而复杂,无人能看透其中的情绪。


    “李轩。”


    皇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对于刘爱卿和诸位大臣的弹劾,你,可有话说?”


    一瞬间,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太子的回答。


    是暴怒反驳?还是惊慌辩解?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李轩终于动了。


    他缓缓走出队列,来到大殿中央,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龙椅上的李承业,恭恭敬敬地,双膝跪下。


    “父皇。”


    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传遍了金銮殿的每一个角落。


    “儿臣,认罪。”


    ……


    “儿臣,认罪。”


    这四个字,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满朝文武,皆是目瞪口呆。


    认罪?太子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认罪了?


    以刘秉忠为首的言官们,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他们本以为会是一场激烈的辩驳,甚至做好了被太子当庭斥责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竟如此不堪一击。


    二皇子李湛几乎要笑出声来,幸好及时低下头,用剧烈的咳嗽掩饰了过去。


    三皇子李毅的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弟了。事情,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龙椅之上,皇帝李承业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深邃的目光落在李轩身上,淡淡地问道:“哦?那你倒是说说,你认的,是何罪?”


    李轩跪在冰冷的金砖上,身姿依旧挺拔,他抬起头,目光清澈,直视着自己的父皇,声音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悲愤与自责。


    “儿臣认的,是‘情’罪,是‘急’罪,是‘愤’罪!”


    他朗声说道,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敢问刘大人!”李轩猛地将目光转向御史大夫刘秉忠,眼神如刀,“您方才说,儿臣因私怨而动兵。敢问,太子妃遇袭,未来国母险遭凌辱,此事,是我李轩一人的私怨,还是我整个大周皇室的奇耻大辱?!”


    刘秉忠被他这突如其来、气势逼人的质问,问得一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敢问诸位大人!”李轩的目光扫过所有弹劾他的官员,“当你们的妻女,你们的母亲,光天化日之下,被一群匪徒围困,生死一线之时,你们是会先去衙门层层上报,等待批文,还是会第一时间抄起家伙,去救自己的亲人?!”


    “儿臣是太子,但儿臣也是人子,是人夫!凝霜是儿臣的妻子,更是父皇您的儿媳!辱她,便是辱我,更是打父皇您的脸!儿臣当时怒火攻心,只知为人子、为人夫之本分,此为‘情’罪!儿臣认!”


    “再说‘急’罪!”李轩的声音愈发激昂,“黑风山匪患,盘踞江州多年,官府数次围剿无功而返,早已成为国之毒瘤!那江州刺史张德海,身为封疆大吏,竟与匪同流,鱼肉百姓!若非事态紧急,儿臣怎会行此下策?若等三司会审,文书往来,只怕那张德海早已销毁罪证,与贼人串通一气,到那时,人证物证俱无,岂非让他这等奸贼逃之夭夭?儿臣急于为君分忧,为民除害,行事有失周全,此为‘急’罪!儿臣也认!”


    “最后,是‘愤’罪!”李轩猛地一拳捶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双目赤红,仿佛有血泪要涌出。


    “儿臣愤,愤那朗朗乾坤之下,竟有此等无法无天之徒!儿臣愤,愤那食君之禄的父母官,竟沦为豺狼虎豹的帮凶!儿臣愤,愤我大周律法,竟成了这些奸佞小人脱罪的护身符!儿臣一怒之下,血洗黑风山,拿下贪官,是为泄心头之愤,更是为泄天下万民之愤!若因此被冠以‘嗜杀’之名,此‘愤’罪,儿臣,心甘情愿地认!”


    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声情并茂。


    他没有否认任何一项指控,反而将所有的“罪”,都归结于自己的一片赤子之心,一番忠君爱国之情。


    他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甚至有些鲁莽冲动的孝子、贤夫、忠臣。


    原本对他口诛笔伐的言官们,此刻都哑口无言。


    他们能说什么?说太子不该维护皇室颜面?说太子不该为民除害?说太子不该痛恨贪官污吏?


    任何反驳,都会让他们站在道义的对立面。


    那几名北境的武将,早已听得热血沸腾,眼眶发红。他们此刻才明白,太子殿下为何不让他们说话。因为,他一个人的嘴,便胜过千军万马!


    李毅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死死地盯着李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好一个偷换概念!好一个以退为进!


    他将所有的罪名,都变成了一场关于“情理”与“法理”的辩论。而在中国这片土地上,自古以来,情理,往往大过法理!


    就在此时,李轩话锋一转,对着龙椅上的李承业,重重叩首。


    “父皇!儿臣今日,听了刘大人等诸位言官的教诲,幡然醒悟!儿臣行事确有不妥,思虑确有不周!儿臣,多谢诸位大人的金玉良言!”


    他居然,反过来感谢起了弹劾他的人。


    这一手,更是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


    刘秉忠等人面面相觑,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只听李轩继续说道:“诸位大人心系国朝,明察秋毫,实乃我大周之幸!儿臣以为,江州刺史与京兆尹狼狈为奸,绝非一日之功。在他们背后,在京城之中,必然还隐藏着一张巨大的、盘根错节的利益之网!否则,区区一个山贼王霸,何来胆量,敢在京畿之地,袭击当朝太子妃?何来财力,许诺一万两白银的封口费?”


    “这背后,必有主谋!必有更大的黑手!”


    李轩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利剑出鞘。


    “儿臣恳请父皇,就以此次事件为契机,彻查到底!”


    他猛地转身,对着还跪在地上的刘秉忠等人,露出了一个无比“诚恳”的笑容。


    “儿臣恳请父皇,能让儿臣戴罪立功!并请父皇恩准,由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刘秉忠刘大人,以及诸位御史台的忠臣良将,与儿臣一同,组成专案小组,彻查此案!儿臣相信,有诸位大人相助,定能将隐藏在朝堂之下的蛀虫,一网打尽,还我大周一个朗朗乾坤!”


    “请父皇,恩准!”


    李轩再次叩首,声音铿锵有力。


    整个金銮殿,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李轩这神来之笔,给彻底震懵了。


    这是何等歹毒,何等诛心的一招!


    他这是要拉着所有弹劾他的人,一起下水!


    你们不是说我越权吗?好,我请旨,让你们跟我一起查案。


    你们不是说我滥杀吗?好,我让你们来主持公道,看看你们能不能查出个子丑寅卯。


    刘秉忠等人的脸,瞬间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最后变得一片死灰。


    他们张着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查?怎么查?


    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件事背后牵扯到的,必然是皇子之争!他们这些言官,弹劾太子,是尽本分,是博名声。


    可若是真的卷入皇子夺嫡的漩涡,那可是要掉脑袋,灭满门的!


    李轩这一手,等于是把一把烧红的烙铁,硬生生塞到了他们手里。


    接,烫死,


    不接,就是心虚,就是欺君!


    二皇子李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完了!


    他看着那个笑容“和煦”的太子,第一次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这个魔鬼!他不仅要赢,他还要把所有对手,都变成他手中的刀!


    龙椅上,李承业看着自己这个儿子,眼中那复杂的神色,达到了顶点。


    有欣慰,有赞许,但更多的,是那股越来越压抑不住的,深深的忌惮。


    他沉默了良久,久到所有人都觉得快要窒息。


    终于,他缓缓开口了。


    “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