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要命了
作品:《春衫乱》 念头一旦生出,就像野草般疯长。
三爷已经纳了新通房,早晚还会娶贵女,难道还会在意一个逃走的通房吗?
张虎从怀里掏出谢玉兰给施闻楼的信。
他盯着那个方胜折法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敢拆开,把信塞回贴身的衣袋,大步流星往山下走。
是啊,施闻楼是什么人?
施家三爷……年纪轻轻就权势滔天。
就算现在对谢玉兰念念不忘,过个一年半载,家里塞几个美妾通房,哪还会记得?
张虎忍不住算了算日子,过几天就是休沐日。
他可以找机会再来慈云庵,对了,还得带些吃的,谢玉兰那么瘦,两个孩子也面黄肌瘦的.
张虎满怀着对未来的构想,回到施家,刚踏进侧门,就与一道青色身影撞了个满怀。
他这么壮实身子竟被撞得踉跄后退,抬头正要骂,却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
“三……三爷?”
站在他面前的男子一袭青衫单薄如纸,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是燃着两团幽火。
“张虎?”施闻楼看到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里的锋芒更盛,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怎么在这?”
张虎的手不自觉地摸向怀中那封信,纸角正抵着他的心口发烫。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小的……小的今日出了趟远门办差事。”
“少安!你不要命了!”
张虎汗流浃背时,沈砚穿着湖蓝长袍追了出来,“都说了你不能出门!那丫头走失的事我已经派人……”
施闻楼猛地抬手打断他,眼睛仍死死盯着张虎:“你去哪办差事了?”
一滴冷汗顺着张虎的脊背滑下。
施闻楼的眼神太锐利,仿佛能直接刺进人心里去。
“小的就是去城外。”他结结巴巴地回答,手指悄悄将信往衣袋深处塞了塞。
施闻楼突然咳嗽起来,单薄的身子弓得像只虾米。
沈砚连忙上前扶住,却被一把推开。
施闻楼抹去唇边一丝血迹,眼神阴鸷地扫过张虎全身,“有没有……她的消息?”
那个她是谁,很清楚。
没错,张虎对谢玉兰撒谎了。
这几日施家找她都快把地翻过来了。
他的心跳快得要蹦出喉咙。
现在正是交出信的时机,可是……他瞥了眼施闻楼病骨支离的样子,又想起谢玉兰单薄的身影。
施闻楼这副模样,哪里还有资格和他抢谢玉兰?
“没,没有。”他低下头,避开那道锐利的目光,“小的也一直在找……”
施闻楼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推开沈砚,径直朝马房走去。
“施闻楼,你这身子不能骑马!”沈砚急得直跺脚,直呼了施闻楼的名讳,转头瞪了张虎一眼,“愣着干什么?还不拦着!”
张虎忙追赶上去。
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施老太太到了,拄着拐杖,恨铁不成钢道:“混账东西!为了个不检点的小贱蹄子,连命都不要了!”
“是啊,哪有正经女子,私逃出府的。”施临渊也过来劝说。
他之前和谢玉兰打过交道,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喜欢谢玉兰,没想到闹得如此地步。
施闻楼恍若未闻。
“够了。”沈砚受不了自己费尽心思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糟蹋自己,一把按住施闻楼的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就没想过,也许是她自己不想被找到?”
院子里瞬间死寂。
施闻楼缓缓抬头,眼神恐怖得让沈砚不自觉后退半步。
“你说什么?”
沈砚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我是说……你那个通房性子刚烈,也许…….也许她本就不愿做笼中鸟。”
施闻楼的脸色由白转青,一个字也说不出。
突然,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像截枯木,直挺挺向后倒去。
“少安!”沈砚慌忙接住他,“快,将他抬回院子里。”
施家上下乱作一团。张虎站在回廊下,冷眼看着仆人们进进出出,一盆盆清水端进去,一盆盆血水端出来。
“听说了吗?是为了那个谢玉兰。”
“没看出来,谢玉兰有这么大的本事?”
“就是啊,大人什么样的贵女娶不到,偏惦记个通房。”
仆妇们的窃窃私语飘进张虎耳中。
他握紧了拳头,却不是为了施闻楼,而是突然想到,若谢玉兰知道施闻楼为她病成这样,会不会……
不行!
难道就因为他姓施,是施家的三公子,就能让谢玉兰念念不忘?
那封信,他一定要藏好。
否则以施闻楼的聪明,肯定能找到谢玉兰。
而谢玉兰不想被找到……
所以,他是为了谢玉兰好。
张虎反复在心里这么说,信被重新塞回衣袋。
两日后,张虎就有些按耐不住,提着准备好的东西离开施家。五花肉、芝麻糖、细棉布……还有一枚他新买的花簪。
他大步出了城门。
相信等时间久了,谢玉兰就会明白谁是能真正给她安稳日子的人。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他那日离开尼姑庵的当晚,谢玉兰就收拾了包袱离开。
张虎或许可信,但她不敢赌。
她见识了高门大院的残忍,活命的唯一方法是永远快危险一步。
三个瘦小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溜出来,很快融入黎明前的黑暗中。
“大姐,我们去哪?”忍冬紧紧攥着谢玉兰的衣角,声音压得极低。
“嘘。”谢玉兰竖起手指,警惕地环顾四周。
她蹲下身,“记住,从现在开始,我是你们大哥,叫谢大郎。”
两个小姑娘认真点头。
借着微弱的月光,谢玉兰已经给她们做了彻底改造。
脸和脖子涂得黝黑,连眉毛都用炭笔加粗。
她自己更是彻底变了模样,束胸后的身材平板,牙齿用药汁染黄,嘴角贴着假痦子,活脱脱一个营养不良的少年郎。
净慧师太给的包袱里还给了她们三套粗布男装。
谢玉兰带着两个小孩,直奔码头。
虽然还没有大亮,可码头上人影憧憧,早班的商船正在装货。
“大哥,二哥有点撑不住了。”半夏紧张地说。
谢玉兰看了眼忍冬,本就虚弱,现在更是小脸苍白,但从始至终忍着不发。
她心疼地摸摸忍冬的小脸,没有停下脚步:“再坚持会儿,上了船就能休息了。”